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梁樱，女，30岁    01 小时候，经常听父母说，谁家孩子长大后就不回来了，连个电话也不打，真是不孝。 长大后我才明白，其实这些“不孝”的孩子，或许从没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所以，当他们成年之后，自然想要逃离。 人生永远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我们遇到好的父母，会有快乐的童年、幸福的家庭，离开的时候，我们会感到很大的冲击。 反之，没得过父母之爱的孩子，失去时自然没那么难过...... 29岁的最后一天，我做了一件蓄谋已久的事，把亲生父母的电话号码放入黑名单，并且彻底拉黑了我妈的微信。 如果可以，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跟她有任何联系。 02 我叫梁樱，90后，是家中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我和大弟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大弟一路读到博士，目前在央企就职，小弟在读军校，也会有不错的前程。 我们父母九十年代初由农村进城务工，摆过地摊，打过零工，开过出租，最后办起了驾校，在城里买了房和车，又将三个孩子送进大学。 按理说，这种苦尽甘来的家庭，更应该懂得珍惜亲情。 但事实上，我们的家庭关系一团乱麻，用张爱玲的名句形容最恰当不过，“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准确的说，我妈就是那个虱子王。 别人的父母都希望子女有出息，相亲相爱，她却分分钟盼着我们姐弟互相残杀，好继承她原生家庭手足相残的模式。 03 是的，我妈就是上一代原生家庭的受害者。 她年轻时，在外婆外公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下，把自己打拼来的事业，拱手让给了娘家弟妹。 加上外公外婆嫌贫爱富，最终家中兄弟姐妹大打出手，四分五裂，老死不相往来。 可她又是原生家庭的施暴者，延续了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永远只在乎儿子，把我这个女儿当作工具人。 我的两个弟弟明明各自发展的很好，但我妈却要求我像长辈一样对他们毫无底线付出，读书时给他们出生活费，成年后支援他们买房买车，就像她当年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一样。 同时，她又见不得我们相处太好，总能挑拨一些事端，让姐弟关系陷入冰点。 04 在她的影响和干涉下，两个弟弟的每个人生节点，都成为我的沉重负担。 我为弟弟们的付出，换来的并不是将心比心，而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弟弟们买房我要出钱，结婚彩礼我要出钱，生娃更要我出钱。 而我，从高中起，就要自己打零工、做家教挣生活费，自给自足。 上了大学，我每年都能拿奖学金，而我妈竟让我用这笔钱帮家里还房贷，补贴家用。 工作之后，她要求我每月上交工资，那时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有大幅改善，并不缺钱，但我妈习惯性地想要掏空我，操控我。 我曾想过反抗，发誓不再管他们的事，但关键时刻，在她的各种道德绑架下，只能乖乖就范。 05 我知道问题在哪，但就是无法摆脱，这跟我妈从小对我洗脑式的教育有关。 后来我自学了心理学，才知道她就是那种典型的有毒母亲，永远对子女进行情绪勒索。 小时候，我犯了错，她会把我往死里打，以此磨灭我孩童的天性，还沾沾自喜地强调小孩不打不成器。 印象中，家中常备那种新鲜竹条，我妈把它们扎成小捆，韧性十足，一把抽下去，血痕累累，整个人疼得像泥鳅一样扭动。 而她还得意的向人炫耀，这种惩罚工具伤皮不伤骨，高效又省力。 好多次，她甚至带着这个特制“武器”冲进教室，以至于好多年后，小学同学都记得，我妈当初打我的情景。 有人问我：“梁樱，你难道不会反抗？” 他们哪里知道，被打怕的孩子，怎会有胆反抗。 从小到大，我和我妈说话都必须谨慎小心，一句话不对，她反手就是一耳光，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除了野蛮暴力，她动不动就威胁我：“你要不听话，就滚回乡下去自生自灭。” 天知道，直到我上大学前，还做着被她绑起来送回乡下的噩梦。 所以，从小到大，我像一只圈养的羔羊，不敢有半点忤逆。 06 在家里，我妈是魔鬼般的存在，而我爸，在她的淫威下，活得像个影子。 我爸是那个年代的文学青年，但也是百无一用的穷书生，与我妈的的泼辣相反，他沉默寡言，唯一的爱好是读三国。 而他这辈子做的唯一好事，就是教我读书，他说：“闺女，你要好好读书，书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虽然我爸至今没能在书里找到他想要的世界，但我却通过读书，改变了可悲的命运，逃离了让人窒息的原生家庭。 07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可怕？ 从小到大，父母从来记不住我生日，直到上大学后，我才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 记得那天是周五，舍友们集资买了蛋糕，给我庆祝。 