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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 · 四景

 addlss 2021-07-14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

长庆二年,白乐天来到杭州。

刘松年 四景山水图 绢本设色 每景40cmx69cm 北京故宫藏,四季山水构图相仿,依山拥湖。画中界画屋宇楼阁占有挺大比重,屋宇用线穿置丝毫不爽,结构精准。巧妙劲挺。楼阁、溪桥、汀渚、堤岸、林木、远山、湖面、云烟互穿互映,回望成趣。刘松年取法李唐一系,笔法方折挺健,极为劲挺,然气格舒朗,去李唐粗犷不及,精妍有余,秀润精细,精美巧妙。巧施布色,用彩清润,曼妙无穷。

钱塘山水尽行脚下,一池钱湖碧波眼底所收。没料到的是刺史大人不太着意后来被大家争相打卡的西湖十景。湖水初涨,云垂柳下,早莺、新燕,野花、春草,湖东长堤鱼贯而过无边的杨柳绿荫,白居易脚下轻快,似快马疾驰,扬起泥点飞溅,亦穿行在这绿杨荫中,微风习习,柳浪涌动,如醺如醉。

首幅,似在晚春日暮,堤上垂柳含烟,桃花点点。二人一骑,貌似春游归来,马态疲乏,走向粉墙后的庄院。高楼雅阁,双扉紧闭,已有客在槛上呼门了。院中屋宇树木相映相衬,高低错落,远山迷蒙,隐在湖上。

妇人在门凳上歇息,挑担子人一身的疲惫。

山石笔法清润,精巧,树法细碎,装饰性颇高。

远山小斧劈皴笔法更为精致,细腻。结体仍是李唐一系的方硬挺拔。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西湖只是个大水池,但就一个水池,哪里都有。而于杭州来说,西湖是西湖山水的留白!给了这四围满满的群山、茶园、杉林、柳浪、飞鸟以诗意和俊秀。水本无色,然而湖岸的尘世似乎都被湖水提醒了颜色,格外浓郁了。天堂杭城有了这一湖水才变得精致起来。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最后,白居易如是说!

西湖的春:

十多年前第一次来到杭州,决计要绕着西湖走上一圈。对于我一个似乎过了这次便不知何年再来的外地游人,这更像是朝圣似的打卡。彼时冬未消尽,春燕不及。湖面寒风还是从各处吹来,难挡我恶补西湖的意愿,一路上像刘姥姥般尖呼各景点的美妙。太过暴殄,不及后来在湖畔闲走,于四季里风雨际去细品湖山之间的一水一舟。


第二幅,夏天。高堂阔庭,拥荷塘而坐,屋前屋后杉柳成荫。主人解衣而坐,惬意、清凉,览尽夏日湖光。庭前深处一亭子立在湖中,亭下莲叶田田,盛而不繁。周遭青翠爽朗,隐约能听闻夏虫鸣叫,游鱼跃出湖面

刘松年家就住在清波门旁,几步路便到了西湖。日日沐风,夜夜听柳,一个长居在湖边的人,能最品得西湖的美妙。不在山、不在潭、不在塔、不在夕阳、不在晚钟,毕竟山可平,塔会倒掉,钱塘本无晚钟,夕阳难得,湖也会淤满泥沙。

刘松年随父亲从金华到钱塘,亦非自家,客居于此。不知初到杭州是否也会有打卡似的畅玩,只是后来年年岁岁春去春来看湖上朝晖夕阴,万千气象,春花秋月无一不在眼中。每一个晨昏夏秋更替,冬春雪融,落花浮水,山风挑动半湖涟漪,每一处堤岸野径,蝉鸣鸟唱,是在这湖山间,最能让人沉浸、入境、流连之所在,不在一物、一景矣。

西湖夏日:

