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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苏记】开封金明池:高处之寒(下)

 真友书屋 2020-11-13

另外,董敦逸指责苏轼、苏辙结党营私,拉很多亲朋同乡入朝任职:“臣近具奏,乞减杀川人太盛之势,及乞广为体访等事,已尘圣览,今采众言,有合开陈下项。一、访闻苏轼、苏辙、范百禄辈,各有奏举,及主张差除之人,惟苏轼为多。或是亲知,及其乡人,有在要近,有在馆职,有为教官,有作监司,有知州军,不可以数考,是致仕路有不平之叹。”

其所指责者乃是苏轼推荐王巩、林豫、张耒、晁补之、秦观等人入朝为官,另外说苏轼指斥先朝,谤诋先帝,同时又提出苏轼在宜兴买田等几个问题。

芦苇丛生

针对一些问题,吕大防、苏辙等对黄庆基予以了回击,苏辙在奏章中称:“臣昨日取兄轼所撰《吕惠卿诰》观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兄轼亦岂是讥毁先帝者耶?臣闻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耳。元祐初改正,追述先帝美意而已。”为此,苏轼也给朝廷上了奏章予以自辩:“今者又闻台官黄庆基复祖述李定、朱光庭、贾易等旧说,亦以此诬臣,并言臣有妄用颍州官钱、失入尹真死罪,及强买姓曹人田等。虽知朝廷已察其奸,罢黜其人矣,然其间有阙臣子之大节者,于义不可不辨。”

太皇太后认为董、黄二人弹劾太过,于是罢董敦逸为荆湖北路判官,罢黄庆基为福建路判官。几天后,御史中丞李之纯认为董、黄二人诬陷忠良,对其惩罚太轻,故董敦逸改知临江军,黄庆基改知南康军。

那时主要是太皇太后执掌朝政,但随着哲宗渐渐长大,他渐渐不满于太皇太后的执政理念,太皇太后专用旧人,而哲宗更倾向于熙宁变法观念。在其18岁时,苏轼等人担心哲宗亲政后会抛弃元祐之政,于是他与吕希哲、范祖禹等几位经筵官商量,决定在给皇帝讲课时融入一些观念,于是苏轼写了《乞校正陆贽奏议上进札子》。而后几位经筵官反复修改,之后联名上奏哲宗。

帝苑

苏轼在此札子中称赞唐宰相陆贽“三代已还,一人而已”,然这样的一位大才“但其不幸,仕不遇时”,因为:“德宗以苛刻为能,而贽谏之以忠厚。德宗以猜忌为术,而贽劝之以推诚。德宗好用兵,而贽以消兵为先。德宗好聚财,而贽以散财为急。”

虽然陆贽忠心耿耿,但是他与唐德宗的观念相左,使得其理政思想难以施展,故东坡感慨说:“使德宗尽用其言,则贞观可得而复。”所以他们几位经筵官在一起商议:“臣等每退至西阁,即私相告言,以陛下圣明,必喜贽议论。但使圣贤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时。”

从此札子可以看出,苏轼希望哲宗皇帝能像唐太宗那样知人纳谏,广开言路,故在哲宗朝必然就会出现贞观之治那样的盛世局面。然而那时的哲宗根本听不进这些劝告。

不知什么原因,六月二十六日,二圣改变主意,决定命苏轼出知定州。其中一种说法乃是太皇太后用这种办法来保护苏轼,因为太皇太后生病了,她料知自己去世后,哲宗必然会起用新党打击旧党。然在此前,二圣给苏轼的《乞越州不允诒》中还把苏轼大大夸赞了一番:“昔汲黯愿拾遗补过,汉武帝终出之淮阳;魏征每犯颜谏争,唐太宗不使之一日离左右。后世视武帝、太宗之得失,岂不相远哉!卿望高一时,名满四海。正直之节,冠于本朝。方以道学,辅朕不逮。乃亟欲引去,兹所未谕也。”

