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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奇留余匾

 虹72 2021-01-16

转:六月六的博客

原文地址:三奇留余匾作者:吴元成

河洛清流涌动,邙岭黄土巍峨,庄园青灰朴实。到河南省巩义市康百万庄园游览已不是一两次了。最早的一次在1986年,大学刚毕业不久,与同事到巩义市采访,第一次走进康百万庄园,就为其朴实无华的外表内所蕴涵的文化内涵所震惊,所折服。后来又去过多次,最近的两次一是应时任巩义市副市长黄红霞之约,和十余位河南诗人到杜甫诞生窑和康百万庄园采风;一是去年五一期间带家人去瞻仰,受到“庄主”李春晓经理的热情导游,每次印象最深的就是这留余匾了。

留余匾现存于康百万庄园主宅区花楼重辉院主客厅,为中华名匾之一,长1.65米,宽0.75米。其造型犹如一面迎风招展的金色旗帜,金底黑字;又如开卷之书,起伏有致。全匾共计174个字(正文172字),标题“留余”二字为小篆,正文为字体流畅的行楷。该匾制作于1871年,已有140年历史。

《留余匾》正文如下:

留耕道人《四留铭》云:“留有余,不尽之巧以还造化;留有余,不尽之禄以还朝廷;留有余,不尽之财以还百姓;留有余,不尽之福以还子孙。”盖造物忌盈,事太尽,未有不贻后悔者。高景逸所云:“临事让人一步,自有余地;临财放宽一分,自有余味。”推之,凡事皆然。坦园老伯以“留余”二字颜其堂,盖取留耕道人之铭,以示其子孙者。为题数语,并取夏峰先生训其诸子之词以括之曰:“若辈知昌家之道乎?留余忌尽而已。”时同治辛未端月朔愚侄牛瑄敬题。

本是康家训示家中子弟的家训匾,却有三奇。此匾之奇,首先在文章本身。全文短短172字,竟是一篇言简意赅,意味深邃,文笔优美的散文。堪称中国古代散文精华之一。文字虽简短,却有引用,有叙述,有阐发,几无一字可增减,实奇文也。

更奇在其中包含的“留余忌尽”思想,浓缩了中国传统文化哲学的精髓,包涵着“财不可露尽,势不可使尽”的中庸和谐思想;也透出豫商与晋商、徽商之不同文化精神的独特风骨(相比较而言,晋商更精于算计和经营,徽商、浙商更长于政治治世)。在我看来,豫商的大家风范尤胜于彼。中原大地,有老子,有庄子,有墨子,有宋室南迁之前深厚的文化积淀,豫商既受中国传统本土哲学的影响,也自然受到佛教东来入驻中原,包括在中原地区立足弘法的禅宗之学的浸润,更与中原人本身的质朴、豁达、厚重等文化血脉及根性所系有关联——这三个坚强的基石是豫商曾经风行水起,富甲一方,传承子孙,乃至形成自己独特 思想风貌的根本要素。

此匾之奇,还在于匾额中所涉及的几个人物,或者说匾文所传达的思想来自于这几个人物思想的综合。

“坦园老伯”即康家当时的当家人康坦园。康坦园是康百万庄园第十五代庄园主。他为了训示家中子弟,特选用黄杨木雕刻而成家训匾,约请同治年间翰林牛瑄题匾。应该说,此匾的诞生,康坦园是始作俑者。或者是不是可以说,留余匾中所要传达的思想雏形来自于康坦园?匾文中也说:“坦园老伯以‘留余’二字颜其堂,盖取留耕道人之铭,以示其子孙者。”至少可以说,康坦园是读过和理解留耕道人的《四留铭》的。

匾文作者即题匾人牛瑄,系武状元牛凤之子。牛瑄,字荔庵,河南汜水(现巩义市)明月坡人。清同治四年,钦点金殿传胪(二甲第一名)。牛凤山的字画时称一流,同治皇帝因看重其人文笔,在状元已定的情况下将他奉为金殿传胪。

