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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俊清丨山东屯里的山东人

 读在现场 2020-11-17

这是北方的六月天,我驱车来到了一个叫宏伟屯的村庄。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曾在这个村下过乡,和这村里的村民厮混了一段时间,我们都习惯把宏伟村叫山东屯。

山东屯离大庆红岗区政府所在地不足五十华里,在大队部接待我们的宏伟村村长说,他的父亲也是第一批来到东北的垦荒队员,他是第二代山东人,如今他的儿子第三代山东人也已经二十多岁了,真是时光荏苒。在交谈中,有人给我找来了第一批来到东北的两位垦荒队员。他们已年逾八旬,但身体还十分硬朗,思路清晰,从他们言谈举止中,可想像出他们年轻时都是坚强的男子汉。

说到来东北垦荒的事,他们向我们娓娓道来了那个年代的故事。

1956年肇州县民政局的同志到山东召集来东北的垦荒队员,当时要求的条件是党、团员和先进分子。1956年3月19日,他们342名垦荒队员(其中有36名女的)在大汶口上车,行程三天三夜到了安达车站。肇州县民政局用几台胶轮车,把他们接到了十一区所在地的常家围子。(现归大庆大同区管辖叫兴隆泉公社)一下车他们发现,垦荒的地方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荒草齐腰深,大白天的就可以见到狼和狍子、黄羊、野兔在草丛中奔跑。夜里在四处透风的草棚子里睡觉,蚊子瞎猛像小飞机似的一波一波地刮来,叮的一些人脸上手上满是大包,狼就在四周嚎叫。那时的冬天也十分寒冷,冒烟雪铺天盖地下着,也常刮大风我们叫大烟炮儿,一刮就是好几天,刮的风沙走石风雪弥漫的。

扎下根后,他们成立了副业、基建和农业三个队。尽管条件十分艰苦,他们建设家园的信心还是十足的。可到了七月份,几场大雨把他们刚刚建起的十几栋干打垒泡倒了。无奈他们又重新选址,在现在这个地方建了新址叫宏伟屯。两次选址建屯加上居住生活条件的艰苦,有个别垦荒队员动摇了,有的偷偷跑回了山东,有的借口回家探亲一去不回了。是呀,他们这些远离家乡的山东人,家里有父母双亲有妻子儿女,他们缺少爱人的体贴缺少家的温馨,又怎能不牵挂那些远方的亲人呢?可更多的山东人没有退却,他们凭着吃苦耐劳的性格,在北大荒扎下了根。第二年春季,他们把一粒粒种子播进了土地,当他们看到了绿油油的玉米,随风舞动的英姿,他们从土地中看到了希望。那年秋天,他们收获了一粒粒金珠般的玉米,他们看到了这片多情的土地,向他们敞开了胸怀,他们懂得了只要躬下身来真实劳作,就会得到大地母亲乳汁般的回报。这慷慨的接纳真情地回报,使他们的抱怨愁绪烟消云散,他们企盼幸福的眼睛溢满了喜悦的泪水。

此时,我突然对眼前这两位垦荒队员和他们的战友们充满了敬意。因为他们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北大荒,并不是逃避灾荒,他们是响应党的号召来开发北大荒的。当他们戴上了垦荒队员的小牌牌,心里是充满了无比的自豪。

他们同中国历史上逃避战乱,远离灾荒的自行迁移是有区别的。史料上记载,1927年的前后几年中,国内灾祸连年,每年以山东、河北等地出关的人数都在百万以上,他们逃往地广人稀的东北三省,多是对粮食的渴望。我的父辈以上也是从山东举家逃到东北的,在北方辛勤耕作买下了良田,有了自己生存的空间。我突然感到坐在我面前的这位老人,他们不仅仅是荒原上的拓荒者,也是北方的雄鹰,是战场上的战士,同开发北大荒的十万官兵没什么区别。他们自强不息的爱国精神,朴实刚毅、坚定的个性令我生叹。

在交谈中我了解到,现在大庆大同区兴隆泉乡的一村、二村等十一个村,当年来的垦荒队员大约有四千余人。这批来东北的垦荒队员在这片荒蛮的土地上,创下了惊世的奇迹。计划经济的几十年里,他们为国家贡献了难以统计的粮食。

为了方便垦荒队员送粮,1969年安达县在通让线成立了兴无粮库,我曾在这个粮库工作了十年。每年到秋季,粮库门口都会排起长长的送粮大车。有时我们明知道他们是来送粮的山东人,还明知故问逗趣地问,你们是哪个“群”的?实在的山东人就说,我们是“八群”的,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来送粮的农民还有别的乡的,他们不是山东人。比较而言,山东人给我留下了勤快、厚道、节俭的印象。山东人不会为了粮食化上个好等级,卸粮食时讨个方便,在你面前忽忽悠悠花说柳说的,他们喜欢直来直去,从不对人阿谀奉承。来粮库送粮总是那么本分,从不营私舞弊。过去东北农村曾流传十等人的顺口溜,说一等人是支书,四盒礼送到屋:二等人是支委,亲戚朋友跟着美。三等人是队长,喝了这场喝那场。四等人是会计,兜里不断零花钱。五等人是屯大爷,吃喝玩乐跑破鞋。六等人是保管员,喂好肥猪好过年。七等人是车老板,卖了马料下酒馆,剩下钱买烟卷……十等人是老社员,扣上夹板又一年。而我们从没见过山东人,用生产队的粮食和马料换钱,在粮库食堂饭店胡吃海喝。这可能是山东人受孔孟之道的影响,忠孝仁义的思想在头脑中根深蒂固。山东人做事从不张扬,帮人不欺人,豪爽不狡黠,他们是憨厚老实脚踏实地的实践者。

在交谈中,听说屯子中还有一座上世纪六十年代盖的干打垒。

在老人的带领下,我们看到了两间孤零零土房子,半个世纪过去了,这座老房子仍不屈地耸立在风雨中。我说让它留下来吧,它会告诉我们更多的北大荒故事。而一旁的老人却说,现在的人谁还记得我们这垦荒队员呢,当年来的垦荒队员半数以上都离开了人世,我们活着的一些老人有的还再为生计奔忙。老人的话说的我心生凄凉,我想,我们真的不该忘记他们呀,他们当年开发北大荒的业绩应当永远载入史册,让我们的后人,永远记住北大荒精神。

作 者 简 介

张俊清,黑龙江省人。诗人,散文家。笔名:小麦,网名:玉树临青。为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大庆作家协会理事,红岗区作协副主席。

有小说、散文、评论散见《散文世界》《散文选刊》《中国作家》《读者》《小小说选刊》《青年作家》《天津文学》《山东文学》《金山文学》、《散文百家》《雪花》《红豆》《渤海》《东方文学》《中国魂》《日月》《白银文学》《散文博览》《人民日报》《黑龙江日报》等多家报刊。有诗歌散见《岁月》《诗刊》《星星文学》《诗林》《散文诗》《地火》《黄河文学》《绿风》等。

多篇散文获各种征文一二三等奖,入选《当代散文精选》十年精华,和《最优美的田园散文诗》《中国优秀散文集》和被收入全国精品名家录和语文周报等。著有散文《黎明雨丝》,《一座城和一汪汪湖》。诗集《没有季节的河流》抒情诗《蓝色的火焰》和《铁韵吟风》《澎湃的洪流》合集。有随笔《书楼漫记》和旅游文集《一张城市的名片》新韵诗《古韵诗香》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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