苏子知杭三年,留下苏堤一条。然每有诗文,所动处竟是水光潋滟,山色空濛之趣。望湖楼上看黑云翻墨,白雨跳珠。因其不常见,又因其太常见,狂风大作,疾雨翻湖,方有狂烈的情趣,着实大妙,动情,动己,动人。

明代王季重作《游杭州诸胜记》直言:西湖之妙,山光水影,明媚相涵,图画天开,镜花自照,四时皆宜也。然涌金站苦于官皂,钱塘门苦僧、苦客,清波门苦鬼。胜在岳坟,最胜在孤山与断桥。吾极不乐豪家徽贾,重楼架舫,优喧粉笑,势利传杯,留门趋入。所喜者野航两棹,坐恰两三,随处夷犹,侣同鸥鹭。或柳堤鱼酒,或僧屋饭蔬,可信可宿,不过一二金而轻移曲探,可尽两湖之致。


第三幅秋景,客堂整洁清静,窗明几净。户牖敞开,一人者坐在床榻之上,观山,品茶,庭前僮子汲水,另一童仆正于侧室磨茶烹煮。庭院环绕以树石围墙,有小桥曲径通幽,堤上秋草败落,春花早已不复,院中桂花香气弥漫,老树经霜,朱紫斑红,秋叶泛黄,余荣仍在,湖天高阔,掩不住萧杀之气已至。

院中桂花

梧桐与精利的小斧劈

有赵伯骕味道的湿点树法,色墨互用,淋漓酣畅。

故而,刘松年也曾画西湖,但不是李嵩那样的全景,或者《西湖清趣图》那种事无巨细地一一展示。四景山水图中所画,是一一凡常的居家客舍,来往亲随,点茶烧饭,而人所为所行所赏却无一不透湖畔幽居的闲适和自在,不见大山,不见一湖,春秋四季,花开雪落,而无一笔意不在湖山,无一笔不见湖山。

传李嵩 西湖图

西湖清趣图

刘松年外号刘清波或暗门刘,仅以大杭城十三个城门之一来称。江南之大,老刘竟只闻名于这个城巷街衢。若说到其他画家,再古一点,如李成,范宽,郭熙,李唐,名闻跨天下,则可称李营丘、范华原、郭河阳、李河阳。其先,彼时临安大牛众多,各执山头。二来,老刘或性如此。仅在这条街上、这个城内为人所知。

西湖の秋:

在南宋四家中,老刘的牛是内敛般的张扬,是想包而包不住的才华。他没有忙着去开山拓路,而是静伏画案,将自李唐那里来的山头水口,修了又修,精了又精,把这几个糙汉子砍下来的山石雕琢得完美无二。


第四幅,冬景。最具辨识度的全员素装,一片银色山河,苍竹白头,乔松仍青翠傲立。学花漫漫,静穆迷茫,唯听得踏雪之声,有人裹衣撑伞,正骑驴子过桥。屋里一女子正掀门帘向外窥视。

王维《山水论》道:“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山色渐清。夏景则古木蔽天,绿水无波,穿云瀑布,近水幽亭。秋景则天如水色,蔟蔟幽林,雁鸿秋水,芦岛沙汀。冬景则借地为雪,樵者负薪,渔舟倚岸,水浅沙平”《四景山水图》四时景候人物无不恰如其时,真如其景,真气不爽,身临其境

李东阳跋文:刘松年画考之小说,平生不满十幅,人亦难得。此图四幅,作写数年始成。今观笔力细宻,用心精巧,可谓画中之圣者。

刘松年真迹不多,李东阳说也仅见过不满十幅,还不知其间真伪相参。所存世画迹信作中并不见大山大水大景大意,他的湖也只在一个场景里,透过四季来来回回的风月和樵夫、驴骡反复雕琢,注释上自己的情情调调,雅趣幽怀。一日日闲坐湖上,听风掠过屋檐,船桨敲打船艄。看湖草绿了又黄,落花流水,春梦不断。

刘松年,是一个隐士。

西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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