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 问本文由一系列对话和小故事组成,内容涉及统治经验、方法,如怎样使国家富裕,怎样招徕天下的良工,怎样对待民众等。还涉及君臣关系和对贤人的察识、任用贤能。其中管仲与婢女对话和管仲与齐桓公密谋伐莒而泄密两段,尤有趣味。 桓公问管子曰:“治而不乱,明而不蔽,若何?”管子对曰:“明分任职,则治而不乱,明而不蔽矣。” 公曰:“请问富国奈何?”管子对曰:“力地而动于时,则国必富矣。” 公又问曰:“吾欲行广仁大义,以利天下,奚为而可?”管子对曰:“诛暴禁非,存亡继绝,而赦无罪,则仁广而义大矣。” 公曰:“吾闻之也,夫诛暴禁非,而赦无罪者,必有战胜之器,攻取之数,而后能诛暴禁非,而赦无罪,请问战胜之器?”管子对曰:“选天下之豪杰,致天下之精材,来天下之良工,则有战胜之器矣。” 公曰:“攻取之数何如?”管于对曰:“毀其备,散其积,夺之食,则无固城矣。” 公曰:“然则取之若何?”管子对曰:“假而礼之,厚而勿欺,则天下之士至矣。” 公曰:“致天下之精材若何?”管子对曰:“五而六之,九而十之,不可为数。” 公曰:“来工若何?”管子对曰:“三倍,不远千里。” 桓公曰:“吾已知战胜之器、攻取之数矣。请问行军袭邑,举错而知先后,不失地利若何?”管子对曰:“用货,察图。” 公曰:“野战必胜若何?”管子对曰:“以奇。” 公曰:“吾欲遍知天下若何?”管子对曰:“小以吾不识,则天下不足识也。” 【注释】 假:同“嘉”,嘉奖。 举错:举措。错,通“措”。 【译文】 桓公问管仲说:“要做到治而不乱,明察而不受蒙蔽,该怎么办?”管仲回答说:“要明确责任,安排官职,就可以做到治而不乱,明察而不受蒙蔽了。” 桓公说:“请问怎样才能使国家富裕?”管子回答:“努力耕种而顺应农时,国家就定会富裕。” 桓公又问:“我要行大仁大义,以利于天下,怎么办才好?”管子回答:“诛讨暴行而禁止罪恶,使亡国复存,绝嗣得续,并且赦免无辜,那就是大仁大义了。” 桓公说:“我听说,诛讨暴行,禁止罪恶,赦免无辜,一定要有战胜敌人的武器,攻取敌人的策略,然后才能做到诛暴禁恶,赦免无罪,请问如何解决胜敌的武器问题?” 管仲回答:“选取天下的豪杰,广集天下的精材,招请天下的良工巧匠,就有胜敌的武器了。” 桓公说:“攻取敌人的策略是怎样的呢?”管仲答道: “捣毁对方的装备,消散对方的积蓄,夺取对方的粮食,就没有什么坚固的防守了。” 桓公问:“那么如何选取人才呢?”管仲回答:“嘉奖他而以礼招待他,用仁德而不用欺骗,那么天下的豪杰之士就来了。” 桓公说:“怎样收集天下的精材呢?”管仲回答:“价值五的就给六,价值九的就给十,天下的精材就会不可数计了。” 桓公问:“怎样招请良工巧匠呢?”管仲回答:“出三倍的工价,他们就不远千里而来了。” 桓公说:“我已知胜敌的武器和攻敌的策略了,那么请问出兵袭击城邑,如何才能预知敌人先后举措,不失地利?”管仲回答:“用钱收买情报,了解敌方意图。” 桓公说:“怎样才能做到野战必胜呢?”管仲答:“运用奇兵。” 桓公说:“我想遍知天下的情报,该怎么办呢?”管仲回答:“小处若不了解,天下的情况更不能了解。” 公曰:“守战远见有患,夫民不必死,则不可与出乎守战之难;不必信,则不可恃而外知。夫恃不死之民而求以守战,恃不信之人而求以外知,此兵之三暗也。使民必死必信若何?” 管子对曰:“明三本。” 公曰:“何谓三本?”管子对曰:“三本者,一曰固,二曰尊,三曰质。” 公曰:“何谓也?”管子对曰:“故国父母坟墓之所在,固也;田宅爵禄,尊也;妻子,质也。三者备,然后大其威,厉其意,则民必死而不我欺也。” 桓公问治民于管子。管子对曰:“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忧之以德,勿惧以罪,勿止以力。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 桓公曰:“寡人睹其善也,何为其寡也?”管仲对曰:“夫寡,非有国者之患也。昔者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四言者该焉,何为其寡也?夫牧民不知其疾则民疾,不忧以德则民多怨,惧之以罪则民多诈,止之以力则往者不反,来者鸷距。故圣王之牧民也,不在其多也。” 桓公曰:“善,勿已,如是又何以行之?”管仲对曰:“质信极忠,严以有礼,慎此四者,所以行之也。” 桓公曰:“请闻其说。”管仲对曰:“信也者,民信之;忠也者,民怀之;严也者,民畏之;礼也者,民美之。语曰:泽命不渝,信也;非其所欲,勿施于人,仁也;坚中外正,严也;质信以让,礼也。” 【注释】 暗:愚昧。 该:通“赅”,赅括。 鸷距:裹足不前。鸷,通“絷”, 绊。距,跳跃而行,此处当“脚步”解。 泽:通“释”,发布。 【译文】 桓公说:“防守、出击、侦查,都有值得担忧的地方,民众若不肯坚决殉死,就不能同他们共赴守战的危难;民众若不坚决守信,就不能依靠他们对外侦查。依靠不肯殉死的民众而求他们能守能攻,依靠不能守信的民众而求其向外侦查,这是用兵上三种昏暗愚蠢的表现。要使民众具备效忠守信的品质,该怎么办呢?” 管仲回答:“要明晓三个根本。” 桓公说:“什么是三个根本?”管子答道:“所谓三个根本,一是固,二是尊,三是质。” 桓公说:“这怎么解释?”管仲回答:“故国、父母、祖坟之所在,是固定的根本;田地、房产、爵禄,是尊荣的根本;妻子、儿女,是百姓的根本。这三个根本具备,然后增加个人的威信,激励百姓的意志,民众就能慷慨献身而不会有所欺骗了。” 桓公就治民的问题请教管仲。管仲回答:“凡治理百姓的人,一定要了解百姓的疾苦,用仁德之心关怀他们,而不要靠刑罚恐吓他们,用强力禁制他们。只要注意这四点,就可以治理好百姓了。” 桓公说:“我知道这四条很好,但光靠这四条是不是太少呢?”管仲回答:“治国的忧患不在措施少。以前天子立于中央,地方千里,就凭这四条统治,怎么觉得不够呢? 治理百姓,不知其疾苦,民众就多灾多难;不用仁德之心关怀他们,民众就多怨多恨;只靠刑罚恐吓他们,民众就多行欺诈;单凭暴力强制他们,就会使去者不再回,来者裹足不前。所以圣王治理百姓,不在乎政策多少。” 桓公说:“好。不过,既然如此,又该怎样具体实施呢?”管仲回答:“诚信而极仁,严肃而有礼,认真注意这四点,就可以实行。” 桓公说:“请说得更详尽一点。”管仲答道:“守信用,民众就信任国君;行忠信,民众就怀念德行;为人严肃,民众就敬畏;注重礼仪,民众就会赞美。常言道,发布的命令不轻易改变,不食言,这就是信;非其所欲,勿施于人,这就是仁;内心坚定,行为刚正,这就是严;讲究诚信,温和谦让,这就是礼。” 桓公曰:“善哉!牧民何先?”管仲对曰:“有时先事,有时先政,有时先德,有时先恕。飘风暴雨不为人害,涸旱不为民患,百川道,年谷熟,籴贷贱,禽兽与人聚食民食,民不疾疫。当此时也,民富且骄。牧民者厚收善岁以充仓廪,禁薮泽,此谓先之以事。随之以刑,敬之以礼乐以振其淫,此谓先之以政。飘风暴雨为民害,涸旱为民患,年谷不熟,岁饥籴贷贵,民疾疫。当此时也,民贫且罢,牧民者发仓廪、山林、薮泽以共其财,后之以事,先之以恕,以振其罢,此谓先之以德。其收之也,不夺民财;其施之也,不失有德。富上而足下,此圣王之至事也。” 桓公曰:“善。” 桓公问管仲曰:“寡人欲霸,以二三子之功,既得霸矣。今吾有欲王,其可乎?”管仲对曰:“公当召易牙而问焉。”鲍叔至,公又问焉。鲍叔对曰: “公当召宾胥无而问焉。”宾胥无趋而进,公又问焉。宾胥无对曰:“古之王者,其君丰,其臣教。 今君之臣丰。”公遵遁,缪然远,二三子遂徐行而进。 公曰:“昔者大王贤,王季贤,文王贤,武王贤。武王伐殷克之,七年而崩,周公旦辅成王而治天下,仅能制于四海之内矣。今寡人之子不若寡人,寡人不若二三子。以此观之,则吾不王必矣。” 【注释】 道:同“導(导)”,疏导,通畅。 振:消除。 罢:同“疲”。 教:当作“杀”,缩减的意思,与“丰”相对。 遵遁:同“逡巡”,退却的样子。 缪:通“穆”,肃穆。 【译文】 桓公说:“好啊!那么治理百姓,首先要干什么?”管仲答道:“有时要先办实事,有时要先行政令,有时要先施德惠,有时要先讲宽恕。在狂风暴雨未曾为害、干旱灾祸不曾出现的时候,百川通畅,年谷丰熟,粮价低贱,禽兽与人同吃粮食,人们没有疾病瘟疫。这时候,民众富有而骄傲。那么统治者应该大量收购丰年粮食,充实国家仓库,禁止在山林水边采伐捕获,这就是先办实事。用刑法约束人们,用礼乐劝诫人们,整治和消除淫邪,这就是先行政令。遇上狂风暴雨为害,干旱灾祸之时,年谷不熟,年荒粮价高涨,民众多疾病瘟疫。这时人民穷困而疲惫,统治者应开放粮仓、山林和薮泽,供给人民财物,后谈政事,先讲宽厚,以消除民众的疲困,这就是先施行德惠。在收粮的时候不掠夺百姓的财产;在施予的时候不失仁德。既富裕了国家又满足了人民,这是圣王最大的政治。” 桓公说:“好。” 桓公问管仲说:“我想成就霸业,靠大臣们的努力,已经成功了。现在我又想成就王业,还可以吗?”管仲答道: “您可召鲍叔牙来问一问。”鲍叔牙到了,桓公又问这个问题。鲍叔牙回答:“您可找宾胥无来问一问。”宾胥无快步走进来,桓公又问这个问题。宾胥无回答说:“古代成就王业的,都是君主德高望重,大臣相对较低。而今天的情况是您的大臣反而德望高些。”桓公退了下去,慢慢思考,大臣们就慢慢上前。 桓公说:“从前,周的大王贤明,王季贤明,文王贤明,武王贤明。武王伐殷商获胜,七年后死了,周公旦辅佐成王治理天下,这样也只是控制了四海之内。现在我的儿子不如我,我又不如诸位。由此看来,我不能成就王业是必定的了。” 桓公曰:“我欲胜民,为之奈何?”管仲对曰: “此非人君之言也。胜民为易。夫胜民之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君欲胜民,则使有司疏狱而谒有罪者偿,数省而严诛,若此,则民胜矣。虽然,胜民之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使民畏公而不见亲,祸亟及于身。虽能不久,则人持莫之弒也,危哉! 君之国岌乎。” 桓公观于厩,问厩吏曰:“厩何事最难?”厩吏未对。管仲对曰:“夷吾尝为圉人矣,傅马栈最难。 先傅曲木,曲木又求曲木,曲木已傅,直木毋所施矣。先傅直木,直木又求直木,直木已傅,曲木亦无所施矣。” 