点蜡烛的时候，我妈来了电话，我以为她记起了我的生日，结果却是她和我爸过不下去了，要离婚。 电话里的她喋喋不休，把我第一次过生日的心情搅得乱七八糟。 事后，她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甚至觉得，父母都要离婚了，你还好意思吃蛋糕。 这就是我妈的逻辑，她的女儿，就必须事事以她为先，按她的要求活着，否则，就是不孝。 而这一切，都是她从上一代原生家庭那里继承来的。 她不止一次对我说，外公外婆对她有多么不好，小时候做家务做到手指变形，犯了错时，外公将她的双手踩进沙地里，来回摩擦，鲜血淋漓。 她用这些经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护，也以此对我进行洗脑。 可和她的原生家庭相比，我又能好到哪儿去？ 08 因为有亲妈撑腰，弟弟们从来都觉得，我的付出是理所应当。 但凡他们提出的要求，我没有满足，他们便在我妈面前添油加醋地告状。 大弟读博期间，我妈一天两个电话，让我照顾好他。 我那会刚工作，但为了大弟，我从单位宿舍搬出来，到他学校附近租房子，只为给他做饭。 单位里发的水果，我自己舍不得吃，全部送到学校给大弟。 换来的却是大弟在我妈面前一句：“那些水果放烂了才拿过来，她就是故意的。” 这样的语调多么熟悉呀。 我们小时候，我妈常常气呼呼地说，你舅舅宁可把水果放在家里烂了，也不肯拿来给我们吃。 09 孩子就是父母的镜子，一言一行，深深影响着子女。 作为父母，当孩子有了这种不符合常理的认知，不应该去修正吗？ 兄弟姐妹发生这种事情，不应该去弥合亲情吗？ 而我妈，不但全盘相信大弟的话，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兴师问罪。 那一刻，我真觉得，我和大弟之间，变成了妈妈和舅舅的轮回。 我承认，我妈作为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但当她变成施暴者后，毁掉的不是我，而是我们一家人，甚至是几代人。 10 因为我妈，我害怕回家，害怕婚姻，更害怕复杂的亲戚关系。 前男友和我分手时，直言不讳地说我的原生家庭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如果不逃离，就会被吞没。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久久不能回神。 他说：“梁樱，大部分人结婚都要看对方家庭，贫富不重要，但有没有爱却非常重要，我不想我的下一代，复制你的命运。” 他的话像一记炸雷惊醒了我。 我知道，这世界上，除了自己，没人能救我。 我开始反抗，不再对我妈的话言听计从，甚至为了逃离她的控制，辞了工作，去北京发展。 那段时间，离开我妈的掌控，是我过得最自由的一段时间。 我可以心无旁骛地做自己喜欢的事，再也不用担心，她不打招呼就冲进单位对我指手画脚。 11 在北京，我认识了男友钱波。 他是一个被父母宠大的孩子，生活在充满爱的家庭。 可以跟父母倾吐秘密，可以跟父母开开玩笑，彼此分担，也分享各自的生活。 钱波说：“家人就应该是互相治愈，而不是彼此束缚的。” 这样的话，让我泪流满面。 钱波在了解到我的家庭境况后，感到难以置信，简直像电视剧情节。 于是，他带我去了他家，感受人间亲情。 我生日时，他的家人瞒着我策划了一场温馨的PARTY，当所有人对我说“生日快乐”时，我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我对自己说，这才是正常的家庭关系啊。 12 在钱波的影响下，我渐渐开始期待婚姻。 我们一起学习，考证，做副业，虽然很辛苦，但未来可期。 可是，我妈极力反对我和钱波在一起。 理由竟然是，钱波是北京人，我是湖北人，嫁过去会被看不起，而且，她要求我回去发展。 她编各种理由骗我回家，给我安排相亲对象。 最离谱的一次，她竟然给我介绍一个比我大一轮的男人，还不断给我洗脑说对方如何优秀。 实际上，对方不过是个啃老族。 那段时间，钱波为了缓和我们母女关系，以我的名义，给我妈寄了不少礼物。 很遗憾，他的讨好并未能打动我妈的铁石心肠。 国庆小长假，我妈跑到北京各种撒泼，想要拆散我们。 她认为是钱波带坏了我，我不再听话，也不再受她的控制。 可她却不知道，是我自己觉醒了，是她自己一步步把我推的越来越远。 13 那次吵架后，我们大半年没有联系。 春节回家过年，我妈不顾疫情，狠心将我关在门外，她说：“你不是不愿回来吗？那就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看你有多大能耐？” 我只得拖着行李去同学家借宿，走在路上，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回这个家了。 最后，是我爸找到我，他的一句话，让我泪崩。 他说：“闺女，回来吧，我不想你走你妈的老路，与娘家老死不相往来。” 他还说，你妈也是个可怜人。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恨我妈，特别是和她吵架的时候，我常常觉得自己像是被她附体了。 那一刻，我感到恐惧，恐惧自己变成她的样子。 我知道，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不让她的情绪性格继续污染我。 14 拉黑我妈之前，我也曾试图和解，试图理解她。 她纵然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因为她的付出，我和弟弟们才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老家和我们同龄的孩子，大多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就去南方打工。 