码头

既然说苏轼的名望四海皆知,而其敢于正直谏言,可列本朝第一。那么为什么又很快同意苏轼外任呢?这其中之玄妙,确实难以解之。

九月三日,太皇太后高氏去世于寿康殿,朝臣人心浮动,朝政应当向哪个方向走,无人谏言。东坡觉得应当站出来说话,于是他立即去找范祖禹商议,然范已写好《听政札子》,其主要观念有两个,一是赞颂太皇太后扶哲宗继位之功:“陛下年始十岁,太皇太后内定大策,拥立陛下,储位遂定。陛下之有天下,乃得之于太皇太后也。”同时他还讲了太皇太后在执政期间完全不用族人“专心一意以保佑陛下也”。

范祖禹谈到的第二个内容乃是新党始终想复辟之事:“恭惟太皇太后之政事,乃仁宗之政事也,九年之间,始终如一,然群小怨恨,亦为不少,必将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为言,以事离间,不可不察。”

侧观临水殿

苏轼看完范祖禹所写札子后大为赞赏,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另写一篇了,于是直接在范祖禹的札子后签名。

然而哲宗亲政的第二天,就重新起用神宗旧臣,而元祐之臣渐渐被皇帝所疏远。待国丧完毕后,苏轼要向皇帝辞行前去定州赴任,没想到哲宗下旨说不用来面辞,从速赴任即可。苏轼给哲宗当了五年老师,故他并未想到皇帝对他会是这样的态度,这令其大感意外。为此,他给皇帝上了《朝辞赴定州论事状》,直言不讳地道出了他对皇帝这种举措的不理解。

关于苏轼在开封居住的遗迹,到如今已荡然无存,这是缘于黄河几次淹没开封城。开封处在黄河冲击大平原的本部边缘,北宋以前,黄河对开封未构成威胁。到了金明昌年间,黄河改道,因此不断侵蚀开封。从金大定二十年到公元1944年,开封城被淹八次之多,最大的两次洪水发生在明崇祯年间和清道光年间,这两次洪水使得开封城被彻底埋在了地下。

入口封闭

直至1981年春,开封市园林部门在清理龙亭东湖时,意外地发现了北宋皇宫和明周王府遗迹,之后进行了几十年的勘察,终于搞清楚开封城乃是几毁几建,并且都是在原址上叠加而成。丘刚在《开封宋城考古综述》中写道:“几处遗址若连接起来,恰巧都与今开封旧城区纵贯南北的中轴线中山路相重叠,只是叠压在中山路路面下约8米深。这就说明了一个重要问题,即自从公元960年北宋定都开封以来至今的千余年中,开封虽历经兵火水患,但城市的中轴线一直未有大的变化,这种现象在中国古代都城发展史上是十分罕见的。”

近些年来,开封市正在大力恢复当年的一些遗迹,北宋的东京城有四座皇家园林,分别是金明池、琼林苑、玉津园和宜春苑。其中金明池名气最大,丘刚在文中写道:“金明池,是北宋时期著名的皇家园林,始建于北宋太平兴国元年(960年)。它是在战国时期的‘灵沼’基础上,北宋皇帝诏令3万余人开凿,历经7年修成。因其水系金水河注入,故称‘金明池’。池‘周围九里十三步,池直径七里许’。《东京梦华录》和宋人张择端的《金明池争标图》对其均有生动记载和描绘。据记载,金明池北的修船大澳是世界上最早的关于船坞的记载。”

关于金明池的历史,史料有不同说法,明李濂在《汴京遗迹志》中称:“金明池在城西郑门外西北。周回九里余。周世宗显德四年欲伐南唐始凿,内习水战。宋太平兴国七年,太宗尝幸其池,阅习水战。”然而叶梦得在《石林燕语》中则说:“琼林苑乾德中置,太平兴国中复凿金明池于苑北,导金水河水注之,以教神卫、虎翼水军习舟楫。”另外《玉海》中称:“太平兴国元年,诏以卒三万五千凿池,以引金水河注之。”

五殿有仙桥相连

可见金明池是宋太祖动用三万五千人挖出来的,到太平兴国三年二月竣工,皇帝奖给这些挖池的士卒每人钱一千、布一端,因为池水引自金水河,故宋太祖将其定名为金明池。

当年宋太祖在金明池还未完工时就在此宴请群臣,《邵氏闻见录》载:“太祖即位,诸藩镇皆罢归,多居京师,待遇甚厚。一日从幸金明池,置酒舟中,道旧甚欢。帝指其坐曰:‘此位有天命者得之。朕偶为人推戴至此,汝辈欲为者,朕当避席。’诸节度皆伏地汗下.不敢起。帝命近臣掖之,欢饮如初。呜呼,自非圣度宏远,安能服天下英雄如此!”