桓公谓管仲曰:“吾欲伐大国之不服者,奈何?”管仲对曰:“先爱四封之内,然后可以恶竟外之不善者。先定卿大夫之家,然后可以危邻之敌国。是故先王必有置也,然后有废也;必有利也,然后有害也。” 桓公践位,令衅社塞祷。祝凫已疵献胙,祝曰:“除君苛疾,与若之多虚而少实。”桓公不说,瞋目而视祝凫已疵。祝凫已疵授酒而祭之曰:“又与君之若贤。”桓公怒,将诛之而未也。以复管仲。 管仲于是知桓公之可以霸也。 【注释】 疏狱:按条写好有关刑狱的规定。 谒:告发。 偿:通“赏”。 傅马栈:安装拦马的栏杆。傅,附,栽植,安装。 衅(xìn)社:用血来祭土地神。塞祷:祈祷。塞,祭祀名。 凫已疵:人名,其职为祭礼中的巫祝。 【译文】 桓公说:“我想制服人民,该怎么办?”管仲答道:“这不是人君该说的话。制服人民是容易的。但制服人民的办法,不是统治天下的正道。您想要制服人民,只要派官吏逐条写好刑律,再确定揭发有罪的人有赏,不断审查而严于诛杀,这样人民就制服了。尽管如此,制服人民这个办法,终非统治天下的正道。它使人民怕您但不亲近您,灾祸很快就会涉及自身。虽能制服人民,却不能久安,即使有人扶持,没人敢伤害您,但您的江山也岌岌可危了。” 桓公去视察马厩,他问负责养马的人:“马厩里什么最难?”养马的官吏没有回答。管仲回答说:“我也曾养过马,围筑马栈最难。如果先立弯曲的木材,曲木又要与曲木才能相配,因为既然用了曲木,直木就没有用处了。如果先用直木,那么直木又要与直木才能相配,因为既然用了直木,曲木也就没有用处了。” 桓公对管仲说:“我要征伐不服从命令的大国,该怎么办?”管仲回答:“先要施仁爱于国内,然后才可以讨伐国外的不善者。先要安定卿大夫的邑地,然后才可以加害相邻的敌国。因此先王一定要有所建树,然后才有所废弃;一定要有利于人,然后才能有害于敌。” 桓公登上君位,命令血祭社神进行祈祷。祝史献上祭肉,祈祷说:“请除掉国君苛烦的毛病和他那多虚少实的作风。”桓公不高兴,怒目而视祝史凫已疵。凫已疵又再斟酒祭祀说:“还请除掉君主似贤非贤的毛病。”桓公发怒,要杀祝史,但终于忍住而没杀他。他将这件事告诉管仲,管仲因此看到桓公可以成就霸业。 桓公乘马,虎望见之而伏。桓公问管仲曰:“今者寡人乘马,虎望见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 管仲对曰:“意者,君乘马而洀桓,迎日而驰乎?”公曰:“然。”管仲对曰:“此象也。食虎豹,故虎疑焉。” 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于齐。桓公将救之。管仲曰:“君勿救也。”公曰:“其故何也?”管仲对曰: “臣与其使者言,三辱其君,颜色不变。臣使官无满其礼三,强其使者,争之以死。莒君,小人也,君勿救。”桓公果不救而莒亡。 桓公放春,三月观于野。桓公曰:“何物可比于君子之德乎?”隰朋对曰:“夫粟,内甲以处,中有卷城,外有兵刃,未敢自恃,自命曰粟。此其可比于君子之德乎?”管仲曰:“苗,始其少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至其壮也,庄庄乎何其士也!至其成也,由由乎兹俛,何其君子也!天下得之则安,不得则危,故命之曰禾。此其可比于君子之德矣。”桓公曰:“善。” 【注释】 洀桓:通“盘桓”,徘徊。 放春:即春游。 粟:小米。后面“自命为粟”的“粟”,取其谐音“肃”,谨慎的意思。 卷(juàn)城:用围墙围起来的城。 眴眴(shùn):柔顺的样子。 由由:油油的样子。兹:益,越发。俛:同“俯”,俯身。此句指益加俯首向根,比喻君子不忘根本。 禾:谐“和”的音。 【译文】 桓公骑马,虎看见而躲藏起来。桓公问管仲:“今天我骑马,虎看见我了却不敢上前,这是什么原因?”管仲答道:“我猜想您是骑着杂毛色的马在盘旋,并且迎着太阳奔跑吧?”桓公说:“是的。”管仲答道:“这是的形象,是吃虎豹的,所以虎就迟疑不前了。” 楚国伐莒国,莒国国君派人向齐桓公求救。桓公要去救他。管仲说:“不要救。”桓公说:“为什么?”管仲答道: “我同莒国的使臣谈话,三次侮辱他的国君,他都不变色。 我叫官员不要对他尽礼,故意三亏其礼,而他则拼死力争。 用这种人的莒国国君,看来也是小人,请您不要去救他。” 桓公果然没有出救,而莒国灭亡。 桓公春游,三月而在野外观赏。桓公说:“什么东西可以与君子之德相比呢?”隰朋答道:“粟粒,它身在甲胄(谷皮)之内,中间有卷城(外壳)维护,外面有尖锐的兵刃(谷芒),但仍不敢自恃强大,谦虚地自称为粟(谨慎)。 这大概可以与君子之德相比吧?”管仲说:“禾苗,开始时柔柔顺顺,多像个孺子!到它壮大时,庄庄重重,多么像个武士!等到成熟时,油油然谦和地垂首向根,多么像个君子!天下有了它就安定,没有它就危险,所以叫作禾(和)。这可以同君子之德相比了。”桓公说:“好!” 桓公北伐孤竹,未至卑耳之溪十里, 然止,瞠然视,援弓将射,引而未敢发也。谓左右曰:“见是前人乎?”左右对曰:“不见也。”公曰: “事其不济乎?寡人大惑。今者寡人见人长尺而人物具焉:冠,右袪衣,走马前疾。事其不济乎? 寡人大惑,岂有人若此者乎?”管仲对曰:“臣闻登山之神有俞儿者,长尺而人物具焉。霸王之君兴而登山神见。且走马前疾,道也;袪衣,示前有水也;右袪衣,示从右方涉也。”至卑耳之溪,有赞水者曰:“从左方涉,其深及冠,从右方涉,其深至膝。若右涉,其大济。”桓公立拜管仲于马前,曰: “仲父之圣至若此,寡人之抵罪也久矣。”管仲对曰:“夷吾闻之,圣人先知无形。今已有形,而后知之,臣非圣也,善承教也。” 【注释】 孤竹:古国名,在今河北省青龙、卢龙一带。 人物:人的模样。 袪(qū):撩起。 【译文】 桓公北伐孤竹国,在离卑耳溪十里的地方,突然停止前进,惊视前方,挽弓将射,但引而未发。他对左右随从的人说:“见到前面的人吗?”左右答道:“没有见到。”桓公说:“事情大概不会成功吧?我真大惑不解了。刚才我看到一个人,身长一尺而模样齐全:戴着帽子,右手撩衣,跑在马前,很快而过。事情大概不会成功吧?我很疑惑,怎会有这样的人呢?”管仲回答说:“我听说登山之神有叫俞儿的,身长一尺而人的面目齐全。当霸王之君将兴时,这种登山之神就出现。他跑在马前很快而过,表示前方有道路;撩衣,表示前面有水;右手撩衣,表示一定要从右边渡过。”到了卑耳溪,有引导渡水的人说:“从左边渡水,其深没顶,从右边渡水,其深至膝。若从右过,完全可以成功。”桓公立刻拜管仲于马前说:“不知道仲父的圣明到了这种程度,我实在是久当有罪了。”管仲答道:“我听说,圣人预知事物于无形。我现在是事情已经有形,然后才知道的,因此我还不算圣明,不过是善于接受圣人的教导罢了。” 桓公使管仲求宁戚。宁戚应之曰:“浩浩乎。” 管仲不知,至中食而虑之。婢子曰:“公何虑?”管仲曰:“非婢子之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贱贱。昔者吴、干战,未龀不得入军门。国子擿其齿,遂入,为干国多。百里奚,秦国之饭牛者也,穆公举而相之,遂霸诸侯。由是观之,贱岂可贱?少岂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宁戚,宁戚应我曰:‘浩浩乎。’吾不识。”婢子曰: “《诗》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鱼,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宁子其欲室乎?” 【注释】 少少:不要瞧不起少者。前一个“少”为动词,后一个为名词。 贱贱:瞧不起卑贱者。语法与“少少”同。 干:古国名,亦作“邗”。 龀(chèn):儿童换齿,即脱去乳齿,长出恒齿。 旧说男八岁、女七岁换齿。 擿(tī):打掉,拔掉。 【译文】 桓公派管仲征求宁戚。宁戚回他说:“浩浩乎。”管仲不理解,到吃午饭时还在思考。一个婢女说:“您有什么心事?”管仲说:“不是你要管的事。”婢女说:“您不要轻视少年人,也不要鄙视卑贱者。从前吴国与邗国打仗,邗国规定未脱乳齿的少年不得参军。有一位国子就拔掉他的乳齿,参了军,为邗国立了许多功。百里奚,本是秦国喂牛的,秦穆公提拔他为宰相,于是称霸诸侯。由此看来,贱者岂可鄙视?少年岂可小看?”管仲说:“你说的也对。桓公派我去征招宁戚,宁戚答复说:‘浩浩乎。’我不知什么意思。”婢女说:“《诗》里有这样的句子:‘浩浩荡荡的水中,游着活泼自如的鱼,没有室家,怎么招我安居?’宁戚大概是想要娶妻成家吧?” 桓公与管仲阖门而谋伐莒,未发也,而已闻于国矣。桓公怒,谓管仲:“寡人与仲父阖门而谋伐莒,未发也而已闻于国,其何故也?”管仲曰:“国必有圣人。”桓公曰:“然,夫之役者,有执席食以视上者,必彼是邪?”于是乃令之复役,毋复相代。少焉,东郭邮至。桓公令傧者延而上,与之分级而上。问焉,曰:“子言伐莒者乎?”东郭邮曰: “然,臣也。”桓公曰:“寡人不言伐莒而子言伐莒,其故何也?”东郭邮对曰:“臣闻之,君子善谋而小人善意,臣意之也。”桓公曰:“子奚以意之?”东郭邮曰:“夫欣然喜乐者,钟鼓之色也;夫渊然清静者,缞绖之色也;漻然丰满,而手足拇动者,兵甲之色也。日者,臣视二君之在台上也,口开而不阖,是言莒也;举手而指,势当莒也。且臣观小国诸侯之不服者,唯莒。于是臣故曰伐莒。”桓公曰:“善哉,以微射明,此之谓乎?子其坐,寡人与子同之。” 【注释】 阖:合,闭。 夫之役者:那些办事人员。夫,彼。役,古代贵族活动中料理杂事的人。 缞(cuī):古代用粗麻布制作的丧服。 绖(dié):丧服的麻制带子。 漻(liáo):深清的样子。 手足拇动:翘大拇指。 射:猜测。 【译文】 桓公与管仲关着门密谋伐莒,还没行动,就已经满城风雨了。桓公生气地对管仲说:“我同仲父关着门密谋伐莒,还没行动,外面的人就知道了,这是为什么?”管仲说:“国中必有圣人。”桓公说:“是的,值勤人员中有一个执管宴席而向上看的人,一定是他吧?”于是命他继续值勤,不要轮换。不久,那个东郭邮来了。桓公要礼宾官员请他上来,与他分级而立。问他说:“你是说出要伐莒的人吧?”东郭邮说:“是,是我。”桓公说:“我未曾说出伐莒而你说伐莒,是什么原因?”东郭邮答道:“我听说,君子善于谋划,小人善于猜测,这是我猜测出来的。”桓公说: “你是怎样猜测的?”