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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我经历的“兰西拉”光缆施工

 西北望msm66g9f 2021-01-29


一九九七年,兰州军区部队受领中央军委、国务院修建兰州经西宁到拉萨的光缆通信线路的任务。军区部队承担兰州经西宁、德令哈、格尔木至唐古拉山口段全长1600余公里的光缆施工任务。这一段施工路线除兰州到西宁200多公里在海拔2000米以下,西宁至格尔木段2000—2800米,其中青海湖、橡皮山段120公里超过3200米,格尔木至唐古拉山段600余公里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虽然军区部队长期驻扎在西北,但是大部队长时间在高海拔地区进行施工作业却是很少的,施工难度和后勤保障任务十分繁重。
 
军区确定由步兵五十五、五十六师和高炮七旅担任施工任务。卫生部会同通信部负责施工部队的医疗保障任务。军区首长对这次大部队进入高原地区施工特别强调,不能因高原缺氧发生亡人事故,要求相关部门要拿出具体保障方案。通信部对于大部队进入高原缺氧地区预先做了一个物资保障方案,征求卫生部的意见。我是负责这次施工医疗保障计划组织,我看到这个保障方案投资过于庞大,基本没有涉及部队自身卫勤保障系统的作用。
 
根据施工任务时间紧、劳动强度大、高原缺氧环境差、后勤保障难的特点,我们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医疗保障方案,把卫勤保障的重点放在预防急性高原病和高原肺水肿等方面,除各部队自身卫勤保障力量外,抽调军区卫生防疫大队军队卫生、流行病、消杀灭等专业人员,组成高原野战卫生防疫保障组,随部队进驻施工现场实施遂行保障;针对部队缺乏高原病防治专门人才的实际情况,协调军区第四医院派出相关专业人员补充到部队指导防病治病。军区卫生防疫大队派出先遣组先期进入施工地域,重点对施工地域地方病、流行病进行调查,实时协调指导部队开展疾病防控工作。
 
光缆通过的青藏高原
卫勤保障方案下发施工部队以后,参加施工的部队卫生部门对全体官兵进行了广泛的健康教育和预防高原病知识培训,筛选淘汰个别不适合高原环境的官兵。从组织计划、施工方案和各项生活保障等方面做好充分的物资和思想准备工作。
 
一九九七年六月下旬,施工部队分布在长达1600公里的施工线路上。高炮七旅承担兰州经临夏到西宁250公里的路段施工,五十五师承担西宁到格尔木段约800公里的线路施工,师前指设在青海省乌兰县;五十六师承担由格尔木到唐古拉山口段六百公里的线路施工,师前指设在沱沱河兵站。军区卫生防疫大队在格尔木设保障工作站,对施工部队进行疾病防控监督指导,在实践中探索研究科研课题《大部队急进高原的卫勤保障研究》;第四医院派出的高原病防治专业人员重点加强在五十六师一线团队跟班作业。

 
兰州黄河铁桥
部队展开施工不久,按照预先计划,我带卫勤处助理李庆和前往施工一线,检查督导施工部队卫勤保障、了解卫生防疫大队执行遂行保障任务情况,协调总后青藏兵站部第二十二医院和西藏军区总医院作为施工部队后送保障支援医疗体系。
 
出发前,考虑到部队都在野外施工,为了不给施工部队增加麻烦,我们采购了一批生活保障用品(主要是方便面、火腿肠、咸菜等等),还有几箱啤酒,临走前还买了几个西瓜装在车上。从兰州出发三个小时后我们就到达了青海省会西宁,先到了解放军第四医院,和鱼昌民院长进行了简单交流,了解了医院派出人员的情况,然后又到了青藏兵站部卫生处,就沿途医疗保障问题进行了协调。
 
午饭后离开西宁经湟中,翻过日月山,经倒淌河转向西南,沿着青海湖一路西行,七月份的青海湖是风景最美的季节,金黄色的油菜花沿着湖边一眼望不到边,碧蓝的湖水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翻过青海湖边上橡皮山海拔3600米的垭口,我们就进入了海西地区。
 
美丽的青海湖
下午四点钟左右,赶到了位于乌兰县的五十五师前指,刘爱云副师长热情接待了我们,卫生科施耀勇科长向我们报告了全师部队到达施工现场卫勤力量展开情况,因为五十五师部队大多数在海拔三千米以内陆段施工,除生活保障条件稍差,部队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因高原反应减员现象。师救护所的医务人员大部分都下到一线施工部队进行现场保障。

离开师前指,在路上刚好碰到165团的施工部队正在一片湿地地段开挖光缆沟,这里地面太软,有的地方半尺深的地下就是水,根本无法使用任何机械作业,官兵们就是站在泥沼中开挖光缆沟,工程难度很大,挖好的光缆沟很快又会被水淹没,工程进度很受影响,团长王甲武正带这一群人在那里研究对策。我们走过去看到官兵们在三十几度的高温下挥汗如雨的施工,就把车上带的几个西瓜给他们送过去,我和王团长以前就认识,他一看加我抱着西瓜过来,赶忙跑过来说,别人是雪中送炭,你是暑天送瓜啊。谢谢,谢谢。我说咱哥俩,你还客气什么?和王团长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下部队的情况,我们就离开乌兰县,当晚赶到都兰。
 
