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阶段是在文革中度过的。那时候，上学就是为了识几个字，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上课就两本书，一本语文、一本算术。语文有印象的文字不多了，现在想起来的有童话《小马过河》《桌椅的对话》；有高玉宝的《半夜鸡叫》,还有管桦的《小英雄雨来》。算术更为简单，因为年终考试都是开卷的。学校里人多、热闹、好玩，书读得好不好那是另一回事。玩，成了学校生活的一部分，老师经常误课，我们还得自己管自己。一年冬天，小伙伴栓柱从亲戚家带回一把洋火枪，我们仔细研究了它的结构，决心仿造。首先是枪身，得用粗细相宜、硬度合适的钢筋来做。我去油田计量站捡来废弃的焊条，把外层药皮砸掉，用砂纸将金属部分抹干净，利用父亲修自行车的铁砧子，在栓柱帮助下做好了枪身。又在父亲的“百宝箱”里找来小轮自行车链条的内扣，预备做枪筒，再找来辐帽（自行车辐条与轮圈交合处的螺帽），将辐帽与两节自行车内扣连在一起做成“弹仓”。最难做的是撞针，钢条要硬，还要长短合适，撞针一端拐一个陡弯，然后立直向上呈90度。另一端是尖的，需要磨钝一些，我在生产队马棚前的大粗石上磨了整整一节课，才将撞针做好。然后，用撞针在弹仓内顶了无数次，使撞针与弹仓充分接触，确保装上火柴（那时大都称呼洋火）后一打就响。接下来是找皮筋，撞针的爆发力需要强大的动力作保证，动力越大爆发力越强，撞针击打火柴的力量就越大。新皮筋要花钱买，对我来说，肯定是行不通的。我在小华那儿弄到三根自行车内胎上的胶皮，扎成环状，动力问题解决了。只是我的那本小人书《渔岛之子》，从此归小华所有了。一切准备就绪，组装就简单了。我迫不及待地装上火柴，调整好枪膛的位置，用拇指推出了撞针。“啪”的一声，火柴枪响了，我兴奋得又蹦又跳，开心极了。栓柱有心，发现火柴枪缺少扳机，击打特别费力，又找来钢条，做成一个躺着的“问号”，用皮筋固定在枪身上方。火柴枪彻底做好了，同伴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我心中别提多美了。元旦期间，班主任老师结婚，在老师休假的十天里，我们班造出了十几杆枪。老师不在，上课时教室里乱糟糟的。那边有人将洋火枪高高举起，“啪”的一枪：“大家不要乱，红军还没来那。”这边有人也把枪举起来：“我胡汉三又回来啦！”教室里更乱了。自从有了枪，我天天把它带在身边，白天放书包里，夜晚放枕头下面，抽空就与小伙伴比谁的枪更漂亮,谁的枪声更响亮。晚上看电影回来，都要经过一段漆黑的小路，我悄悄拉上撞针，手扣扳机，一旦有坏人或者别的什么出现就开枪，可我一次也没碰上坏人。现在想想，真的好笑，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吗？春节期间，我们玩得更欢了。将火柴放入弹仓后，再放入一些从鞭炮里剥出来的黑火药，扣响扳机，声音大得惊人，别提多带劲啦。一次，我和栓柱去二牛家玩，二牛家没人，我俩拿二牛家大花猪的屁股当靶子，好一阵点射。二牛知道后，三天没搭理我们。春节过后，母亲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某地一小孩，用洋火枪把妹妹眼睛弄伤了。说什么也不让我玩了，强行收缴了我的枪。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向小伙伴苦诉，大家的境遇和我一样，枪都被收缴了。可能是家长的统一行动吧，我玩洋火枪的日子结束了。趁父母不在家，我试图找回我的枪，偷偷翻遍屋里我觉得能藏枪的地方，结果踪迹皆无。也许母亲翻地时把它埋在屋后园子里了，或者早起到野外拾粪，扔到村前小河里也未可知。真是可惜了，不然的话，保存到现在，给小孙子看看该多好啊。怀念我的枪，更怀念那段日子，那是童年最美好、最开心、最温馨的记忆。恍惚发生在昨天，只是再也回不去了。画在手腕上的表没有动，却带走了最美的时光。每每想起，痛并快乐着。作者简介：东方雨，男，60后。烧过窑，种过地，出过伕，打过鱼，贩卖过粮食，当过民办教师。喜欢文字，也喜欢涂抹文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