东郭邮说:“欣然喜乐,是钟鼓娱乐时的颜色;深沉清静,是居丧戴孝时的颜色;形貌清澈丰满而手足拇指都有动作,是战争将发的颜色。那天我看您两位在台上,口开而不合,是在说‘莒’;举手指划,方向对着莒国。而且我观察小国诸侯不肯服从的,只有莒国。所以我说将会伐莒。”桓公说:“好啊,从细微动作射知大略,说的就是您这种情况吧。您请坐,我与您一起谋事。” 客或欲见于齐桓公,请仕上官,授禄千钟。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客闻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对曰:“臣闻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 【译文】 有一个人要见齐桓公,请求给他大官,授千钟禄。桓公将这件事告诉管仲。管仲说:“您可以给他。”这个人听说这件事后说:“我不做官了。”桓公问:“为什么?”回答道:“我听说根据他人的意见来用人的,也会听信他人而弃置人。我不做这个官了。” 禁 藏本文论述了君主修养问题、执法赏罚、富民务本等问题,强调君主行为的影响力。文章认为君主只有严格执行诛罚条令,不以人情挠法,可最终达到无诛无罚的地步。文章最精彩的地方,在其对民性求利的揭示,认为充分利用这种民性就可以达到称霸的目的。篇名“禁藏”,不过是取开头二字而已。本书有删节。 禁藏于胸胁之内,而祸避于万里之外。能以此制彼者,唯能以己知人者也。夫冬日之不滥,非爱冰也;夏日之不炀,非爱火也,为不适于身便于体也。夫明王不美宫室,非喜小也;不听钟鼓,非恶乐也。为其伤于本事,而妨于教也。 故先慎于己而后彼,官亦慎内而后外,民亦务本而去末。 【注释】 禁:禁止。此处是指国家不允许的事情。 滥:字当作“鉴”,装水的大盆,古人为取凉,往鉴中放置冰块。 爱:吝惜。 炀(yánɡ):烤火。 【译文】 把禁止的谋划深藏在腹心之内,可以避祸于万里之外。 能站在自己一边制伏他人的,只有那些以己察彼的人。冬天不往大盆里放冰,并不是爱惜冰;夏天不烤火,并不是吝惜火,而是因为这些对身体不适宜。明君不修筑华丽的宫室,并不是他喜欢狭小的房屋;不听钟鼓之音,并不是他讨厌音乐。而是因为这些会伤害农业,妨碍教化。所以君主首先谨身慎行,然后再要求别人;官吏也应先严格要求自己,然后再治理他人;百姓也要努力从事农业而放弃术业。 居民于其所乐,事之于其所利,赏之于其所善,罚之于其所恶,信之于其所余财,功之于其所无诛。于下无诛者,必诛者也;有诛者,不必诛者也。以有刑至无刑者,其法易而民全,以无刑至有刑者,其刑烦而奸多。夫先易者后难,先难而后易,万物尽然。明王知其然,故必诛而不赦,必赏而不迁者,非喜予而乐其杀也,所以为人致利除害也。于以养老长弱,完活万民,莫明焉。 【注释】 居:安处。 【译文】 要将百姓安置在他们乐于居住的地方,使他们从事有利于自身的工作,奖励他们认为好的事情,惩罚他们厌恶的行为,保证他们的余财不受侵犯,引导他们不受刑罚。 做到百姓不受刑罚,必须做到有罪必罚;百姓有受刑的,正是罪不必罚造成的。从有刑罚到不需刑罚,使法律变得简易,人民得到保全;从不施刑罚到大施刑罚,将导致刑法繁琐,罪恶增多。所以先易者后难,先难者后易,万事都是如此。明王懂得这个道理,所以行刑坚决而绝不赦免,行赏坚决而绝不拖延,并不是因为喜欢赏赐和乐于杀人,而是以此为百姓兴利除害。对于养老育弱,保全万民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夫不法法则治。法者,天下之仪也,所以决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县命也。故明王慎之,不为亲戚故贵易其法,吏不敢以长官威严危其命,民不以珠玉重宝犯其禁。故主上视法严于亲戚,吏之举令敬于师长,民之承教重于神宝。故法立而不用,刑设而不行也。夫施功而不钧,位虽高,为用者少;赦罪而不一,德虽厚,不誉者多;举事而不时,力虽尽,其功不成;刑赏不当,断斩虽多,其暴不禁。夫公之所加,罪虽重,下无怨气;私之所加,赏虽多,士不为欢。行法不道,众民不能顺;举错不当,众民不能成。不攻不备,当今为愚人。 【注释】 法:此句前“法”读“废”,废弃。 县(xuán):系。 神宝:即神保,古时祭祖用来代表祖先受祭的活人,称神保,此处借指祖先。 钧:通“均”。 错:通“措”。 【译文】 严格执法就可以达致安定。法,是天下的准则,是用来解决人间疑难、判明是非的,是与百姓生命攸关的。所以明王对法非常慎重,不为亲戚故旧和显贵而更改法律,官吏不敢利用权威破坏法令,百姓不敢用珠宝贿赂触犯禁令。君主把法令看得比亲戚更重要,官吏把法令看得比师长更崇高,百姓把接受政教看得比祭祖更神圣。这样。法虽然制定出来,实际上并不需要动用;刑罚虽然设立,实际上并不需要执行。施恩而不公正,哪怕赏的官位再高,肯效力的人也很少;赦罪而不一致,哪怕恩德再大,不赞成的人也很多;办事而不合时宜,哪怕用尽力量,效果也不好;断案不合法度,哪怕杀人再多,暴乱也很难制止。 秉公行事,刑罚即使很重,下面也没有怨气;按私心行事,赏赐即使很多,而战士也不会欢欣。执法不公道,民众不会顺从;措施不得当,民众不会赞成。不研习不完善法律,如今叫做愚人。 故圣人之制事也,能节宫室、适车舆以实藏,则国必富、位必尊;能适衣服、去玩好以奉本,而用必赡、身必安矣。能移无益之事、无补之费,通币行礼,而党必多、交必亲矣。夫众人者,多营于物,而苦其力、劳其心,故困而不赡,大者以失其国,小者以危其身。凡人之情,得所欲则乐,逢所恶则忧,此贵贱之所同有也。近之不能勿欲,远之不能勿忘,人情皆然。而好恶不同,各行所欲,而安危异焉,然后贤不肖之形见也。夫物有多寡,而情不能等;事有成败,而意不能同;行有进退,而力不能两也。故立身于中,养有节:宫室足以避燥湿,食饮足以和血气,衣服足以适寒温,礼仪足以别贵贱,游虞足以发欢欣,棺椁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坟墓足以道记。不作无补之功,不为无益之事,故意定而不营气情。气情不营则耳目穀,衣食足;耳目穀、衣食足则侵争不生,怨怒无有;上下相亲,兵刃不用矣。故适身行义,俭约恭敬,其唯无福,祸亦不来矣;骄傲侈泰,离度绝理,其唯无祸,福亦不至矣。是故君子上观绝理者以自恐也,下观不及者以自隐也。故曰:誉不虚出,而患不独生,福不择家,祸不索人,此之谓也。能以所闻瞻察,则事必明矣。 【注释】 适:适度,节制。 党:同党,同类。 虞:通“娱”。 耳目穀:耳聪目明。穀,善。 【译文】 因此,圣明的君主行事,能简化宫室、节省车驾,以此充实国家藏用,这样,国家必富,威望必高;能俭省衣服、抛弃游玩,来发展农业,这样,他的财用必足,身心一定能安宁。能去掉无益的事情、无效的支出,而从事通币行礼的外交活动,那么盟国必多,邦交必定亲睦。至于一般的君主,多追求物质享受,为此费力劳心,国家会为此弄得困顿不堪,财用不足,严重的可致亡国,较轻的也危害自身。人的常情是,满足了要求就高兴,遇上所厌恶的事就忧愁,这一点,不论贵贱都同样如此。对接近的东西不能不追求,对远离的东西不能不遗忘,人情都是如此。 然而每个人的好恶不同,各行所欲,结局的安危则不一样,于是贤与不肖也就区别出来了。物有多寡,人的欲望不能与之吻合;事有成败,人的意愿不能同它一致;行有进退,人的力量不能跟它匹配。所以为人处世要适中,生活享受要有节制:宫室足以避燥湿,饮食足以和血气,衣服足以适寒温,礼仪足以别贵贱,游乐足以发欢情,棺椁足以安朽骨,葬服足以裹朽肉,坟墓足以作标记就行了。不作无补之功,不做无益之事,这样就心意安定而不为气情所惑。 气情不惑则耳目聪明,衣食丰足;耳目聪明,衣食丰足,就不会彼此争夺,不会相互怨怒;上下相亲,就不会动用武力了。所以,克制自身,遵行礼义,节俭恭敬,即使无福,灾祸也不会降临;骄傲奢侈,背离法度,违反常理,即使无祸,幸福也不会来临。因此,君子一方面要从违背常理的人身上汲取教训,警戒自己,另一方面又要从努力不足的人身上取得借鉴,反省自身。以前说:荣誉不会凭空出现,忧患不会无故发生,幸福不主动选择人家,灾祸也不主动找寻人家,讲的就是这个意思。能用自己的见闻探察反思,事理定会明了。 故凡治乱之情,皆道上始。故善者圉之以害,牵之以利。能利害者,财多而过寡矣。夫凡人之情,见利莫能勿就,见害莫能勿避。其商人通贾,倍道兼行,夜以续日,千里而不远者,利在前也。 渔人之入海,海深万仞,就波逆流,乘危百里,宿夜不出者,利在水也。故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深源之下,无所不入焉。故善者势利之在,而民自美安,不推而往,不引而来,不烦不扰,而民自富。如鸟之覆卵,无形无声,而唯见其成。夫为国之本,得天之时而为经,得人之心而为纪。法令为维纲,吏为网罟,什伍以为行列,赏诛为文武。缮农具当器械,耕农当攻战,推引铫耨以当剑戟,被蓑以当铠襦,菹笠以当盾橹。故耕器具则战器备,农事习则功战巧矣。 【注释】 道:从。 圉:防范。 宿夜:指昼夜。宿,通“夙”。 势:同“执”。 文武:指军队的鼓和金。文,指鼓,击鼓则前进。 武,指金,鸣金则收军。 铫(yáo):古代一种大锄。耨(nòu):除草的农具。 被:通“披”。襦:上衣,此处指铠甲。 菹:疑是“组”的借字。“组笠”与“披蓑”相对为文。 功:通“攻”。 【译文】 大凡治乱的情由,都是从上面开始的。所以善于治国者都用“害”来约束人们,用“利”来引导人们。正确把握利害关系,就能增加财富,减少过失。常人的情感,见到利益没有不想追求的,见到危害没有不想躲避的。商人做买卖,一天赶两天的路,夜以继日,不以千里为远,就因为利在前面。渔夫下海,海深万仞,逆流而进,冒险航行百里,昼夜都不上岸,就因为利在水中。因此,利之所在,即便是千仞高山,人们无所不上;即使在深渊之下,人们无所不入。善于治国者掌握利的源泉所在,那么人民就自然顺服,不推动也会前往,不引导也会跟随,那样,不必烦人扰人,而人民自会富裕。就像鸟儿孵卵一样,无形无声,只见小鸟破巢而生。治国的根本,以掌握天时为经,深得人心为纪。法令好比网罟的大纲,官吏好比网和罟,居民组织好比队列,赏罚好比一文一武。整治农具当作武器,耕作农事当作攻战,大锄小锄当作剑戟,披蓑当作铠甲,斗笠当作盾牌。