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童年往事。在沁人心脾栀子花香时节，一个天蒙蒙亮的清晨。妈妈就会在屋外乡间小路上，发出嘹亮吆喝声：“喂，采粽叶去喏！”左邻右舍自然会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即便有淅淅沥沥的细雨，丝毫不影响愉悦之情。
家乡的粽叶都是箬竹叶，其酷似竹叶却比一般竹叶更光滑宽大。箬竹密密地生长在山涧旁，溪沟侧，叶滑清亮，翠绿夺目。小时候，我最开心的事之一，就是和妈妈及邻里们，戴着斗笠，在小雨霏霏的时节，去山间拣选上好的箬竹叶来作为粽叶，精挑细选，笑语阵阵。妈妈说：在细雨天采摘来的粽叶，最适宜包粽子，因为在这竹香里蕴有云淡天青的的滋味啊。
当沉甸甸粽叶到家时，父亲早已挑水回来了，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最甘甜的东井泉水，甜丝丝的。爸说过：用这泉水煮出的粽子，味道才地道咧！我争抢着去清洗粽叶，当粽叶被洗得纤尘不染后，就该妈妈忙碌了。
妈妈双手飞快地操作着，将两片粽叶交叉一处，一番折叠，便成了一个圆锥形，再倒入一勺雪白的糯米，有时我和姐姐还会帮忙，添加红枣之类馅料，用丝线将粽叶口牢牢地系好，如果是五色丝线系自然更好。然后，我们就高高兴兴地，端起盛满粽子的簸箕送到厨房，爸爸将一大提一大提的粽子放入锅里，倒入清甜的泉水，红紫色火苗在灶膛尽情舞蹈，浓郁的粽香开始从厨房里渐渐氤氲开来，令人垂涎欲滴。揭开锅盖，粽子出锅，原本清绿的粽叶变成墨绿色，绿玛瑙般色泽。剥开一个粽子，清香的雪白色之中还会有颗深红油亮的红枣。墨绿、雪白和深红，赏心悦目之三色组合，煞是好看。
一家人围坐一处，享受这端午的美好时光。大家一个个嘴角上挑，显示出彩虹般的弧度，轻轻咬上一口，唇齿间抹过一份醇厚热烈的软糯清香，“好吃，好吃！”贪嘴的我，忙不迭地边吃边嚷，逗得全家不免笑弯了腰。粽子可淡食，也适宜蘸白糖或蜂蜜来吃，家里习惯吃粽子时摆上一碟蜂蜜，粘稠的暗红色，隐隐的甜香，将糯米的雪白在暗红的蜜糖液体里翻滚一遭，清香中具备甘甜之神韵，丝丝入扣，幸福满怀的感觉，不知不觉间你就会三五个粽子下肚而不自知。
端午节， 又称端阳节，其所在夏历五月被古人视为“恶月”，五月初五日又被称作“五毒日”，屈原正是在这一天自沉汨罗江的。三闾大夫为自己的祖国而捐躯，两千多年来华夏子孙都怀念他，就以端午节包粽子的形式纪念他，古时粽子也是要抛入河中祭祀屈大夫的，尖角形状就是让水中的蛟龙不敢吃，五色线系也是为驱赶魑魅，而让应该享用的人来品尝。
驱邪禳灾，除毒杀虫，乃是端午另一个重要内容，以此求得人们的安康幸福。难怪每回端阳节前后，父亲就会早早地准备好艾蒿，一束束捆好，然后将有浓烈芳香的艾蒿束系于大门两侧，据说是有把邪气灾星拒之门外的神奇功效的，这不就是另一种门神么？寄托有炎黄子孙淳朴的祈愿。
艾蒿能否驱邪我不知道，只记得，小时候曾用艾蒿煮过的水洗澡，皮肤上的小疙瘩的确很快就好了。当夏夜蚊虫猖獗时，父亲还会点燃一大束艾蒿叶子，屋里屋外游走一番，让散发浓烈艾蒿香的烟将蚊虫赶跑，我们大家做一个甜香的酣梦才会有可能。
屈原曰：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香草美人自比的屈大夫，以高洁伟岸的形象永远活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敬重他那“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执着信念，感怀他那“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担当，端阳的真谛绝不在于仅仅吃粽子吧。
花香、叶香、粽香、艾香、诗书香，在这一个香气四溢的节日，我们不正在领悟属于咱们炎黄子孙特有的那份文化么？
（来源：巫山县作协公号“巫文弄墨”）
作者蒋华，县职教中心教师、县作家协会会员、巫山博物馆志愿者，出版有散文集《云踪》，发表作品若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