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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43岁那年,跟同村的一个“老光棍”私奔

 愚伯的自留地 2020-11-25

口述:陈礼承

整理:苗运强

图:来自网络

私奔,这两个字眼,在农村颇有微词,在我先前的理解里,认为这是一种格局很小极端自私的爱情。

时间的抚摸,可以把一个人变得温和熨帖。岁月在一年又一年的冲刷中,将我和妹妹对母亲的怨恨,一点点洗涤干净。

母亲出生在我们县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那个时候的农村里面,每户人家都会有姊妹兄弟好几个,母亲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因此,从小时候,她就担负起照看弟弟妹妹和烧饭的责任。

虽然家境贫困,但读过私塾的外公,还是供母亲读完了高小,在那个时代,女孩子能够识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母亲的童年少年,充满了很多的艰辛,从12岁开始,她就被外公外婆当成大人一样对待,家里家外,常常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村里人都说,母亲心灵手巧,勤劳能干,将来肯定能找一个不错的人家。

父亲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初中毕业后,他去当兵,也是在他当兵期间,当地的媒婆把父亲介绍给了母亲。在当时,作为一名战士,在乡村里还是很受尊重的,父亲趁着探亲的时候,和母亲见了一面,母亲就不假思索的应下了这门亲事。

母亲在等待和期盼中,迎来了父亲的归回,在父亲退伍后的第二年的三月,他们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在其后的三年里,母亲先后生下了我和妹妹。

生命是母亲赐给每个孩子最好的礼物,我的生命来得尤为艰难。母亲怀我的时候,去医院检查,七十年代的乡村医院技术和设施相当落后,而就在那年的9月,我被庸医判了死刑——“这个孩子是个畸形儿,生下来也是个麻烦,要不你提前引产吧!”

母亲忧心忡忡的回家,但她不信那个邪。因为,她觉得自己和父亲身体健康,不可能会怀上不健全的孩子。三个月后,等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我来到了世上,母亲的忧郁,才全部瓦解。

按理说,在乡下有儿有女,原本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父亲却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在乡里供销社做会计的父亲,在我七岁的时候,就听说和一些异性之间的不齿之事。母亲为此和他吵架多次,但父亲并没有收敛。

后来,父亲因为账目的问题,被供销社除名,回到了农村,母亲是个能干的人,告诉父亲,我们有双手,一样可以创造美好的未来。但父亲却变得极为消极,经常和先前的几个战友一起喝酒。

接下来的日子里,喝酒成了父亲生活的一部分,他饭可不吃,菜也可以不吃,但酒绝对不能不喝,酒瘾最大的时候,一天三顿要喝两斤多。

从我上小学起,家里的争吵谩骂之声,就没有断过,醉酒的父亲,常常抓着母亲的头发,使劲往墙上猛撞,母亲则挣扎着反抗,但她哪里是父亲的对手,最终,都会被父亲打的遍体鳞伤。但父亲一旦醒酒,就会对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又是狂扇自己的耳光,又是打自己的嘴巴。

到母亲私奔之前,父亲几乎没有进过农田,即便是收麦和收玉米的农忙时刻,他依然一个人独自在家里喝酒,有时,嫌母亲做饭迟了,或口味不对,也会对母亲大打出手。

但那时的母亲始终恪守着一个信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虽然日子过得如此不堪,但她认为那就是自己的命运。实在难以忍受时,就带着我和妹妹回娘家,呆个三五天后,在姥姥的劝慰下,再回到父亲的身边。

在我们村,有一个和父亲同龄的人,由于成分不好,一直单身,是村里出名的“老光棍”,按照辈分,我叫他李大叔,此人是村里的厨师,但凡有红白事,总有他的身影,另外,他修理农机的技术很不错,只要村里谁家拖拉机等机械出现问题,他都能够手到擒来。

由于我家和他家的地紧挨着,每次他收种庄稼的时候,都随便给我家收割或耕种了。有时八月十五或春节时,母亲会买点礼品,或抓两只公鸡,让我给叔叔送去。这样,也算是一种报恩的方式。

1988年的6月3日,家里自留地的一分多地小麦,母亲割了之后,就用平板车拉回家,由于一些村民浇水,有一处路上变得坑坑洼洼,结果母亲路过时,车子因路滑,结果平板车翻进了旁边的沟里。

情急之下,惊慌不已的母亲赶紧跑回家喊父亲帮忙,可当时的父亲,酒兴正浓,听母亲说了翻车的事,登时破口大骂,反复说母亲没用,气急败坏的母亲还口说了父亲两句,父亲恼羞成怒,拿起手中的酒杯砸向了母亲。

那酒杯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母亲的额头上,当时血流如注,一墙之隔的大娘看到后,赶紧叫人把母亲送往医院,但家里到镇上要12里路,于是,大娘跑到李大叔家,让他帮忙开车,把母亲送到了医院。

晚上五六点钟的时候,挂过盐水,包扎完毕的母亲回来了,母亲给我12元钱,让我还给李叔,他说啥也不要,只是告诉我:“都乡里乡亲的,这点钱,算是给你母亲买点鸡蛋吃吧!”

麦收之后,李叔帮忙把我家里的地,用手扶车耙好,这样母亲种玉米就轻松多了。

在种好所有的地块之后,有一天中午,母亲对我说,我想去你盐城的表姨家一趟,几年没见她了,挺想她的,我过一段时间就回来。说着,把身上的120多块钱,全部给了我,并叮嘱我要号号学校,要照顾好妹妹。

那年,我读初二。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母亲从此一去不返,和她一同外出的,还有同村里一个李叔。随后,整个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我和妹妹外出时,经常被人指指点点。那时,我非常痛恨母亲,口口声声说爱我和妹妹,最终却做出了这样令人口诛笔伐的丑事。

母亲跟李叔私奔了,父亲才似乎知道,这个家里少了母亲的后果。每天酒后,他就不住的咒骂母亲。

我知道,父亲这样的结局,完全是咎由自取,是他亲生拆毁了一个家庭的幸福。

母亲离家之后,父亲还是依然故我,每天借酒浇愁,我和妹妹劝说,还会遭来他的一顿痛骂,最后,我们也听之任之了,好在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外婆那里邮寄一些钱物,我周日的时候,都是去外婆家。

1993年的6月,正当我为高考拼命冲刺的时候,村里的大爷来学校找我,他说,我父亲因醉酒,跌入家后的池塘,被淹死了。

说真的,我和妹妹都是缺少父爱的人,在父亲的葬礼上,我没有掉一滴眼泪,我不想伪装成难过的样子。

考虑到上大学的开支,我和妹妹读的都是师范学院,学费都是母亲和李叔供的,我从表姨那里得知,李叔和母亲在盐城市经营了一个修车补鞋配钥匙的摊位,赚钱也不容易。

人常言,人大心自开,确实如此。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当我和妻子讲起母亲的往事,她直接就给一句话——母亲那样做是应该的,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今,我也很理解母亲的苦衷,当初如果他不和李叔一块出走,迎接她的,将是永远的苦痛和黑暗。虽然她离开的方式,有些不太合乎世俗的眼光,但我知道,她当时的生活已经没了任何希望,也没有了任何退路。

如今,母亲和李叔,已经75岁了,在2016年的春节过后,他们两人定居在我和妹妹生活的城市,房子是他们自己赚钱买的,65平方,几乎每个周末,我和妹妹都会过去探望他们,只是,我依然叫母亲现在的丈夫为“李叔”。

母亲似乎也不太介意我和妹妹如何称呼“李叔”,她说,只要能够被你们接纳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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