这样,农具完备则如武器完备,农事熟习就同攻战巧妙了。 当春三月,萩室熯造,钻燧易火,抒井易水,所以去兹毒也。举春祭,塞久祷,以鱼为牲,以糵为酒相召,所以属亲戚也。毋杀畜生,毋拊卵,毋伐木,毋夭英,毋拊竿,所以息百长也。赐鳏寡,振孤独,贷无种,与无赋,所以劝弱民。发五正,赦薄罪,出拘民,解仇雠,所以建时功施生谷也。夏赏五德,满爵禄,迁官位,礼孝弟,复贤力,所以劝功也。秋行五刑,诛大罪,所以禁淫邪,止盗贼。冬收五藏,最万物,所以内作民也。四时事备,而民功百倍矣。故春仁、夏忠、秋急、冬闭,顺天之时,约地之宜,忠人之和,故风雨时,五谷实,草木美多,六畜蕃息,国富兵强,民材而令行,内无烦扰之政,外无强敌之患也。 【注释】 萩(qiū):萧,香蒿,燃烧产生的烟用来消除毒气。 熯(hàn):烧烤。造:通“灶”。 钻燧易火:古时钻燧取火,因四季不同而改用不同的木材,即所谓“钻燧易火”。 抒井:淘井。 兹:通“滋”,污垢。 塞:旧时祭祀酬神之称。久祷:求长久的祈祷。 糵(niè):指造酒的酵母。 拊:击打。卵:指孵卵的鸟。 英:刚出生的草苗。 竿:刚出生的笋。 息:生养。百长:各种生长之物。 鳏(ɡuān)寡:老而无妻为鳏,老而无夫为寡。 振:同“赈”。 五正:五政,五种政令。 复:免除赋税或徭役。 【译文】 正当春季三月,点燃香蒿熏烤房间灶台,更换火木,淘井换水,这是用来消除黑浊毒气的。举行春祭,祈祷长久,以鱼为供品,用糵制酒,互相宴请,这是用来密切亲情的。不屠杀幼畜,不袭击孵卵的禽鸟,不砍伐树木,不伤害幼苗,不损伤嫩笋,这是用来保养万物的。帮助鳏夫寡妇,赈济孤儿独子,贷放种子给无种的农户,救济无力纳税的人家,这是用来劝勉贫弱之民的。发布五项政令,赦免轻微罪行,释放关押的人,调解纠纷,这是用来按时完成农事、促进粮食生产的。夏天奖赏具备五常之德的人,增其爵禄,加其官职,礼敬孝顺友爱之人,免除贤者的力役,这是用来鼓励善行的。秋天行使五刑,处决罪大恶极之人,这是用来禁止淫邪,根除盗贼的。冬天收藏五谷,聚积万物,从而收纳民税。一年四季的工作齐备,人民的生产效益就能百倍于前。这样,春天仁慈,夏天忠孝,秋天严肃,冬天收藏,顺从天时,符合地利,合乎人和,因而风调雨顺,五谷充足,草木繁茂,六畜兴旺,国富民强,人民富有,法令畅通,对内没有烦民扰民的政治,对外没有强敌入侵的祸患。 夫动静顺然后和也,不失其时然后富,不失其法然后治。故国不虚富,民不虚治。不治而昌,不乱而亡者,自古至今未尝有也。故国多私勇者其兵弱,吏多私智者其法乱,民多私利者其国贫。故德莫若博厚,使民死之;赏罚莫若成必,使民信之。 夫善牧民者,非以城郭也,辅之以什,司之以伍。 伍无非其人,人无非其里,里无非其家。故奔亡者无所匿,迁徙者无所容。不求而约,不召而来,故民无流亡之意,吏无备追之忧。故主政可往于民,民心可系于主。夫法之制民也,犹陶之于埴,冶之于金也。故审利害之所在,民之去就,如火之于燥湿,水之于高下。 【注释】 成必:通“诚必”,信实坚定。原文为“必成”。 埴(zhí):制作陶器时和泥的容器。 【译文】 动静得宜才能协调,不违农时才能丰收,不失法度才能安定。因此国家没有无缘无故富起来的,人民没有无缘无故治理好的。不安定而国家昌盛,无动乱而国家灭亡,那是从古至今不曾有的。所以说,国家中多民团家勇,国防就弱;官吏中多奸诈私巧,法度就乱;民众中多营私取利,国家就穷。因此施德必须广博厚重,人民才会以死报效;赏罚必须坚决诚笃,人民才会信服跟从。善于治理人民的君主,不是依靠城郭,而是依靠什、伍的组织管理。 伍中没有非本伍的人,人没有不住在本里的,里中没有非本里的人家。这样逃亡者就无处藏身,迁徙者也无处容身了。不用强求人们就接受约束,不用召唤人们就自动来到,这样人们就没有逃亡的念头,官吏无戒备、追捕的麻烦。这样君主的命令可以贯彻于民间,民心也可由君主掌握。用法制来管理人民,就像粘土进入陶盆,冶炼治理金属一样。把握了利害的所在,人民的选择,就像火避湿就干,水避高就低一样简单。 夫民之所生,衣与食也;食之所生,水与土也。所以富民有要,食民有率,率三十亩而足于卒岁。岁兼美恶,亩取一石,则人有三十石,果蓏素食当十石,糠秕六畜当十石,则人有五十石。布帛麻丝,旁入奇利,未在其中也。故国有余藏,民有余食。夫叙钧者,所以定多寡也;权衡者,所以视重轻也;户籍、田结者,所以知贫富之不訾也。故善者必先知其田,乃知其人,田备然后民可足也。 【注释】 果蓏(luǒ):瓜果。 奇:余出来的数量。 叙钧:丈量土地。 结:契约文书。 訾:齐。 【译文】 百姓赖以生活的,是衣和食;食物赖以生产的,是水和土。所以富民是有诀窍的,养民是有标准的,大约一个人有三十亩地就可以保证全年生活。年成有好有坏,平均亩产一石,则每人有三十石。瓜果蔬菜相当于十石粮食,糠皮瘪谷和畜产相当于十石粮食,那么每人共五十石。而布帛麻丝,其他非正常的多出收入,尚未计算在内。于是,国家有积蓄,人民有余粮。叙钧,是用来算多少的;权衡,是用来定轻重的;户籍田册,是用来了解贫富差别的。所以善于治国的人,一定要先了解田地的情况,才能了解人的生活状况,田地充足,人民才能富足。 入 国本文的主题是所谓“九惠之教”,是一篇专论社会救济的文章。据记载,管子相齐桓公曾实施“九惠之教”。此篇所述应与此有关,起码可从中看到古人的一些社会政治理想。 入国四旬五行九惠之教。一曰老老,二曰慈幼,三曰恤孤,四曰养疾,五曰合独,六曰问疾,七曰通穷,八曰振困,九曰接绝。 【注释】 四旬五行:交错普遍地实行。旬,遍。五,伍。 “四”“五”在这里,犹如“三令五申”的三、五。 【译文】 主持国政,就得交错普遍地实行九种惠民的政教。一是敬老,二是爱幼,三是恤孤,四是养疾,五是合独,六是问病,七是访穷,八是赈困,九是接绝。 所谓老老者,凡国都皆有掌老。年七十以上,一子无征,三月有馈肉;八十以上,二子无征,月有馈肉;九十以上,尽家无征,日有酒肉。死,上共棺椁。劝子弟:精膳食,问所欲,求所嗜。此之谓老老。 【注释】 掌老:负责养老事务的官员。 共:通“供”,供给。 【译文】 所谓敬老,就是在城邑、国都皆要设置“掌老”的官员。对年龄七十以上的老人,一个儿子免除征役,三个月送给一次肉食;八十以上的老人,两个儿子免除征役,每月送给肉食;九十以上的老人,全家免除征役,每天供给酒肉。这些人死了,君主供给棺椁。平时劝诫子弟:为老人精制膳食,询问老人的要求,了解老人的嗜好。这叫做敬老。 所谓慈幼者,凡国都皆有掌幼。士民有子,子有幼弱不胜养为累者,有三幼者无妇征,四幼者尽家无征,五幼又予之葆,受二人之食,能事而后止。此之谓慈幼。 【注释】 葆:保姆。 【译文】 所谓爱幼,就是在城邑、国都皆要设置“掌幼”的官员。凡士民子女中有幼弱不能供养成为拖累的,要加以照顾,对养育三个幼儿的,免除向妇女征收布帛;对养育四个幼儿的,全家免征;对养育五个幼儿的还配给保姆,领取国家发给的两份口粮,直到幼儿能生活自理为止。这叫做爱幼。 所谓恤孤者,凡国都皆有掌孤。士人死,子孤幼,无父母所养,不能自生者,属之其乡党、知识、故人。养一孤者一子无征,养二孤者二子无征,养三孤者尽家无征。掌孤数行问之,必知其食饮饥寒身之瘠胜而哀怜之。此之谓恤孤。 【注释】 士:有资格参军打仗的人为士,此处应泛指百姓。 知识:指熟悉的人。 瘠胜:瘦胖。 【译文】 所谓恤孤,就是在城邑、国都皆要设置“掌孤”的官员。士民死后,子女孤幼,无父母抚养,不能独立生活的,就归同乡、熟人或故旧抚养。抚养一个孤儿的,一个儿子免除征役;抚养两个孤儿的,两个儿子免除征役;抚养三个,全家免除征役。掌孤的官员要经常询问下情,必须了解孤儿的饮食饥寒和身体瘦弱的情况,并加以怜恤。这叫做恤幼。 所谓养疾者,凡国都皆有掌养疾。聋、盲、喑、哑、跛躄、偏枯、握递,不耐自生者,上收而养之疾官而衣食之,殊身而后止。此之谓养疾。 【注释】 跛蹴(cù):瘸腿。握递:手握不能合拢。 疾官:即“疾馆”。官,通“馆”。 殊:死亡。 【译文】 所谓养疾,就是城邑、国都皆要设置负责“养疾”的官员。聋盲、哑巴、瘸腿、半身不遂、手足拘挛,生活不能自理的,国家将他们收养在“疾馆”,供给衣食,直到身死而后止。这叫做养疾。 所谓合独者,凡国都皆有掌媒。丈夫无妻曰鳏,妇人无夫曰寡,取鳏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三年然后事之。此之谓合独。 【注释】 事之:役使他们。 【译文】 所谓合独,凡城邑、国都皆要设置“掌媒”的官员。 丈夫无妻叫做鳏,妇人无夫叫做寡,取鳏寡而加以配合,给予田产,让他们安家,三年后才为国提供职役。这叫做合独。 所谓问疾者,凡国都皆有掌病。士民有病者,掌病以上令问之,九十以上日一问;八十以上二日一问;七十以上三日一问;众庶五日一问。疾甚者,以告上,身问之。掌病行于国中,以问病为事。此之谓问病。 【注释】 身:亲自。 【译文】 所谓问疾,就是在城邑、国都皆要设置“掌病”的官员。对士民中患病者,掌病要秉从君主的指示加以慰问,九十岁以上的,每天问候一次;八十岁以上的,两天问候一次;七十岁以上的,三天问候一次;一般病人,五天问候一次。对病重者,要上报,君主亲自慰问。掌病的官员要巡行国中,以慰问病人为专职。这叫做问病。 所谓通穷者,凡国都皆有通穷。若有穷夫妇无居处,穷宾客绝粮食,居其乡党以闻者有赏,不以闻者有罚。此之谓通穷。 【译文】 所谓通穷,就是在城邑、国都皆要设置“通穷”的官员。贫穷夫妇无居处,贫穷宾客无粮食,其所在的乡里将情况报告的,给予奖赏;不报告的,给予惩罚。这叫做通穷。 所谓振困者,岁凶,庸人訾厉,多死丧;弛刑罚,赦有罪,散仓粟以食之。此之谓振困。 【注释】 訾厉:疾病。 【译文】 所谓赈困,凶年之时,为人雇佣者往往多病,多死丧;对他们要宽缓刑罚,赦免罪行,发放仓库粮食,供养他们。 这叫做赈困。 所谓接绝者,士民死上事、死战事,使其知识、故人受资于上而祠之。此之谓接绝也。 【译文】 所谓接绝,士民中有死于国事、死于战争的,要让其熟人、故旧,从国家领取一笔钱,来祭祀他们。这叫做接绝。 度 地度地,即考察、选择适宜建邦的自然环境。本文所论又不仅限于此,还论述了古代史上遭遇的五种自然灾害以及国家采取何种措施防灾、减灾的问题。水灾及其治理是本文的重点,提出了比较完备的规划与一系列措施。 昔者,桓公问管仲曰:“寡人请问度地形而为国者,其何如而可?” 