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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开心过大年

 淮阴语文 2020-11-18



                  穷开心过大年
                                                    ◎刘佰杰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岁末,岁月蹉跎,守不住的是过往。小时候,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过年,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过年这件事,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渴望,几近而立之年的我,如今过年的“年味”则意味着责任与担当,责无旁贷的保证全家人的吃喝玩乐。过年了,放下了自我,自己的事多大都是小事,家里的事多小都是大事,图的是让全家人尽兴满意,即使自己是穷开心也是心满意。
    身处天南地北,离家千山万水,此时早已归心似箭,不管大包小包往家扛,不惧千里万里往家赶,为的就是回家过年。追汽车,赶火车,终于归故乡。可是,现在过年,尽管珍馐满桌,衣着光鲜,尽管鞭炮声声,笑语连连,任是多么热闹多么丰富,也比不得我们小时候过的年,那才真的称得上是穷开心,过大年过年与过日子,都是用同样一个“过”字,淡化差距,显示人类文明的洒脱不拘和慧黠。差别在于平常的“日子”杂碎零星的数不清,“年”则几十年屈指可数。可是,“年味”则随着时代年纪的差异今昔有别。
    曾记得,小时候农村日子清贫,但是,无忧无虑,过年的“年味”最简约也最幸福快乐。过年了,就意味着有了翘首企盼的新衣裳穿,还能穿上妈妈为过年精心准备的新布鞋,有肉吃,有白馒头大米饭填饱肚子。用猪毛换上一串小鞭炮,拆开来,一枚点一火,炸一枚响炮,开心好几天,以上种种均得满足,就算得上过一个好年了。


    我是一枚八零后,因为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年到头赚不了多少钱,80年代初期农村还是小农经济,自给自足可以遮体蔽寒,东挪西借可以勉强哄饱肚皮。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知道过年很快乐。
    一进腊月,年味儿便扑鼻而来:主妇们就着煤油灯熬夜赶活,为一家老少缝制新衣;男人们忙着买菜磨面挂粉条,保证全家人能享享口福,孩子们忙着突击寒假作业,好等过年时玩个痛快。腊月二十左右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卫生。大屋小屋犄角旮旯全都得齐齐扫一遍,打扫完毕,再贴些“四面来财,八方进宝”“连年有余”之类的年画。清扫张贴过后,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却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清洁,整齐,充溢着一股喜洋洋的年气,满屋子的年画,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腊月二十四,开始蒸馍馍。蒸馍也有讲究,大馒头是走亲戚送人的,由于工程浩大,花样繁多,手笨的便得请高手来帮忙,于是左邻右舍组成互助组,今天你家,明天他家轮换蒸。提前一天饧面,四更天便开工,案桌摆上炕,高手四周围,做这活的都是妇女,大家唧唧呱呱村言俚语传说笑话一齐出锅,简直比唱戏还热闹。馍馍做好了,先摆在热炕上,蒸出的馍馍雪白饱满,麦香诱人。吃上一个热馒头,那个可叫解馋啊!一般人家一气蒸五六锅,估摸着可以吃到正月十五。
    生活在偏远农村的我们基本上是靠天吃饭的,记得98年大旱,夏颗粒无收,只有洋芋尚可,上顿洋芋,下顿洋芋,那时粮食不够吃,油自然也是金贵的。平时馍馍上沾上那么一点点油花花,撒些盐,就已经是很难得的待遇了,油炸食品想都别想。终于过大年了,可以奢侈一回。胡麻油只有一点点,好在过年外婆心疼我们,接济一块猪肉,有猪油可以用,有猪肉吃一嘴,简直是人间美味……


