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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043】窝头情缘//邢桂珍

 百荷书房 2020-10-28


窝头情缘
文//邢 桂 珍


于婶去世的消息,让我泪流不止。


回首往事,是窝头连接着我跟于婶的情缘。


我五岁左右,由于妹妹体弱多病,母亲照顾不过来,常把我托付给于婶照看,于婶忙时,再把我交给她儿子拴住,拴住大约十二、三岁,因家里穷,没上学。


三年自然灾害,粮食稀缺,母亲就撸榆树钱儿掺进面里做窝头,我去于家,每次带上一个窝头。这个窝头是我的午餐,也诱惑着饥饿的拴住。他家常常填不饱肚子,拴住饿得“三根筋挑着一个头”,像个稻草人。我每次吃窝头,他都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好像嘴里有止不住的口水。那时我不懂事,没能给拴住分点窝头,遗憾至今。


拴住原本姓李,他父亲死的早,随母改嫁到于羊倌家,随了于姓。他继父没有文化,粗鲁暴躁,拴住遭继父打骂是家常便饭。


那天,母亲在窝头里添加了苋菜和茴香,较以前窝头更加甜香诱人。我刚到于家,拴住就闻到窝头的香味,馋得实在忍不住,就在一个角落里偷吞了起来,还没品出窝头的滋味儿,继父的巴掌就披头盖脑狠狠打来,接着又是一顿羊鞭抽打,拴住撑不住了,逃进深山密林中藏匿,恰逢遭遇连雨天,全村人急切地帮助寻找,不见踪影。几天后,在一个石砬子洞里,终于找到了拴住,他已是冰凉坚硬的尸体,身旁剩有毒蘑菇,大概是他误食中毒而亡。苦命的拴住,当初父母怕他夭折,所以起名拴住,但是还是没有拴住。在场的人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拴住的死,倔羊倌继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因为悔恨自己,突发急病死去。


于婶痛失唯一的孩子和男人,精神濒于崩溃,有时语无伦次,唱唱咧咧,近乎疯了,只知道守在爷俩坟前,一天天祭奠已灰飞湮灭的亲情。有时她白天竟睡在坟地里,惹得野狗“汪汪”叫。


拴住爷俩埋在鹿山脚下河滩旁,是我上下学必经之路。每次路过这里,我总是头发竖起,心跳加快,是怕,也是恨,恨我的窝窝头夺走了爱着我的两条生命!


可怜的于婶,经常心不在焉,丢三落四。我逐渐长大,时常过去帮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久而久之,我发现于婶象母亲一样和蔼可亲。时间是治病良药,于婶的精神逐渐好转。我去她家,她对我也如同亲生女儿,不是煮鸡蛋就是烤土豆给我吃。她越是这样,我越是为印在脑海的往事悲痛!


我高中住校后,每周都要回趟家,必然要去于婶家或吃或住,有时躺在于婶的怀里撒娇。于婶蒸金黄的窝头奖赏我,这黄橙橙的窝头比以前榆钱儿窝头好吃多了。


因为生计,我家要远迁到黑龙江省。临走头天晚上,我睡在于婶的被窝里,把头埋在她怀里偷偷地流泪,而于婶沉默的泪水也涩涩地滴在我的脸上,我们默默地煎熬,直到天亮。果真离开的时候,我“哇”地大哭起来!于婶没有哭,不知啥时候,她已蒸好一筐两掺面窝头塞给我。这是于婶对我胜过千言万语的深情!这喧腾腾的窝头,是于婶省吃俭用,动用了她积蓄的大部,怀着浓浓的亲情为我制作的呀!它不仅可以填饱肚子,还融化了我的心!


十年前,我回到了久别的故乡,看到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单一的苞米碴子,窝窝头,被取而代之的是白馒头,大米饭。我与当时的孩子们交流,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榆树钱能做窝头。我向他们叙述真实的往事,他们感觉我是在“编瞎话”呢!


这次回来,我急切地找到了敬老院的于婶。


她虽然八十多岁,除了满头白发外,脸上的皱纹也不像同龄人那么多,只是摘下假牙,两腮稍显干瘪,说话较以前更流利,面孔仍然那样慈祥。看到于婶老有所养,老有所乐的晚年,我十分欣慰。当我俩相拥一起,我又止不住流下了泪花……。


我再次钻进于婶的被窝,与她亲热一宿。她一次次给我盖被子,掖被角。岂不知,这竟是我最后一次享受她母亲般的爱!我们几乎一夜未眠,说了许多许多。


第二天中午分手的时候,养老院食堂特意给我蒸了一盘复合面窝头,让我品尝现代窝头的滋味,这是我收到的意外惊喜。我带着岁月的记忆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往事悠悠,似乎是一场漫长的梦,苦、辣、酸、甜都体现在变换的窝窝头当中。


 

作者简介:


邢桂珍,大庆退休职工,文学爱好者。子曰诗社社员。师从《铁人文学》社主编王文超名下。合作编辑出版《晚晴文集》、《枫叶正红》、《情满夕阳》、《春之声》等六本文集。作品散见于国内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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