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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意丨宋人的“雅玩”玩出了名堂

 墨品书法网 2021-06-04

一个时代审美风格的形成与发展,是思想观念、艺术追求的必然反映,会受到时代的政治、经济、文化的直接影响。宋代是经济繁荣,科技发达,文化昌盛,艺术格调高深的历史时期。书法艺术注重文人的自我表达的时代,在中国书法审美风格史上谓之“尚意”时代。

宋代人生活美学:格调。宋徽宗《文会图》(局部)

历史更迭,由唐至宋,书法传承会受前朝的影响。宋之初,书法还是主张向唐人学习,同时上追晋人。但有人发现,唐人过于重法,不但没有达晋人之韵核心,还违背了“达其情性,形其哀乐”的书法精神。在宋代文人思想的影响下,以欧阳修、苏轼、黄庭坚、米芾等人的为代表的文人,以追“意”思想为指导,提出了系列的改革,“书为心画”(汉杨雄),宋代书家诗书一体,文墨兼通,是宋代文人的一大特征。宋人把追求自我,写心、写意文人化思想发挥到极致。

李公麟《西园雅集图》局部

欧阳修“有以寓其意,有以乐其心”;

苏轼 “吾书意造本无法”:

黄庭坚 “老夫之书,本无法也”;米芾以书为“戏墨”游戏,反唐法之风。

正是这些书法思想,形成了“尚意”的时代风格。

苏轼说:“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皆诗之余也。”(《文与可画墨竹屏风赞》)

宋代邓椿《画继·杂说》也说:“画者,文之极也。”

又说:“其为人也多文,虽有不晓画者寡美;其为人也无文,虽有晓画者寡矣。”

苏轼《归安丘园帖》

宋四家苏、黄、米、蔡,无不诗、文、书、画皆能。尤其是苏轼,作为多才多艺的一代文坛领袖,左右着宋代诗、文、书、画的审美取向和发展方向,“尚意”之风也因他而勃兴,对宋代艺术产生了广大深远的影响。诗歌尚意、书法尚意、绘画写意,“意”在文人笔下,跨门逾类,互为渗透,互为生发。

在苏轼之前,欧阳修就强调过绘画之“意”,如《盘车图》诗说:

“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画。”

又《赠无为军李道土》也说:

“弹虽在指声在意,听不以耳而以心。心意既得形骸忘,不觉天地白日愁云阴。”欧阳修主张“得意忘形”,开宋代尚意的先声。

苏轼《洞庭春色赋》局部

苏轼于后推波助澜,大倡尚意之风。见于文章、题跋中的“意”论有:

传神…亦得其意思所在而已怀立举止如诸生,萧然有意于笔墨之外者也。(《传神记》)

道子,画圣也,出新意于法度之内,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跋吴道子地狱变相》)

松陵人朱君象先……曰:“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而已”。

(《书朱象先画后》)

与可曰:“吾乃者学道未至,意有所不适而无所造之,故一发于墨竹”。(《跋文与可墨竹李叔通篆》)

赵云子画,笔略到而意已具。(《跋赵云子画》)

观士人画,如闯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又跋汉杰画山》

某平生无快意事,唯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逾此者。(《何违春话纪问》)

等等,无非以意遣笔,笔到意周,意到笔尽,不拘泥于笔墨形迹之苏轼的诗论尤其重意,如云:

“诗者,不可言语求而得,必将深观其意”(魏庆之《诗人玉屑》引);“善画者画意不画形,善诗者道意不道名”(惠洪《天厨禁脔》引);“言有尽而意无穷,天下之至言也”(方东树《昭昧詹言行》)

以上文献记载,集中体现了苏轼“尚意”的美学思想。

黄山谷草书《李白忆旧游诗》局部

苏轼还认为最佳的创作状态应该是“奋袂如风,须臾而成”(《书蒲永昇画后》),“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王维吴道子画》)。“气”者,“意”之使也。

在书法领域里,苏轼的尚意倾向表现更为突出。如一《书唐氏六家书后》:

“柳少师书,本出于颜,而能自出新意,字百金,非虚语也。赞张旭:颓然天放,略有点画处而意态自足,号称神逸《次韵子由论书》:

“吾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苟能通其意,常谓不学可。”

《石苍舒醉墨堂》:“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

《评草书》:“吾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

等等不一而足,其中心无非一个“意”字。

在尚意的基本风格之下,宋四家苏、黄、米、蔡又各不相同。

《苍润轩碑跋》云:“宋世称能书者,四家独盛。然四家之中,苏酝藉,黄流丽,米峭拔……而蔡公又独以浑厚居其上。”

蔡襄,传统功力深厚,守古人之法,得晋唐之意,人称“宋之鲁公”;米芾以集古为新,略有变法;苏、黄以变法为新,多出新意。刘有定《<衍极>注》说:“自此体渐变,至宋时苏黄、米诸人皆然。楷法之妙,独存蔡君谟一人而已。”

“此数家,多能于行草,而略于楷隶也。”

除蔡襄既擅楷书又擅行草外,苏、黄、米以及其他书家大都以行草为要。楷书以法见长,行草则适于达意,意之不同作书有别。米芾的行草,笔锋多外拓,四面取势,所谓“八面出锋”。如其名帖《蜀素帖》,风樯阵马,沉酣痛快,跌宕多致,跳跃飞舞,“意足我自足”。苏轼的书法沉酣天真,欹侧豪健,最富“士气”,《艺概·书概》评曰:“东坡诗如华严法界,文如万斛泉源,惟书亦颇得此意,即《行书醉翁亭记》便可见之。”黄庭坚的书法别开生面,风流倜傥,流溢多姿,其意尽显。行书如《松风阁帖》,磊落洒脱,奔逸骏捷,超迈荡跌。草书《诸上座帖》,其伸缩、驰截、呼应、挺侧,纷乱生动,杂陈有节。

米芾 《论草书帖》

宋书解散唐法,并非无法。书法是书写汉字的艺术,自小习字,法从古人来,宋四家中也无不追慕“二王”,只是从形式上力主尚意之变罢了。宋四家之书,虽不主擅楷书,仍然集中于书体点画的变易上:

1、作为行草,其点画自然没有唐书的单一纯净、谨严规整,仿佛是得晋韵变化之妙,但又未得晋书的细腻含蓄,而是仅得其变化之意,点画线条的变化比晋书幅度小,也更加显露(非“曲线”)。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宋之“意”是对晋之“韵”的一种“反复”。

2、点画线条伸展开张(拉长线条增加变易),似有北碑之神放,宋四家皆然,尽管他们未师法北碑,然神意大有相通之处,实则放纵个性相同使然,尤以黄山谷为甚。山谷草书,有“长枪大戟”之谓,点画豪放纵逸,墨舞神飞,是他扛起了宋代草书的大旗。

3、点画的相互作用关系不再局限于结体布白之内,而是开张跃迁,左顾右盼,上下绵延,奔腾舒展,但又不是草书的连贯缠绵,而是如草书那样缩敛收覆,其势又不失豪放飞逸,跌宕奇险。《周星莲临池管见》总结道晋书如仙,唐书如圣,宋书如豪杰……。”

蔡襄尺牍《暑热帖》

气沛势足,锋芒显露,情意奔放,纵横超迈,夸张放逸,意气风发,酣畅淋漓,宋书之“意”让中国书法个性得以极度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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