    大年三十那天,家家户户贴窗花,贴对联炕头贴上“身卧福地”“身体健康”“卧听春雷”大门贴上“春光满院”,再贴上“迎喜迎春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牲口棚贴上“槽头兴旺”厨房贴上“五谷丰登”。值得一提的是,村里有位没上过学的人把“槽头兴旺”贴到了炕上,可成了全村的大笑柄,羞得不敢出门。家里的大人也常拿这个做为反面教材,教导我,不好好上学就会像某某一样把对联贴错地方。门口的大杏树上贴上“出门见喜”,红艳艳的非常好看。黄昏时分,再里里外外打扫一遍,院子里干干净净。到晚上吃妈妈做的臊子长面,弟弟也是个实在人,一口气吃了4碗,撑的坐不到,那时候觉得好笑,现在想起很心酸……然后早早睡了,预备大年初一早早起来,放个头炮。待到三更天,村子里便“噼噼啪啪”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爱睡懒觉的孩子们则一反常态,早早起床,东家西家串门,每到一家都会听到夸赞:起得真早哇!这身新衣真漂亮啦!新布鞋真好看啦!一家家找过去,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天亮的时候,孩子们才在大人的再三呼唤中回家吃饺子,这天的饺子也有讲究,先敬神、敬祖宗,然后才能动筷子。

�撒些盐,就已经是很难得的待遇了,油炸食品想都别想。终于过大年了,可以奢侈一回。胡麻油只有一点点,好在过年外婆心疼我们,接济一块猪肉,有猪油可以用,有猪肉吃一嘴,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过饺子,大拜年开始了,先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多走一家便多出几个人,同姓同宗的全都拜,年长的要拜,四邻要好的也拜,队伍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年龄稍大的是领头羊,中间是青壮年,尾巴则是毛孩子,人家磕头就跟着磕头,人家作揖就学着作揖,嘻嘻哈哈热热闹闹,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膝盖上一层黄土,浩浩荡荡出东入西,把喜庆的气氛燃烧到村子的角角落落。拜完年,大家找对劲的唠闲嗑、年龄稍大的主妇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得赶紧补一觉,小孩子就比赛踢毽子,跳绳,跳格子,最刺激的要算放炮了。捡几根炮,放在檐台上,炮子悬空,拿一根燃着的细棍凑近炮子,待炮子冒起烟,发出嗤嗤的响声时,扔了棍子快跑,听到“砰”的一响炸开了,高兴得又笑又跳。渐渐胆子大了起来,敢拿着火柴点炮,有一次点着了,看了半天没响,以为是哑炮,返身回来,刚蹲身伸手准备拿起看个仔细,只听“砰”的一声炸了开来,吓得魂飞魄散,愣了半天,看看手还在,魂儿才回到体内。还有一种“摔炮”,外面是一层纸,里面裹着炸药和小石子,使劲摔在地上,“啪”地就炸了,小石子四溅飞开,一毛钱可以买一堆,很好玩。这种炮适合年纪小,还有小女孩级别的选手放。那时压岁钱统共也就几毛钱吧,最终都是送到小贩手里,换了洋糖、炮还有米花糖,给平淡的生活带来无限的乐趣。

    大年初二,人们穿了新衣,提了大馒头,条件好的提上点心,拖儿携女去走亲戚。吃饭叫“吃席”,炕桌四周围了,第一道是罐罐茶,一边喝茶,一边品尝亲戚家备好的炸果、核桃、自制点心等等;第二道是炒热菜等盛在盘子里的,称作“盘”,各家尽其所有款待亲戚朋友,席间拉拉家常,谈谈年景,表表情意,孩子们聚在一起疯闹,真是其乐融融。



    正月初九前后,村里头人组织闹社火,人们又一股脑儿去看社火。锣鼓震天响,哪儿有鼓声,哪儿就是人的海洋。锣鼓家伙是开路先锋,最前面的指挥是头人,手举红灯笼,接着是扭秧歌的,脸上擦着白粉,腰里系着红绸,双脚走着十字步,双臂挥舞,彩绸飘飘。秧歌队后面有骑马的,打灯笼的。灯笼是纸糊的,实在没有,罐头瓶子里插根蜡烛,用竹竿挑了,也算是灯笼,因为与众不同,反而更多赚些目光。还有扮小丑故意搞笑的,他们的周围,必是人潮涌动,笑浪翻滚,层层叠叠。
    社火的重头戏,就是春官对诗,现在依稀记得那么几句
                       现在经济发展了,
                       喝酒用开大碗了;
                       姑娘都把嘴染了,
                       裙子越穿越短了
    过了十五,地气渐暖,大人们开始耕作,孩子们准备上学,各忙各的一份儿事去,这年才算过完了。不过,那份喜庆热闹的年味儿永远留存在每个人的记忆里,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乐趣和希望……



【作者简介】刘佰杰,甘肃省通渭县什川人,现居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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