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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寺 | 粉壁画云成,如能上太清

 CHANJIJI陈吉吉 2021-01-04

稷山县城西4公里处的马村,除了赫赫有名的马村砖雕墓,还有同样声名显赫的青龙寺。一村两国保,真是无比殊胜。

青龙寺在砖雕墓一侧的高台之上,南望汾水,周遭枣林环绕,景色十分壮阔。寺院坐南朝北,分南北两路院,北院地势较高。沿着中轴线自南向北依次为山门、腰殿、大殿,诸殿之间用甬道相连。大殿两侧有垛殿,东为伽蓝殿,西为护法殿。腰殿两侧也有垛殿,东为祖师殿,西侧原是甬道,现建有垛殿一间。青龙寺1975年全面重修,腰殿、大殿为早期建筑。

青龙寺历史颇久,据县志和明万历三年重修青龙寺碑文的记载,言及寺始建于唐龙朔三年。1972年整修大殿时,发现带有“龙朔三年”造像铭的碑刻一通。可证始建于唐所言不虚。此后,青龙寺经过历次重修,主要有嘉靖二十一年,万历三年,清嘉庆十三年,嘉庆二十一年等。

青龙寺大殿、腰殿均有壁画。大殿的壁画分画在东西两壁,均为三佛。东壁三主像结跏趺坐于仰莲上,夹侍有迦叶、阿难、天王、力士。西壁主像足踏莲子,眉须作绿色,旁边有二胁侍菩萨。南边有非常珍贵的帝后削发图,上有迦陵频伽护持。大殿内的壁画面型浑圆厚重,尚有唐宋之风。据大殿内的题记,画为明洪武年间补绘画。据王泽庆考证,在西壁南端有一小块,墨色古朴,疑为元人手笔。壁画补绘者西壁万泉县郭思齐, 东壁河津县刘鼎新。

青龙寺腰殿南北皆有殿门,殿内绘三界诸佛, 普度幽冥作水陆道场。其中,西壁三佛并坐于最高处,当中佛像结跏趺坐于须弥座上,身披白色袈裟,头戴宝冠,手结毗卢印,当是毗卢舍那佛。依照《天地冥阳水陆仪文》载:

“南无一心奉请,真如法性,湛寂含空……清净法身,大毗卢遮那佛。南无一心奉请,千叶莲藏,世界微尘,开心地之法门……圆满报身,卢舍那佛。南无一心奉请,了心得地,证道成家,闻猿叫以通真……三类化身,释迦牟尼佛。”

毗卢遮那佛左右应为报身卢舍那佛,化身释迦牟尼佛。各菩萨、护法、天仙众拱卫在其周围。东壁与西壁构图相似,惜上部所绘佛像已毁。南壁与北壁被殿门所分,南壁上部未被完全断开,绘十大明王; 北壁则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孤魂众,一部分为罗汉和冥府神祇。另外,除东西壁各神祇面向各自主佛外,南壁东侧神祇皆面向东壁,南壁西侧神祇皆面向西壁; 北壁各神祇皆面向东壁,构成一幅宏大的水陆法会。


腰殿中还筑有一扇面墙,正面朝向北门,上绘一轮白色光圈,但未见佛身,光圈周围有菩萨在旁胁侍,雕头光,其四角部分被人盗割,此处曾有一佛雕像搭配扇面墙,白色光圈应当是佛像头光。扇面墙后壁上绘千手观世音菩萨巨像一尊, 结枷跌坐仰莲上, 供养菩萨、呢师分侍两侧, 下部多残毁。青龙寺千手观音所在的位置正对殿门,是信众进入腰殿和后殿的必经之地,位置十分突出,和明秀寺、崇福寺的千手观音布局不同。