而匾文中引用的三段话的3位原作者也曾是中国封建历史文化的一代人杰。匾中引用的第1段话出自留耕道人。留耕道人即王伯大(?~1253),字幼学,号留耕,福州长溪(今福建霞浦)人。宁宗嘉定七年(一二一四)进士。历主管户部架阁文字(《宋会要辑稿》选举二一之一九),知临江军,知池州兼权江东提举常平。理宗端平三年(一二三六),为枢密副都承旨兼左司郎中。淳祐四年(一二四四),迁吏部侍郎兼权中书舍人兼侍读。七年,擢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八年,出知建宁府。宝祐元年卒。《宋史》有传。《全宋诗》收其诗多首:

杰阁岧峣估碧苍,菊花时节此持觞。

市声一段隔秋水,桥影半空横夕阳。

挺挺霜筠排壑立,涓涓石溜引山长。

人言绝顶多奇观,安得闲身宿上方。

(《丹青阁》)

赤地我居苦,寸心天我知。

元元争救死,凛凛强夫危。

备具先三日,忧端彼一时。

倏然返生意,人力岂能为。

(《和戴石屏》)

诗中透露出这位南宋文人豁达、澄净的胸怀。这与匾中所引用的《四留铭》是吻合的。

匾中引用的第2段话出自明末东林领袖高景逸。高攀龙(1562~1626),明代文学家、政治家。初字云从,更字存之,别号景逸。南直隶无锡(今属江苏)人。万历十七年(1589)中进士。万历十四年(1586),无锡知县李元冲聘请江右学派的罗懋忠和顾宪成到黉宫讲学,高攀龙受其影响,开始潜心研究程朱学说,确定了治学方向。据台湾研究文章《高景逸实学思想研究》称:“明末陆王之学充斥天下,东林君子高景逸眼見末学之流弊,本着矫正王学流弊的精神,积极倡导程朱之学,极力恢复明初躬行笃实之学风,以挽救颓风。”而《明儒学案》则云 :高攀龙终身期慕即心即物的境界,尤其对“心要在腔子里”的两次顿悟,一悟”浑身是心”,即“人身一小腔子”。二悟“六合皆心”,即“天地即大腔子”。 天启六年(1626)二月,魏忠贤指使其党羽假造浙江税监李实的奏本,诬告高攀龙、周起元、周顺昌、缪昌期、李应升、周宗建、黄尊素七人贪污袍价十余万两,企图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高攀龙得知消息后,自知不免,却十分镇静。三月十六日一早,他整冠束带,衣袍整齐,去拜谒了先贤杨龟山祠。回家后与弟高士鹤及两位门生赏花于后花园池畔,谈笑自如。谈兴正浓时,有人叩门而入,告知阉党要抓他的确切消息,高家满门惊惶,高攀龙神情泰然,微笑着说,“吾视死如归耳!”即投湖自尽。遗书云:“心如太虚,本无生死,何幻质之足恋乎!”如无此怀抱之人,焉能发“临事让人一步,自有余地;临财放宽一分,自有余味”之语?

匾中所引第3段话出自夏峰先生。夏峰先生就是孙奇逢,与黄宗羲、李颙并称“清初三大儒”。孙奇逢(1584-1675),字启泰,号钟元,晚年自号岁寒老人,原籍直隶容城(今河北容城县),清初迁至河南辉县苏门山下夏峰村定居,因此又被称为夏峰先生。他终身布衣,致力于学,著述甚丰,涉猎经学、理学、史学、文学等诸多方面,是我国明清之际著名学者、思想家、教育家、爱国志士,被北方学者奉为泰山北斗。天启间魏阉窃柄,荼毒正人,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被诬下狱时,一般人多惧祸引避,夏峰与其友鹿伯顺倾身营救,义声动天下。方望溪作夏峰先生《年谱》序云:“其行事或近于侠烈,而治身与心,则粹乎于先儒。”他与黄宗羲一样,“不事王侯,持子凌之风节”。在明清两代,夏峰先生被荐举十一次,屡蒙诏书特征,皆“婉辞”“不就”。他81岁的时候,曾有人以文字狱相诬陷。他闻信,从容说道:“天下事只论有愧无愧,不论有祸无祸”。如无此境界者,又何来“若辈知昌家之道乎?留余忌尽而已”之通达?

有此三奇,此匾焉得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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