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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墓地,在他自己的果园里

 愚伯的自留地 2020-11-01

文:我是一片云

图:来自网络

时间过得真快,父亲已经离去三年了。其实,有很多次,我想写下对父亲的思念,但每次提笔却又茫然。此刻,我独在异乡,高悬于天际的月光像一泓水银一样,泄满大地,悄悄地爬上我流浪的额头。

生活也许要经历无数次悲痛,在这所有的悲痛之中,我想,人间最悲的痛,恐怕就是失去至亲的痛,这也是我父亲离去之后,给我留下最深的启示之一。

父亲走了,每每面对父亲的遗像时,我才发现自己却格外地怀念着父亲,怀念着父亲生前的一些事情,父亲的音容笑貌,就像电影般在我脑海里徐徐而来,又匆匆而去!我的心依然是那么的沉重与悲伤!

父亲躺在他自己的果园里。十一月,坟头上的荒草已经开始枯黄,在他的旁边,是爷爷奶奶,每年回家,我都会到他的坟前,进行必要的修整,尽量让他的坟看上去更美观一些。

父亲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当年从部队转业后,一直在徐州附近的矿上工作,基本上每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因此,年少时的我,对父亲的概念是模糊的。

父亲和母亲生养了我们四个孩子,虽然和村里其他农村人相比,条件算是好一些了,但日子依然过得捉襟见肘。

父亲退休时,最小的妹妹还在读大学,为了给家里多赚点钱,他又返聘到单位工作,一直到70岁,才回到了农村。

 

父亲回家的日子,他像寻梦的孩子一般,赤脚在田间的小路上奔跑,带着孙子在草丛中抓蚂蚱,在豆地里捡拾小野瓜,他说,他更喜欢坐在村口的石磙上,闻那风里夹杂着泥土的清香,父亲说,虽然离乡多年,但他骨子里依然属于乡村,从此以后,他与村庄再也不分离了。

村庄是博大无私的,犹如祖母温暖的胸怀,村庄地是厚重的,这里记录着村庄遥远的历史。不管你荣华富贵亦或平平淡淡,不管你走了多远的路,不管你漂泊多久,只要回来了,村庄就会义无反顾的接纳你。

父亲说,没有村庄的人是可悲的,没有村庄的人是孤独的,没有村庄就没有记忆,村庄停泊在他灵魂的深处。

虽然在农村出生,但父亲对家乡的土地既熟悉又陌生,在他18岁那年,他成了一名军人,从此他就与村庄若即若离,每次回村时,喜悦里总带着离村的感伤。

复原参加工作后,作为一个离开土地的人,父亲对于四季的耕作时节,总是半知半解,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土地的一往情深,每年收麦和收稻子玉米的时候,他都要回家帮母亲。乡村长大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股土地的情结,在他生命的里头。

收获季节的父亲是笨拙的,他茫然失措,面对站在眼前的庄稼却不知如何下手,稻茬要留多高,玉米捆扎时要留几个叶片,他都要过问母亲。虽然父亲和农作物不能进行深度交流,但他对庄稼是虔诚的,他愿意像一位勤勉的农夫那样,对待每一颗庄稼。

那时,我总能从父亲的喜悦中,感受到他对土地的那份热爱。 

父亲在暮年的时候,回归了乡村,他依然精心的打理着一切,房前屋后的空地上,也都被他种上了蔬菜。他还说,要在家里的自留地里种上果树,到时让子女回家时,可以吃上新鲜的水果。

那些果树还在,只是没了它们的主人。

父亲在果树栽种了三年之后,患上了肺癌,我们知道父亲有朝一日会离开我们的,可我们做儿女的,是多么渴望在父亲的身上出现奇迹呀!没有,这个奇迹最终没有出现,病魔最终还是夺取了他的生命,目睹着被病魔折磨的瘦骨嶙峋的父亲,我却深深地感到人的一种无助!人的一种无奈!人的一种失落!

  

那年,父亲最后一次在市中心医院做肺癌根治手术,6月5日出院回家,父亲的身体已经非常羸弱,只剩下皮包骨头,见了让人心疼。但回到家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颤颤巍巍的,要坚持到田间的果园里走走。

在他栽种的果树旁,他用抖动的手,抚摸着一个个果树的躯干,并我我们说,将来有一天他离开后,他就葬在这个果园里。

一个月之后,父亲终于如愿以偿,他把自己搁进村庄的土地里,我相信只有躺在那里,他才会心安理得,生命里那些惶恐焦虑与不安的日子,都被抛进了俗尘凡世。

躺在自己栽种的果园旁,果树的香味和泥土的清香包裹着父亲,他一生的颠沛流离苦难曲折,都会烟消云散,我想,躺在那里的父亲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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