管仲对曰:“夷吾之所闻,能为霸王者,盖天子圣人也。故圣人之处国者,必于不倾之地,而择地形之肥饶者。乡山,左右经水若泽。内为落渠之写,因大川而注焉。乃以其天材、地之所生,利养其人,以育六畜。天下之人皆归其德而惠其义。 乃别制断之,不满州者谓之术,不满术者谓之里。 故百家为里,里十为术,术十为州,州十为都,都十为霸国。不如霸国者,国也,以奉天子。天子有万诸侯也,其中有公侯伯子男焉。天子中而处,此谓因天之固,归地之利。内为之城,城外为之郭,郭外为之土阆。地高则沟之,下则堤之,命之曰金城。树以荆棘,上相穑著者,所以为固也。岁修增而毋已,时修增而毋已,福及孙子,此谓人命万世无穷之利,人君之葆守也。臣服之以尽忠于君,君体有之以临天下,故能为天下之民先也。此宰之任,则臣之义也。故善为国者,必先除其五害,人乃终身无患害而孝慈焉。” 【注释】 乡:同“向”,此处“乡山”为北面依山。 若:或者。 落渠:沟渠网。落,通“络”。写:同“泻”,排水。 原文无“不满”,据文义补。 穑著:犹言“合著”,结合在一起。 葆:通“保”。 【译文】 从前,桓公问管仲道:“我想请问勘察地形而建立国都的问题,如何选择才好?” 管仲回答道:“就我所知能成就霸王之业的,都因为天子是圣人。圣人所处的国都,一定选在稳固的地方,同时又是土地肥饶之处。或在山左,或依山右,靠近河流或湖泊。内修沟渠排水,随大河而流泻。这样,可以利用天然资源和农业产品,供养百姓,繁育六畜。天下的人都归向他的德政而接受他的恩惠。用不同于周朝的体制来规划,不够州的叫做术,不够术的叫做里。这样,百家为里,十里为术,十术为州,十州为都,十都为霸国。不到霸国规模的,是一般诸侯国,应奉养天子。天子有上万个诸侯国,其中有公、侯、伯、子、男五等。天子是居于中央的,这可以利用天然资源,集中全国的土地财利。都城要内修城,外修郭,郭外修护城壕。地势高则挖沟,地势低则筑堤,这才称作固若金汤的城。城墙上要种植荆棘,使之交错纵横,用来加固城防。每年要增修不断,每季也要增修不断,从而造福子孙,这关系到百姓生命万世无穷的利益,也是人君的保障。大臣工作在都城而效忠于国君,国君凭借都城君临天下,这可以成为天下百姓的根本。这种管理工作,是大臣的义务。善于治国的,还必须先除五害,人们才得以终身免除灾患,而在此父慈子孝地生活。 桓公曰:“愿闻五害之说。” 管仲对曰:“水,一害也;旱,一害也;风雾雹霜,一害也;厉,一害也;虫,一害也。此谓五害。五害之属,水最为大。五害已除,人乃可治。” 桓公曰:“愿闻水害。” 管仲对曰:“水有大小,又有远近。水之出于山,而流入于海者,命曰经水;水别于他水,入于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山之沟,一有水一毋水者,命曰谷水;水之出于地,流于大水及海者,命曰川水;出地而不流者,命曰渊水。此五水者,因其利而往之可也,因而扼之可也,而不久常有危殆矣。” 桓公曰:“水可扼而使东西南北及高乎?” 管仲对曰:“可。夫水之性,以高走下则疾,至于 .石;而下向高,即留而不行。故高其上,领瓴之,尺有十分之三,里满四十九者,水可走也,乃迂其道而远之,以势行之。水之性,行至曲必留退,满则后推前。地下则平行,地高即控,杜曲则捣毁,杜曲激则跃,跃则倚,倚则环,环则中,中则涵,涵则塞,塞则移,移则控,控则水妄行,水妄行则伤人,伤人则困,困则轻法,轻法则难治,难治则不孝,不孝则不臣矣。故五害之属,伤杀之类,祸福同矣。知备此五者,人君天地矣。” 【注释】 控:激荡。 杜曲:地势屈曲。 涵:沉浸,此处指泥沙沉淀。 君:统治,主宰。 【译文】 桓公说:“想听听五害之说。” 管仲答道:“水是一害,旱是一害,风雾雹霜是一害,瘟疫是一害,虫是一害。这叫做五害。五害之中,以水害最大。五害消除,民就可治理了。” 桓公说:“想听听水害。” 管仲回答:“水有大小,又有远近。从山里发源而流入大海的,叫经水;从其他河流中分出,流入大河或大海的,叫枝水;在山的沟谷中时有时无的溪流,叫谷水;从地下发源,流入大河或大海的,叫川水;由地下涌出而不外流的,叫渊水。这五种水,既可以顺其流向来引导,也可以对它拦截,但不久常有危险。” 桓公说:“水可以拦截控制而使它流向东南西北以及流向高处吗?” 管仲回答:“可以。水的性质,从高往下流就快,以致将石头漂走;而从下往上就留而不动了。所以,把上游的水位提高,用瓦器引导下来,每尺有十分之三的倾斜,满四十九里,水就可流行,于是迂回其道流向远处,靠水的落差推动。以水的性质,走到曲折处必然停而后退,满了则后水推着前水,迤逦而进。遇地低则行,遇地高则挫,遇地曲则冲毀土地,地势过于曲折则水流跳跃,跳跃则溢流,溢流则打旋,打旋则集中,集中则泥沙沉淀,泥沙沉淀则淤塞,淤塞则改道,改道则激荡,激荡则河水妄行,河水妄行则伤人,人伤则贫困,贫困则轻慢法度,轻慢法度则难于治理,难于治理则不顺,不顺就不忠了。所以五害的性质,与杀人伤人同类,祸福相连。懂得防备这五害,人就可以主宰天地了。” 桓公曰:“请问备五害之道?” 管子对曰:“请除五害之说,以水为始。请为置水官,令习水者为吏:大夫、大夫佐各一人,率部校长、官佐各财足。乃取水官左右各一人,使为都匠水工。令之行水道、城郭、堤川、沟池,官府、寺舍及州中,当缮治者,给卒财足。令曰:常以秋,岁末之时,阅其民,案家人比地,定什伍口数,别男女大小。其不为用者辄免之,有锢病不可作者疾之,可省作者半事之。并行以定甲士,当被兵之数,上其都。都以临下,视有余不足之处,辄下水官。水官亦以甲士当被兵之数,与三老、里有司、伍长行里,因父母案行。阅具备水之器,以冬无事之时,笼、臿、板、筑,各什六,土车什一,雨輂什二。食器两具,人有之。锢藏里中,以给丧器。后常令水官吏与都匠,因三老、里有司、伍长案行之。常以朔日始,出具阅之,取完坚,补弊久,去苦恶。常以冬少事之时,令甲士以更次益薪,积之水旁。州大夫将之,唯毋后时。 其积薪也,以事之已;其作土也,以事未起。天地和调,日有长久,以此观之,其利百倍。故常以毋事具器,有事用之,水常可制,而使毋败。此谓素有备而豫具者也。” 【注释】 案:检查。 并行:犹言普遍视察。 雨輂(jú):防雨车篷。 豫:预先。 【译文】 桓公说:“请问防备五害的办法?” 管仲说:“消除五害之论,从治水开始。请设置治水官吏,委派熟悉治水的人为官:任命大夫、大夫佐各一人,统率校长、官佐和各类徒隶。再挑选水官左右部下各一人,用为水工头领。派他们巡视水道、城郭、堤川、沟地、官府、寺舍及州中,凡应该修缮的地方,就拨给士卒徒隶。并发布命令:每当秋后,普查民间,检查户口和土地,核实人口数量,区别男女老幼。不能从事劳动的免役,有痼疾不能工作的按病人处理,只能出半工的按半劳力处理。行视其强壮者定为甲士,作为兵役的总人数,上报都官。都官依此下去视察,看到有余或人数不足,就通知下属的水官。水官也把选定的甲士作为征兵的人数,会同三老、里有司、伍长等行视里中,到其家与其父母协定。并察看治水的工具,在冬闲时,每十家准备土筐、锹、夹板、木夯等六件、土车一部、防雨车篷两件。食器、雨具人各一套。以上器物收藏在里内,以防损坏遗失。以后要经常命令治水官吏与工匠头领,依靠三老、里有司、伍长等按规定检查。一般于每月初一开始,去一一察看,留取完好坚实的,修补残破陈旧的,淘汰质量粗劣的。一般在冬闲时,派甲士轮流采集薪柴,堆放在水旁。州大夫负责此事,切勿耽误。积累薪柴,在农事了结以后;修筑土功,在农事开始之前。这时天气晴和,白天较长,以这些因素看,好处百倍。所以常在没有水害时备好器材,在有事时使用,水可以常被控制,使之不能造成破坏。这叫做未雨绸缪。” 桓公曰:“当何时作之?” 管子曰:“春三月,天地干燥,水纠列之时也。 山川涸落,天气下,地气上,万物交通。故事已,新事未起,草木荑生可食。寒暑调,日夜分。分之后,夜日益短,昼日益长。利以作土功之事,土乃益刚。令甲士作堤大水之旁,大其下,小其上,随水而行。地有不生草者,必为之囊,大者为之堤,小者为之防。夹水四道,禾稼不伤。岁埤增之,树以荆棘,以固其地,杂之以柏杨,以备决水。民得其饶,是谓流膏。令下贫守之,往往而为界,可以毋败。 “当夏三月,天地气壮,大暑至,万物荣华,利以疾耨杀草秽,使令不欲扰,命曰不长。不利作土功之事,放农焉,利皆耗十分之五,土功不成。 “当秋三月,山川百泉踊,降雨下,山水出,海路距,雨露属,天地凑泊。利以疾作,收敛毋留。一日把,百日,民毋男女皆行于野。不利作土功之事,濡湿日生,土弱难成。利耗十分之六,土工之事亦不立。 “当冬三月,天地闭藏,暑雨止,大寒起,万物实熟。利以填塞空隙,缮边城,涂郭术,平度量,正权衡,虚牢狱,实廥仓,君修乐,与神明相望。凡一年之事毕矣,举有功,赏贤,罚有罪,迁有司之吏而第之。不利作土功之事,利耗什分之七,土刚不立。昼日益短而夜日益长,利以作室,不利以作堂。四时以得,四害皆服。” 【注释】 纠列:细如纠绳,分如裂帛,形容水少流细。纠,指绳索。列,通“裂”,意为裂帛。 荑(tí):草木初生的样子。 埤(pí):增高。 放:通“妨”。 踊:通“涌”。 降:通“洚”,洪水。 凑泊:原文为“凑汐”,凝合,聚结。 廥(kuài):仓,多指粮仓。 【译文】 桓公说:“应当在什么时候动工呢?” 管仲回答:“春季三个月,是天气干燥,水少流细的时期。这时山河干涸,天气与地气相接,万物开始交通。旧年农事已完,新年农事尚未开始,草木的幼芽已经可以食用。寒热趋于调和,昼夜开始均分。均分后,黑夜一天天变短,白天一天天变长。有利于土功之事,因为堤土日益坚实。派甲士在大河边筑堤,堤基要宽,上面要窄,使堤沿河而行。选择不生草的地方,挖土筑塘,大的要修堤,小的要加以围防。围绕在水塘四周,这样禾稼不伤。堤坝要年年增修,种上荆棘以加固堤土,还要间种柏杨,以防决水。民众大得便利,堪称流动的油膏。派贫户守堤,依次划好地段,可以此保持河堤不坏。 “至于夏季三个月,天地之气强烈,大暑来到,万物茂盛,利在抓紧锄田除草,政令不要干扰农事,征命劳役也不可过长。这时不利于土功之事,它妨碍农作,事倍功半,土功无所成就。 “秋季三个月,山川百泉发水,大雨降,山洪出,入海路远,秋水足,天地凝合。此时利在抓紧农事,颗粒归仓。一天收割,百天食粮,民不分男女,皆要到田间工作。 此时不利作土功之事,因为潮湿之气日生,土质松散难成。 浪费十分之六的支出,土功之事也难成就。 “冬季三个月,天地收闭,暴雨停止,大寒来到,万物果实已熟。