而我们，成了城市人，读了大学，可以选择好的工作和生活。 然而，每每我在心底想到这些，对她有感恩之举的时候，她立马蹬鼻子上脸。 那次和好之后，她突然找我，把她朋友的女儿安排进单位。 说来可笑，我的学业和工作她从未关心过，轮到朋友的女儿找工作，她可以一天催我无数次要结果。 我只好去向领导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结果领导看着我严肃地说：“小梁，我进单位二十多年了，从来都不搞裙带关系。” 我尴尬极了，也特别委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15 事后，我妈却轻飘飘地说：“对方已经去上班了，我忘了告诉你。” 这就是我的亲妈。 我们名义上是母女关系，但平时工作上，生活上，她从来不会关心我，永远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她对我，既想要西式子女的独立自主，又想要中式大家长的权威孝道。 那天我几乎在电话里吼道：“我是你的女儿，求求你，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害我了。” 可她却说，她能害的人有限，不害我害谁？ 那一刻，我真是欲哭无泪，如非亲身经历，谁会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亲妈口中？ 16 今年七月，我辞了职，准备参加一场很重要的考试。 事前，我透露给了我爸，结果他在我妈面前说漏了嘴。 我妈跑去算命，然后特意打电话告诉我，说我一定考不上。 我当时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后来我通过了笔试，我妈又兴奋得到处炫耀，我让她不要这样，以免节外生枝，结果她又骂我不识好歹。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她不断打电话来打探消息，又自作主张，去联系她的朋友走后门。 我拒绝了，她破口大骂，说我翅膀硬了，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迟早会后悔。 17 那些天，她每天打电话都是这些车轱辘话，让我的心情跌到谷底。 就连我生日当天，她也照样要诅咒一番。 我突然想到高考那年，因为一点小事，她在家里大吵大闹，我爸劝她不要影响我高考，可她照样我行我素。 而我却因为她的胡搅蛮缠，真的高考失利了，直到第二年复读，才考入理想学校。 这一度是我的恶梦。 那些天，我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一听到我妈的声音就会头皮发麻，后来发展到，电话一响，整个人会忍不住颤抖。 忍无可忍的我直接将她拉入黑名单，又把她的微信拉黑。 做完这一切，我出了一身冷汗，但那些症状也随之消失。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变得安静、清明。 18 拉黑我妈的当天，我又退出了家庭群。 我的弟弟们，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象征性地问一句都没有。 仿佛这个家有我不多，没我也不少。 我以为自己会难过，会崩溃，毕竟我被至亲们抛弃了。 奇怪的是，这些感觉都没有，反而觉得像卸下千斤担，终于可以轻松了。 19 不否认，哪怕我拉黑了有毒的母亲，但她对我的影响，依然会渗透到血液里。 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仍会感到愤怒，仍想得到她的道歉。 很遗憾，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等到她只言片语的谦意。 只是通过我的好友转告说，这辈子就当没生养过我。 唯一庆幸的是，我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再次气到失去理智。 对她，我终于可以做到心若止水，终于成了自己情绪的主人。 20 如今，30岁的我，即将走进婚姻，但我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遗传那种令人窒息的基因，复制上一代的家庭模式。 在血缘上，我无法与我妈彻底隔断，但在情感上，我可以疏远她。 每当那些负面情绪与记忆来袭，我就会让自己去做喜欢的事，听好听的歌，看美丽的风景。 我学会了移情，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最温暖贴心的陪伴。 世界依旧，但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 用钱波的话说：“梁樱，你很了不起，你艰难地长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 他的话，令我辛酸，也让我骄傲，甚至悲壮。 我终于明白，幸福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能力。 我很庆幸自己做出了向亲情断舍离的选择，也在不断栽培自己敢于脱胎换骨的能力。 我知道，这可能是一生的功课。 谨以此文，与所有深陷原生家庭之苦的兄弟姐妹共勉。 梁樱的讲述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