刘栋在《忻州师范学院学报》上有文章《山西稷山青龙寺腰殿水陆画新探》详细列举了腰殿壁画的分布,特录于此,供大家参考。

青龙寺腰殿壁画颇有争议,有元、明两说。

腰殿脊榑下所钉木牌上有“大元国至元年”的题记,祁英涛据此认定腰殿壁画为元代作品。但从腰殿北壁东端绘画的颜色笔法和“大明丙戌孟夏”的题字,认为这部分作品为明代所绘制。王泽庆两次考察青龙寺壁画,发现腰殿北端东壁画左上偶题字:绛阳石村丹青刘士通,绘画水陆大殿壹座,长男刘存德,次男刘存让,门人杨,大明丙戌年( 1406) 孟夏渐热月乙酉日工毕。因此,足证腰殿壁画系明代所作,作者是绛阳石村刘士通父子。柴泽俊调查青龙寺后,认为腰殿壁画为至元二十六年( 1289) 始绘,但殿内北壁历经磨难,壁画直到永乐四年( 1406) 才最终绘毕。

刘栋认为刘士通题记具有很强的迷惑性。他根据壁画人物造型和色彩服饰,都与同地区的永乐宫元代壁画大致相似。其次,腰殿脊下侧题记载: “时大元国至元二十六年中秋……上大桁”,知其建于至元二十六年( 1289) ,殿内水陆壁画则为同时期作品。最后,北壁墨书题记载: “……施砖砌造,工钱一折,皆百年长受,消散如意者,大殿兴工,着动等主降,至正十六年四月十二日。”经历元代大地震后,青龙寺北壁损毁严重,于至正十六年( 1356) 重修,壁画则直到明代才绘毕。

余认为,按柴泽俊所言,从至元二十六年到永乐四年,整个青龙寺腰殿壁画绘制历经长达117年,从逻辑上看似乎不通。一般来说,寺院重修都会补绘壁画。腰殿壁画应当按题记所载,认定为刘士通父子在明代所作。腰殿的壁画确实与永乐宫如出一辙,应当与粉本有关。

青龙寺与永乐宫壁画的绘制都是通过“粉本”和“口诀”而流传的,朱好古画派在晋南十分流行,同是稷山的兴化寺壁画正是朱好古所作。刘士通父子极有可能是学习了朱好古画派的粉本,进而绘制的青龙寺壁画,因此,具有世代相传的承继关系。青龙寺和永乐宫虽说表现内容不尽相同,但所表现的佛道神像不管在画风上还是在造型上, 从画相到衣饰都很相似, 用笔都是以铁线描、钉头鼠尾描和蚯蚓描为主, 线条流畅挺拔, 衣纹飘动, 给人一种“吴代当风”、“曹衣出水”之感。

青龙寺壁画曾遭遇劫难,差点被偷盗运出境外贩售。所幸乡民护寺,除小一小部分已运走外,大部分追回,按原位置安装补上(有错位)。今观之,壁画上刀割的痕迹仍历历在目,让人心痛不已。

然而同是稷山的兴化寺壁画和相距不远的广胜寺壁画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兴化寺后殿元代佛教壁画《弥勒佛佛会图》,现藏于加拿大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Royal Ontario Museum);洪洞广胜寺下寺大雄宝殿元代佛教壁画《炽盛光佛佛会图》《药师佛佛会图》,分别藏于美国堪萨斯城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The 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 和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他们如今陈列在异国他乡的博物馆中,远离故土,远离故乡,远离了它所庇佑的乡民和信众。它们在灯光璀璨的博物馆中早已失去了灵魂,也成为了中国文化遗产不能言说的痛。

余曾数次前往青龙寺、广胜寺,每每看到刀割的痕迹和空空如也的大殿,心如刀绞。吾国学术之伤心地岂止于敦煌,在山西,在河南,都让人泪流满面,痛彻心扉。青龙寺修补上的壁画,惊醒着世人,国不可弱,弱则受欺。

粉壁画云成,如能上太清。

只有根植在故土的文化遗产,被乡民所礼拜的信仰中心,才能散发出壁上颜色,直上太清,与众仙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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