此时利在修理房屋,修缮边城,整修道路城郭,调整度量,校正衡器,处理牢狱之人,充实粮仓,君主举行娱乐活动,祭神活动。一年之事完成之时,还要表举功臣,奖赏贤士,惩罚罪人,升迁官吏授予职位。此时不利做土功之事,会浪费十分之七的支出,而土冻难成。此时昼越来越短,夜越来越长,只利于室内工作,不利于外堂劳动。把一年四季的事情处理得当,其他四害也可制服。” 桓公曰:“寡人悖,不知四害之服,奈何?” 管仲对曰:“冬作土功,发地藏,则夏多暴雨,秋霖不止。春不收枯骨朽脊,伐枯木而去之,则夏旱至矣。夏有大露原烟,噎下百草,人采食之伤人。人多疾病而不止,民乃恐殆。君令五官之吏,与三老、里有司、伍长行里顺之。令之家起火为温,其田及宫中皆盖井,毋令毒下及食器,将饮伤人。有下虫伤禾稼。凡天灾害之下也,君子谨避之,故不八九死也。大寒、大暑、大风、大雨,其至不时者,此谓四刑。或遇以死,或遇以生,君子避之,是亦伤人。故吏者所以教顺也,三老、里有司、伍长者,所以为率也。五者已具,民无愿者,愿其毕也。故常以冬日顺三老、里有司、伍长,以冬赏罚,使各应其赏而服其罚。五者不可害,则君之法不犯矣。此示民而易见,故民不比也。” 【注释】 悖:昏聩,不通情理。 顺:通“巡”。 【译文】 桓公说:“我糊涂,还不明白制服其他四害,该怎么办?” 管仲回答:“冬天如果作土功之事,散发地藏,就会导致夏多暴雨,秋雨不绝。春天如果不把枯骨朽尸掩埋好,不把枯木去掉,夏旱就会来临。夏天有大露和瘴气凝结在植物上,人采食了就会中毒。民多疾病而蔓延,就会惊恐不安。国君要派出官吏,会同三老、里有司、伍长巡视乡里,解决问题。令百姓生火消毒,地里、院里都要盖井。 不让毒气玷污食器,防止饮用中毒。还要防止害虫伤庄稼。 大凡天灾降临,君子要认真防避,十之八九不会死人。至于大寒、大暑、大风、大雨不合时令发生,这叫四刑。有的遇上就死,有的则幸存,君子认真防避,仍不免伤人。 所以官吏要做好教化训导工作,三老、里有司、伍长等要做好表率。做好了防治五害的工作,民众就没有更多要求了,因为要求都已经满足了。所以要经常利用冬闲训练三老、里有司、伍长,终年之际进行赏罚,使有功者得其赏,有过者受其罚。五害不能为祸,国君的法令无犯了。这项政绩百姓显而易见,百姓就不会违背法令了。” 桓公曰:“凡一年之中十二月,作土功,有时则为之,非其时而败,将何以待之?”管仲对曰:“常令水官之吏,冬时行堤防,可治者章而上之都。都以春少事作之。已作之后,常案行。堤有毁作,大雨,各葆其所,可治者趣治,以徒隶给。大雨,堤防可衣者衣之。冲水,可据者据之。终岁以毋败为效。此谓备之常时,祸何从来?所以然者,浊水蒙壤,自塞而行者,江河之谓也。岁高其堤,所以不没也。春冬取土于中,秋夏取土于外,浊水入之不能为败。” 桓公曰:“善。仲父之语寡人毕矣,然则寡人何事乎哉?亟为寡人教侧臣。” 【译文】 桓公说:“一年之中十二个月,而土功之事,只能在一定的时间内才可以做,不合时节就会失败,其他时节如何处理才好呢?”管仲答道:“要经常命令治水的官吏,冬天就巡查堤防,发现需要治理的地方,具文报告上级。上级安排在春事较少的时候修堤。筑好以后,要经常检查巡视。 堤有损坏,在大雨之时,要分段保护,需修治的赶快修治,拨给徒隶。大雨中,堤坝需加土的及时加土。涨水时,需守堤的要坚守。一年到头要保持堤防不坏,不断加固。这叫做常备不懈,患从何来?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水中夹带着泥土,它本身就会淤塞河道,江河都是如此。堤坝年年加高,这才不会淹没。春冬两季在河内取土加堤,秋夏两季从堤外取土加堤,这样浊水入河也不能为患了。” 桓公说:“好啊,仲父的话,我都明白了,可是我能做些什么呢?赶紧替我让左右大臣照办。” 弟子职本文内容类似今天的学生守则,讲的是学生在老师面前如何请教、如何侍候老师吃饭、如何洒扫等日常规范。体现的是古代师道尊严、洒扫应对都是教育的思想观念。格言体式时而押韵,是此文的特点。 先生施教,弟子是则,温恭自虚,所受是极。 见善从之,闻义则服。温柔孝悌,毋骄恃力。志毋虚邪,行必正直。游居有常,必就有德。颜色整齐,中心必式。夙兴夜寐,衣带必饬;朝益暮习,小心翼翼。一此不解,是谓学则。 【注释】 式:规范。 一:专一。不解:不懈。解,同“懈”。 【译文】 先生施教,弟子遵此学习,谦恭虚心,学到的东西才能彻底。见善而从,见义则力行。性情温柔孝悌,而不骄横恃勇。心志不虚邪,行为一定要正直。出外居家都要遵守常规,务必接近有德之士。容貌端庄整齐,内心严守准则。早起迟眠,衣带必须整饬;朝学暮习,总是要小心翼翼。专心于此而不懈怠,这就是学习的法则。 少者之事,夜寐早作。既拚盥漱,执事有恪。摄衣共盥,先生乃作。沃盥彻盥,汎拚正席,先生乃坐。出入恭敬,如见宾客。危坐乡师,颜色毋怍。 【注释】 拚:扫除。 恪:恭敬。 共:通“供”。 乡:同“向”。 怍:本义为惭愧,这里是变动面色的意思。 【译文】 学子的日常生活,当晚睡早起。晨起扫除洗漱完毕,就开始谨慎做事。轻提衣襟,把盥洗之器供在先生面前,侍候先生起床。待先生洗漱完毕,撤去盥器,洒扫室屋,摆好讲席,服侍先生入座。出入恭敬,如同会见宾客。面向先生正襟危坐,不可以随便改变容色。 受业之纪,必由长始。一周则然,其余则否。 始诵必作,其次则已。凡言与行,思中以为纪。古之将兴者,必由此始。后至就席,狭坐则起。若有宾客,弟子骏作。对客无让,应且遂行,趋进受命。所求虽不在,必以反命。反坐复业。若有所疑,捧手问之。师出皆起。 【注释】 狭坐:旁坐。 骏:迅速。 让:互相推让。在应对宾客时若相互推让,则有慢待宾客的嫌疑。 趋进:用碎小的步伐前进,古人以此来表示恭敬。 【译文】 听讲受教的次序,必定从年长的同学开始。第一遍这样进行,其后则不必如此。首次诵读必须起立,以后则不拘。一切言行,以牢记中和之道为准则。古来成大事者,必定由此开始。后到的同学就位,旁坐者应该站起。若有宾客到来,弟子当迅速起身接待。应对宾客,同学之间不可推让,应该一边上前,一边应承,趋步应答宾客的要求。 宾客所找的人不在,必须回来告知宾客。然后返回座位继续学习。学习中若有疑难,应拱手提问。先生走出,学生一律起立。 至于食时,先生将食,弟子馔馈。摄衽盥漱,跪坐而馈。置酱错食,陈膳毋悖。凡置彼食,鸟兽鱼鳖,必先菜羹。羹胾中别,胾在酱前,其设要方。饭是为卒,左酒右酱。告具而退,捧手而立。三饭二斗,左执虚豆,右执挟匕,周还而贰,唯嗛之视。同嗛以齿,周则有始。柄尺不跪,是谓贰纪。 【注释】 馔(zhuàn)馈:陈设饭食。 错:通“措”,安放。 胾(zì):细切的肉块。 酱:应作“浆”,漱口水,古人吃饭后要漱口。 虚豆:犹今言空碗。豆,古代食器。 挟:筷子。匕:匙。 贰:重复,指增添。 嗛:同“歉”,缺乏。 【译文】 至用餐时,先生将食,弟子将饭菜送上。挽起衣袖洗漱,跪坐伺候。摆放酱品饭食,陈列不可违规。大凡上菜,鸟兽鱼鳖等肉食之前,必先上蔬菜羹汤。羹与肉相间排列,肉摆在酱之前,席面摆设要成正方形。饭上在最后,左右放置漱口用的酒、浆。饭菜上完便可退下,拱手站在一旁。 一般是三碗饭两杯酒,学生左执空碗,右拿筷勺,将酒饭轮流添上,随时注视空了碗的师长。多人同时空碗则以年龄为序添饭,周而复始。用长勺就无需跪着送上,这是添酒添饭的规矩。 先生已食,弟子乃彻。趋走进漱,拚前敛祭。先生有命,弟子乃食。以齿相要,坐必尽席。 饭必捧搴,羹不以手。亦有据膝,毋有隐肘。既食乃饱,循咡覆手。振衽扫席,已食者作,抠衣而降。旋而乡席,各彻其馈,如于宾客。既彻并器,乃还而立。 【注释】 彻:撤。古代饮食礼节的最后一道手续。 敛祭:学生把老师吃饭时祭祖之食收敛起来。祭,古人吃饭时要取出一点放在案上,表示对祖先的恭敬,称为祭。 搴(qiān):用两个手指撮持。 隐:凭倚。 咡(èr):嘴角。 并:收拾。 【译文】 先生吃完,弟子再撤下食具。赶忙进呈漱器,清扫席前收拾祭物。先生吩咐以后,弟子才能进食。按年龄排列坐好,坐席要尽量靠前。饭必须手捧,羹汤则不能用手拿。 手可以倚靠膝头,两肘不可伏在桌上。等到吃饱,用手背拭嘴。整衣移坐,吃完起立,提衣离席。旋即向桌,各自撤下所食,如同为宾客撤席。撤席后再将食器收拾起来,才又垂手而立。 凡拚之道:实水于盘,攘臂袂及肘,堂上则播洒,室中握手。执箕膺揲,厥中有帚。入户而立,其仪不贷。执帚下箕,倚于户侧。凡拚之纪,必由奥始。俯仰磐折,拚毋有彻。拚前而退,聚于户内。坐板排之,以叶适己,实帚于箕。先生若作,乃兴而辞。坐执而立,遂出弃之。既拚反立,是协是稽。暮食复礼。 【注释】 执箕膺揲:这句是说,手持箕时,应当让箕的舌头朝向自己胸前。膺,当胸。揲,字当作“叶”,箕的舌头。 贷:当作“忒”,差错。 奥:室内西南角。 彻:倾斜。 是协是稽:这是合乎法度礼仪的。 暮食复礼:古代晚饭往往是用剩余的饭菜,这句是说,对待先生晚餐也要用新做的饭食,像早晨一样。 【译文】 至于洒扫的做法:用盆子盛取清水,把袖子挽至肘部,堂上可以扬手洒水,室内应掬水而沥。执着畚箕把手,畚箕中备有扫帚。入室先站直,仪容不能有错。执帚扫地同时就放下畚箕,将畚箕靠在门侧。洒扫的规矩,必从西南的角落扫起。俯仰进退,扫除时不得碰动其他东西。由前往后退着扫地,将垃圾聚于门内,蹲下用木板排进垃圾,注意让箕舌对着自己,而将秽物放进畚箕。先生此时若来,便要起身告止。然后蹲下取箕帚,再起身出门倒掉垃圾。 洒除完毕再重新站好,这样才合乎规矩。先生晚饭时仍要早晨一样的礼仪。 昏将举火,执烛隅坐。错总之法,横于坐所。 栉之远近,乃承厥火,居句如矩。蒸间容蒸,然者处下,捧碗以为绪。右手执烛,左手正栉。有堕代烛,交坐毋倍尊者。乃取厥栉,遂出是去。 【注释】 错总:放置捆束。 栉:像梳子的齿一样远近排开。 蒸:柴。 然:同“燃”。 堕:通“惰”,疲怠。 倍:通“背”。 【译文】 黄昏将要点燃灯火,弟子要执火炬坐在屋子的角落。 安放柴束的办法,是将它横于坐地。根据烛尽的长短,续接其火,再按规矩放置。柴束之间要留一束柴的空隙,燃烧的灰烬落下,要捧碗盛着余灰。用右手拿着火炬,左手修整烛尽。一人疲倦马上有人接替,轮流执烛,注意火光不可背着师长。最后收拾余灰,倾倒出去。 先生将息,弟子皆起。敬奉枕席,问所何趾。 俶衽则请,有常则否。先生既息,各就其友。相切相磋,各长其仪。 周则复始,是谓弟子之纪。 【注释】 俶(chù):初始。衽:铺床。 