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某天,他在此宴请群臣,而后指着御座说,我只是被大家拥戴坐在这里,如果有人想坐这儿,我可以让开,他的所言吓的各位大臣跪地不敢吭声。赵匡胤命太监把众人一一扶起,欢快如初,此后这里成为了群臣欢宴之地。想来东坡也来过这里,故我到开封探访东坡遗迹时,特意到金明池游览一圈。

2020年9月21日,由横山小为开车,我们从郑州跟着导航直接来到了开封的金明池。在其门前有巨大的停车场,但一眼望过去,这里大门紧闭,不知是未开放还是因为疫情关闭了。跑这么远的路却不得入内,当然心有不甘,于是将车停好,沿着左侧一路探访,希望能找到突破口。

仙桥

金明池的左侧是一座巨大的购物中心,两者之间有步行道可通,一路上可看到金明池内的景致。走出三百余米,看到一组高大的仿古建筑,门楣上未挂匾额,然按资料所载,这里应当是临水殿,此乃皇帝赐宴群臣的地方,而今这里也关着门。

未开放

仙桥下另有通道

临水殿的正对面有一座未曾完工的虹桥,宋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说:“又西去数百余步乃仙桥,南北约数百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起,谓之骆驼虹,若飞虹之状。”

台阶有些残破

看来此桥的名称叫仙桥,而今仙桥前的铁栅栏门关闭着,从左右两侧探看一番,无法绕过去。隔着湖面可以看到桥对岸是湖心小岛,岛上有一组完整的仿古建筑,此乃是水心五殿。对此,《东京梦华录》中亦有记载:“桥尽处,五殿正在池之中心。四岸石甃向背,大殿中坐,各设御幄,朱漆明金龙床,河间云水戏龙屏风,不禁游人。”

站在仙桥前看临水殿

在这里唯一未曾看到的乃是澳屋,按《东京梦华录》所载,澳屋就在水心五殿旁。当年吴越王钱俶贡献给朝廷一艘龙舟原本就停靠在澳屋,但到宋神宗时,那艘龙舟已经有些破烂了,宦官黄怀信建议;“于金明池北凿大澳,可容龙船,其下置柱,以大木梁其上,乃决水入澳,引船当梁上,即车出澳中水,船乃于空中,完补讫复以水浮船,撤去梁柱,以大屋蒙之,遂为藏船之室,永无暴露之患。”(宋沈括《梦溪笔谈·补笔谈》)

转到另一侧

皇帝同意了黄怀信的建议,在此建造澳屋,于是澳屋被称为世界上最早的船坞,据说比西方船坞早了四百年。当年龙舟修好后,皇帝常让官员陪着登龙舟在金明池内游览。元符年间,蔡京在登龙舟时还掉到了金明池内,宋蔡絛在《铁围山丛谈》中载:

这一带没有建筑

时有旨宣侍臣以新龙舟,而龙舟既就岸,于是侍臣以次登舟。至鲁公适前,而龙舟忽远开去,势大且不可回,鲁公遂堕于金明池,万众喧骇,仓卒。召善泅水者。未及用,而鲁公自出水,得浮木而凭之矣,宛若神助。

临水殿细部

可惜这座名园在金兵入侵后很快衰落了下来,《三朝北盟会编》载:“丙午四太子与三路都统以数千骑守宣德门,二帅从东华门入,逼豫出见,达兰以鞭指骑逼豫于阙亭,以羸马驰之而去,囚于金明池。”

水天一色

今日围着金明池兜了大半圈,竟然没有看到一位游客,更不可能在此探看到东坡遗迹,站在水边长吁短叹一番,感慨着历史的变迁,同时也想象着东坡在此为官期间会以怎样的神态来目睹这座金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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