【译文】 先生将寝,弟子都要起立。恭敬地捧上枕席,询问脚朝向何方。首先铺床需要请示,知道常规就无需再问。先生休息后,弟子可以各自会友。互相切磋,加深理解所学的义理。 以上要周而复始地坚持,这是弟子求学生活的规矩。 地 数本文讨论铁和盐在富国强兵中的重要地位。地数,就是指这些资源而言。文章认为,国家控制金属的开采,可以无敌于天下;利用盐的丰厚利润,既可以免除民众的赋税,又可以有力地控制他国。同时,如何操控物价,也是本文讨论的问题。 对如何识别矿藏的说法,反映了战国时期我国采矿制盐科技的发展情况。 桓公曰:“地数可得闻乎?” 管子对曰:“ 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 南北二万六千里,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山。 此之所以分壤树谷也,戈矛之所发,刀币之所起也。能者有余,拙者不足。封于泰山,禅于梁父、封禅之王七十二家,得失之数,皆在此内。是谓国用。” 【注释】 出水:水的发源地,指山。 禅于梁父:在梁父山祭地。古代东封泰山时,要在另一座小山祭祀土地,称作“禅”,此小山就是梁父山。 【译文】 桓公说:“以地利来理财的方法,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管子回答说:“土地的东西相距为二万八千里,南北相距二万六千里,其中山脉八千里,江河八千里,出产铜矿的山为四百六十七座,产铁的矿山三千六百零九座。这些被人们分别用来种植粮食,发掘并制造兵器、铸造钱币。 善于利用资源,财用有余;不善于利用,则财用不足。自古以来封泰山、禅梁父的七十二代君王,他们得失的规律,都在其中。这就是国家的财政。” 桓公曰:“何谓得失之数皆在此?” 管子对曰:“昔者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汤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余。天非独为汤雨菽粟,而地非独为汤出财物也,伊尹善通移、轻重、开阖、决塞,通于高下徐疾之策坐起之。昔时也,黄帝问于伯高曰:‘吾欲陶天下而以为一家,为之有道乎?’伯高对曰:‘请刈其莞而树之,吾谨逃其蚤牙,则天下可陶而为一家。’黄帝曰:‘此若言可得闻乎?’伯高对曰:‘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上有赭者,下有铁。此山之见荣者也。苟山之见其荣者,君谨封而祭之。距封十里而为一坛,是则使乘者下行,行者趋。若犯令者,罪死不赦。然则与折取之远矣。’修教十年,而葛卢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是岁相兼者诸侯九。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蚩尤受而制之,以为雍狐之戟芮戈。是岁相兼者,诸侯十二。故天下之君顿戟壹怒,伏尸满野。此见戈之本也。” 【注释】 薄:即亳,商汤的都城。 伊尹:商汤时的贤臣。通移:流通交换。轻重:古代经济术语,轻与重相对而言,如粮食丰收时,粮食相对货币而言就是“轻”,货币则是“重”,反之亦然。治理国家应当掌握这样的轻重变化,来获得利益。决塞:打通闭塞。 陶:本为制作瓦器,此处比喻打造天下一家的局面。 树:生长树木。 蚤牙:禽兽爪牙,山树木丰茂则禽兽多,爪牙即多。 这句话实际是说,把那些有矿产资源的山都封起来,加以保护。 慈石:即磁石。 铜金:黄铁矿石。 折取:开采。 见戈:战争发生。 【译文】 桓公问:“什么叫他们的得失的规律都在其中?” 管子回答说:“从前,夏桀霸有天下,而财用不足;商汤只有方圆七十里的薄地,却财用有余。并非天只为商汤降下粮食,亦非地只为商汤出产财物,而是因为伊尹善于从事流通,善于轻重权变,善于适时开发和收闭,及时调放与控制,他能通晓物价高低、政令缓急的策略并加以灵活运用。以前,黄帝曾问伯高说:‘我想将天下融为一家,有办法做到吗?’伯高回答:‘请除掉山上的菅草使树木丰茂,禽兽爪牙众多,我们谨慎地逃避猛兽伤害,这样天下就可融为一家。’黄帝说:‘这个道理能讲得具体些吗?’伯高回答说:‘山的表面有丹砂,下面就有金矿;表面有磁石,下面就有铜矿;表面有陵石,下面就有铅、锡、红铜;表面有赤土,下面就有铁矿。这都是山上现出矿苗之象。如果山中发现矿苗,国君应该严密地封山而进行祭祀。 离封地十里设一个祭坛,使乘车到此者下车而行,步行到此者快步而过。违反命令的,判处死罪,决不赦免。这样,人们就远离矿区不敢随便开采了。’黄帝制定这一禁令仅十年,当葛卢山发生山洪,金属矿石随之泄出,蚩尤就接管并控制了这一地区,开发矿藏制造出剑、铠、矛、戟。同年兼并了九个诸侯国。雍狐山山洪暴发,金属矿石随之出现,又被蚩尤接管控制,利用矿藏制造出雍狐之戟和芮地之戈。同年又兼并诸侯十二个。因此,天下之君顿戟一怒,奋然抗击,导致伏尸遍野。由此可见,开采矿藏是战争胜利的根本。”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天财所出,地利所在?” 管子对曰:“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一曰:上有铅者,其下有银;上有丹沙者,其下有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此山之见荣者也。苟山之见荣者,谨封而为禁。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然则其与犯之远矣。此天财地利之所在也。” 桓公问于管子曰:“以天财地利立功成名于天下者,谁子也?” 管子对曰:“文、武是也。” 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夫玉起于牛氏边山,金起于汝汉之右洿,珠起于赤野之末光。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里,其途远而至难。故先王各用于其重,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令疾则黄金重,令徐则黄金轻。先王权度其号令之徐疾,高下其中币而制下上之用,则文、武是也。” 【注释】 (zhù)银:液体状的金属,即汞。 疾:急迫。 【译文】 桓公问管仲说:“请问天然的资源从何而来,地下的财利又在哪里?” 管仲回答说:“山表面有赤土,下面就有铁矿;表面有铅,下面就有银矿。另一种说法是:山表面有铅,下面就有银;表面有丹砂,下面就有金;表面有磁石,下面就有铜矿。这都是山上现出矿苗之象。如果山上出现矿苗,国君要严密封山,禁止人们进入。有进入封山开采的,死罪不赦。有违令进入的,左脚进,砍掉左脚;右脚进,砍掉右脚。这样,人们就会远离禁地,不敢犯令了。这就是天地财利资源之所在。” 桓公问管仲道:“因利用天地财利资源而建立大功、扬名天下的,有哪些人?” 管子回答:“周文王、周武王。” 桓公问:“这话怎么说?” 管子答道:“玉出产于牛氏的边山,金出产自汝河、汉水西边的洼地,珍珠产自赤野的末光。这些宝物都距周都七千八百里,路远而难以得到。所以先王分别其轻重而用之,以珠玉为上等货币,黄金为中等货币,刀布为下等货币。国家号令紧急,黄金就涨价;号令徐缓,金价就下跌。 先王能做到权度号令的缓急,调节金价的高低,而控制下币和上币的用度的,那就是周文王和周武王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守国财而毋税于天下,而外因天下,可乎?” 管子对曰:“可。夫水激而流渠,令疾而物重。 先王理其号令之徐疾,内守国财而外因天下矣。” 桓公问于管子曰:“其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夫昔者武王有巨桥之粟贵籴之数。” 桓公曰:“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自有百鼓之粟者不行。’民举所最粟,以避重泉之戍。 而国谷二什倍,巨桥之粟亦二什倍。武王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市缯帛,军五岁毋籍衣于民。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衡黄金百万,终身无籍于民。准衡之数也。” 【注释】 税:指财利被別国吸取。 因:利用,收取。 渠:通“遽”,急。 重泉:可读为“重钱”,作者假托的兵役名称。古代“钱”“泉”二字通用。 鼓:古代度量单位。 最:聚集。 【译文】 桓公问管仲道:“我想控制国内的资源而不让天下他国吸取,并且要利用天下各国的资源,这样行吗?” 管仲回答说:“行。水势汹涌则流速湍急,号令紧急则物价上升。先王注意把握号令的缓急,对内控制财利资源,对外还能取之于天下。” 桓公接着问管仲说:“他们是怎么做的?” 管子答道:“从前,周武王曾采用提高巨桥的粮食价格的办法。” 桓公说:“具体做法如何?” 管仲回答说:“武王设立一种名为重泉的兵役,下令说:‘百姓自家储粮一百鼓的,可以免除这一兵役。’百姓就尽其所有来收购并囤积粮食,以此逃避兵役。而使国内粮食价格上涨了二十倍,巨桥仓库中的粮食也贵了二十倍。 武王如果用贵了二十倍的巨桥仓粮来购买丝帛,这样军队就可以五年不向民间征收军粮了。如果用贵了二十倍的巨桥仓粮来购买黄金百万斤,那就终身都不必向百姓征税了。 这就是平准调节的办法。” 桓公问于管子曰:“今亦可以行此乎?” 管子对曰:“可。夫楚有汝、汉之金,齐有渠展之盐,燕有辽东之煮。此三者亦可以当武王之数。 十口之家,十人咶盐,百口之家,百人咶盐。凡食盐之数,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妇人三升少半,婴儿二升少半。盐之重,升加分耗而釜五十,升加一耗而釜百,升加十耗而釜千。君伐菹薪煮泲水为盐,正而积之三万钟,至阳春,请籍于时。” 桓公曰:“何谓籍于时?” 管子曰:“阳春农事方作,令民毋得筑垣墙,毋得缮冢墓,大夫毋得治宫室,毋得立台榭,北海之众毋得聚庸而煮盐,然盐之贾必四什倍。君以四什之贾,修河、济之流,南输梁、赵、宋、卫、濮阳。恶食无盐则肿,守圉之本,其用盐独重。君伐菹薪煮泲水以籍于天下,然则天下不减矣。” 【注释】 咶:同“舐”,食。 泲:字当作“沛”,白沫状的海水。 本:“邦”的借字。 【译文】 桓公问管仲道:“今天也可照此办理吗?” 管子回答说:“可以。楚国有汝河、汉水所出产的黄金,齐国有渠展所出产的盐,燕国有辽东所煮的盐。这三者都可以像武王那样做。一个十口之家有十人吃盐,百口之家有百人吃盐。统计食盐的数量,每月成年男子近五升半,成年女子近三升半,小孩近二升半。将盐价每升提高半钱,每釜就增加五十钱;每升提高一钱,每釜就增加一百钱;每升提高十钱,每釜就增加千钱。君主若下令砍柴煮盐,征集起来达三万钟,等阳春一到,就可以利用时机收钱了。” 桓公问:“什么叫做利用时机收钱?” 管子说:“阳春时节,耕种刚刚开始,命令百姓不得建筑墙垣,不得修缮坟墓,大夫不得营造宫室,不得建立台榭,北海的民众不得雇人煮盐,这样一来,盐价必然上涨四十倍。君主正好将这涨价四十倍的食盐,沿着黄河、济水流域,南运到梁国、赵国、宋国、卫国和濮阳等地出卖。 由于没有盐,所食不美,人们就会浮肿,保卫国家,掌握盐最为重要。君主通过砍柴煮盐,以盐换取天下的财富,那么天下各国就无法损害我们了。”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富本而丰五谷,可乎?” 管子对曰:“不可。夫本富而财物众,不能守则税于天下;五谷兴丰,吾贱而天下贵则税于天下,然则吾民常为天下虏矣。夫善用本者,若以舟济于大海,观风之所起。天下高则高,天下下则下。天高我下,则财利税于天下矣。” 桓公问于管子曰:“事尽于此乎?” 管子对曰:“未也。夫齐衢处之本,通达所出也,游子胜商之所道。人来本者,食吾本粟,因吾本币,骐骥黄金然后出。令有徐疾,物有轻重,然后天下之宝壹为我用。善者用非有,使非人。” 【注释】 吾贱:原文为“巨钱”,据郭沫若《管子集校》改。 【译文】 桓公问管仲道:“我想富国,而专门发展农业,可以吗?” 管仲说:“不可以。国富而财物众多,如果不善管理,财物就会被天下各国捞取;粮食丰盛,如果我国价低而别国价高,粮食就会被天下各国捞取,那么,我国百姓就常被天下各国虏掠了。善于治国的人,就像乘船渡海一样,要观察风向。天下各国粮价高我们就高,天下各国粮价低我们就低。如果天下各国粮价高而我们独低,财利就被天下各国捞取了。” 桓公问管仲道:“值得注意的事就是这些吗?” 管子回答道:“不是这样的。齐国是一个处在交通枢纽位置的国家,出入此地,四通八达,游客货商多经过这里。 人们来到我国,吃我国的粮食,用我国的货币,同时,良马和黄金也就输入我国。只要我们的号令缓急有节,物价轻重得体,那么天下的宝物都将为我所用。善于治国的,可以使用本不是他自己所有的财物,可以役使本不是他所管辖的臣民。” 轻重甲《管子》中有数篇讨论“轻重”问题的文字,本篇即其一。 轻重这个词,主要涉及物价问题。以粮食和货币的关系而言,粮食丰收,粮食就轻,相反,年成歉收,货币就轻。同一道理,一个国家对待民众不好,就很可能是另一个国家的机会,利用优厚的条件,就可以把民众吸引到自己的国家来。这也属于轻重之术,本篇文字就有这样的内容。不过,本文的精彩之处,在于作者指出这样的现实—各种直接征税会对民生经济产生严重的伤害,显示出敏锐的社会洞察力。选文略有删节。 桓公曰:“轻重有数乎?” 管子对曰:“轻重无数。物发而应之,闻声而乘之。故为国不能来天下之财,致天下之民,则国不可成。” 桓公曰:“何谓来天下之财?” 管子对曰:“昔者桀之时,女乐三万人,端噪晨乐闻于三衢,是无不服文绣衣裳者。伊尹以薄之游女工文绣篡组,一纯得粟百钟于桀之国。夫桀之国者,天子之国也。桀无天下忧,饰妇女钟鼓之乐,故伊尹得其粟而夺之流。此之谓来天下之财。” 桓公曰:“何谓致天下之民?” 管子对曰:“请使州有一掌,里有积五窌。民无以与正籍者予之长假,死而不葬者予之长度。 饥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葬,不澹者得振,则天下之归我者若流水。此之谓致天下之民。故圣人善用非其有,使非其人,动言摇辞,万民可得而亲。” 桓公曰:“善。” 【注释】 端噪:指桀贵为天子在端门鼓噪歌乐。端,端门。 晨乐:通宵达旦的舞乐。此处有脱误,姑如上解。 工:通“攻”,从事。篡组:丝绸织物。 纯:相当于“匹”。 里:古代地方行政单位。窌(jiào):地窖。 正籍:本业,正业。假:借贷。 长度:长久的葬地。度,通“宅”,古代墓地也称宅。 不赡:不足。澹,通“赡”。振:同“赈”,救济。 【译文】 桓公问道:“掌握轻重的方法有定数么?” 管仲回答说:“掌握轻重的方法没有定数。物资一动,措施就要跟上;听到消息,就要及时利用。所以,建设国家而不能吸引天下的财富,招引天下的人民,则国家不能成立。” 桓公说:“什么叫吸引天下的财富?” 管仲回答说:“从前夏桀时,女乐有三万人,端门鼓噪的歌声,通晓达旦的音乐,传到全国的大路上,到处都能听到,她们无不穿着华丽的衣服。伊尹便用薄地无事可做的妇女,织各种华美的彩色丝绦,一匹织物可以从夏桀那里换来百钟粮食。桀的国家是天子之国。但他不肯为天下大事忧劳,只追求女乐享乐,所以伊尹便取得了他的粮食并操纵了他的市场商品流通。这就叫作吸引天下的财富。” 桓公说:“什么叫招引天下的人民?” 管仲回答说:“请在每个州设一个主管官吏,在每个里贮备五窖存粮。对那种纳不起税的穷苦人家给予长期借贷,对那种无处埋葬死者的穷苦人家给予安葬之地。如做到饥饿的人有饭吃,挨冻的人有衣穿,死人得到安葬,资产匮乏的穷人得到救济,那么,天下人归附我们就会像流水一样。这就叫做招引天下的人民。所以,圣明君主善于利用不属于自己所有的财富,善于役使不属于自己统辖的人民,一旦发出号召,就能使万民亲近。” 桓公说:“好。” 桓公问管子曰:“夫汤以七十里之薄,兼桀之天下,其故何也?” 管子对曰:“桀者冬不为杠,夏不束柎,以观冻溺。弛牝虎充市,以观其惊骇。至汤而不然。夷疏而积粟,饥者食之,寒者衣之,不澹者振之,天下归汤若流水。此桀之所以失其天下也。” 桓公曰:“桀使汤得为是,其故何也?” 管子曰:“女华者,桀之所爱也,汤事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汤事之以千金。内则有女华之阴,外则有曲逆之阳,阴阳之议合,而得成其天子,此汤之阴谋也。” 【注释】 杠:桥。 柎:同“桴”,渡河的筏子。 夷疏:广泛种植果蔬。原文作“夷兢”,据郭沫若《管子集校》改。 【译文】 桓公问管仲道:“商汤仅用七十里的薄地就兼并了桀的天下,原因何在?” 管仲回答说:“桀不许百姓冬天在河上架桥,夏天在河里渡筏,以便观赏人们受冻和受淹的情况。他把虎放在市街上,以便观赏人们惊骇的情景。商汤则不是如此。广泛种植和收贮粮食、蔬菜,给饥饿的人饭吃,给挨冻的人衣穿,对贫困的人给予救济,天下百姓归附商汤如流水。这就是夏桀丧失天下的原因。” 桓公说:“夏桀做了什么使得商汤达到这种目的呢?” 管仲说:“女华,是桀所宠爱的妃子,汤用千金去贿赂她;曲逆,是桀所亲近的大臣,汤也用千金去賄赂他。内有女华的暗中相助,外则有曲逆的公开相助,内外相配合,汤就成为天子了,这便是商汤成功的机密策略。” 桓公曰:“寡人欲籍于室屋。” 管子对曰:“不可,是毁成也。” “欲籍于万民。” 管子曰:“不可,是隐情也。” “欲籍于六畜。” 管子对曰:“不可,是杀生也。” “欲籍于树木。” 管子对曰:“不可,是伐生也。” “然则寡人安籍而可?” 管子对曰:“君请籍于鬼神。” 桓公忿然作色曰:“万民室屋、六畜、树木,且不可得籍,鬼神乃可得而籍夫!” 管子对曰:“厌宜乘势,事之利得也;计议因权,事之囿大也。王者乘势,圣人乘幼,与物皆宜。” 桓公曰:“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昔尧之五更、五官无所食,君请立五厉之祭,祭尧之五吏,春献兰,秋敛落,原鱼以为脯,鲵以为殽。若此,则泽鱼之正伯倍异日,则无屋粟邦布之籍。此之谓设之以祈祥,推之以礼义也。然则自足,何求于民也?” 【注释】 籍于室屋:按照房屋数量抽税。籍,抽税。 籍于万民:按照人头来收税。 厌宜:合宜。 囿:侑,促进。 乘幼(yào):即谋划精微。幼,幽微。 五更:古代有三老五更,都是说到国家奉养之人。 五官:五种官职,实际指各种官员。 五厉:各种战死者的祭祀。 秋敛落:秋天给坟墓封土,加固其藩篱。 原鱼:高原之鱼,比较昂贵。 鲵(ní):俗称娃娃鱼。 邦布:国家流通的钱。即古代征收所得税。布,古代钱也称布。 祈祥:即“ 祥”,鬼神祭礼之事。祈,通“ ”。 【译文】 齐桓公说:“我要按民众造房屋的数量来征税。” 管子回答说:“不行,这样做是逼着老百姓拆毁自己盖好的房屋。” “那我就按人头数来征税。” 管子回答:“不行,那样做是逼着老百姓隐瞒户口的实情。” “那我就按各种牲畜的数量征税。” 管子回答:“不行,那样做是逼着老百姓杀掉牲畜。” “那我就按照树木的棵树来收税。” 管子回答:“不可以,那是斩伐树木的做法。” “那么,我该怎么来征税呢?” 管子回答:“请君主向鬼神征税。” 桓公勃然变色,说:“百姓的房屋、牲畜、树木尚且征不得税,鬼神怎么可以征它们的税!” 管子回答:“做事合宜,因势利导,这样做事就有利;筹划灵活,可以促进事情做得很大。真正的王者,顺势而行;真正的圣人,处事得宜。” 桓公问:“那要怎么做?” 管子回答:“过去尧的五更、五官都没有饭吃,君主就征求意见给各种战死的厉鬼设立祭奠,祭祀那些死去的尧的官吏,春天献上贵重的兰花,秋天培封他们的坟墓,加固他们的藩篱,用高原产的鱼做献祭的干肉,用稀罕的娃 娃鱼做享神的佳肴。这样一来,水泽中鱼的价格高出平常百倍,就用不着征收房屋、粮食、钱币等诸多税项了。这就叫设立鬼神祭祀之事,行之以礼义活动来增加税收。这样做,经费上国家已经富足,干什么还要求之于百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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