开挖光缆沟
从都兰出发到格尔木,三百多公里路,要穿越柴达木盆地和察尔汗盐湖。一路上大部分都是在荒凉的戈壁滩上奔驰,察尔汗盐湖,是一个以钾盐为主,伴生有镁、钠、锂、硼、碘等多种矿产的大型内陆综合性盐湖。在路过察尔汗盐湖的时候,可以远远地看到盐湖中央的挖盐船还有巨大的输盐传送带,还有我国最大的钾盐工厂,给这貌似荒凉星球的地貌上增添了几分人气。三百多公里的路上除了公路上几辆运输卡车,几乎没有见到人烟,强烈的阳光照在泛着白光的盐湖和戈壁滩上,给人一种炫目的感觉。这里白天的温度也达到了三十多度,打开车窗,吹过来的风也是带着一种咸味的热风。
 
查尔汗盐湖
午后两点多,我们就赶到了格尔木市一个回民聚居区,军区卫生防疫大队就住在这里。在防疫队的驻地,我们和队长贺栓友、消杀科主任齐福祥、卫生科主任彭宝珠、健康教育科主任范勇一起讨论了前一阶段工作和驻现场工作情况,特别对驻在唐古拉山口的部队施工卫勤保障情况进行了研究分析,针对性的提出了高原施工期间防治急性高原反应的具体做法,对下一步工作提出了一些要求,就在防疫队和同志们一起小小的聚餐了一下。
 
防疫队的同志们说,大部队上高原之后,虽然大多数同志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但是部队整体情况还算平稳,他们用带来的仪器设备对部队官兵进行了大范围的高原适应性生理测试,他们发现,到高原之后前十天,官兵的血氧饱和度有一定的波动,但波动差不是很大,部分官兵抽血后检测血红蛋白含量,均有轻微升高现象,但有一个现象比较明显,就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少数官兵在半夜血氧饱和度会明显下降;有的战士平时不打呼噜,但在山上的环境下,睡觉的时候打呼噜很重,而且有的人睡得还很深,估计和高原缺氧环境有关。针对这种情况,为了防止官兵在夜晚发生急性高原缺氧引发不测,防疫队配合卫生科向部队领导提出了夜间值班查哨查铺的要求,要求所有夜间值班查铺查哨的人必须对每一个睡觉的官兵检查睡眠情况,及时发现异常。
 
军区卫生防疫大队在演习场上
第二天,我们来到了五十六师住格尔木留守处,在这里见到了师卫生科戴俊岭科长,戴科长向我们介绍了全师部队在施工现场展开分布情况。从格尔木到唐古拉山口,全师四个团一线排开,施工进度基本按照计划进行,除有个别施工工伤减员,部队还没有出现有规模的高原反应减人减员的情况发生,在戴科长的陪同下,我们到了格尔木总后青藏兵站部第二十二医院,看望慰问了住在那里的施工部队伤病员。
 
我们在医院见到了俞院长和其他院领导,俞院长很客气也很痛快的告诉我们,军区部队到了青藏高原施工也是对他们工作的支持,作为青藏线上一支重要卫勤保障力量,为施工部队提供完善的医疗救治服务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高原汽车兵
八月一日清晨,我们离开格尔木,向唐古拉进发。防疫大队贺栓友队长、五十六师戴俊岭科长和我们一同上山。青藏公路格尔木到拉萨段1160公里,平均海拔超过四千米,途中要翻越五道梁(海拔4400米)、昆仑山(海拔4600米)、风火山(海拔5010米)、唐古拉山(海拔5320米)、头二九山(海拔5180米)等高山垭口。青藏公路在铁路未修通之前,承担着绝大多数进藏物资的运输,大约有80%以上的进藏物资、90%以上的出藏物资通过青藏公路运输,除个别路段年年翻浆地基下沉,基本上全是柏油路面。这条路上军车是主要运输力量,另外还有格拉输油管线伴行,所以在青藏线上可以看到很多军事设施和机构,沿途有兵站、泵站和通信机务站,此外就是公路沿途的道班了。

 雪域高原上的青藏公路 
离开格尔木向南大约二十多公里,可以看到青藏铁路的一期工程最南端南山口车站,从这里公路就进入了昆仑山脉,海拔急剧升高,道路也在山谷中婉转曲折,在进入南山口不远的地方公路的一旁,有一股很大的清泉从地下涌出,涌出的泉水清澈透明,清凉甘冽,防疫大队对这里的泉水也做过水质分析。这个泉水来自昆仑山深层地下,富含矿物质,完全无污染;据测量泉水涌出量达到每小时数十立方米,当时尚未充分开发利用。过往的车辆每每到了这都会停车装一桶清澈的泉水,或带上山途中引用,或带下山回去赠友,我们也下车灌了几瓶带在车上。后来这里被当地政府开发,形成了一个著名的饮用水品牌昆仑山矿泉水。
 
青藏公路不同于新藏公路,尽管它的海拔也比较高,除了几个山口海拔超过五千多米,很少有大起大落的深山峡谷。在海拔逐步升高的昆仑山上,沿途我们首先经过了纳赤台兵站,进入昆仑山腹地之后,有一片很大的开阔地名叫西大滩,海拔在4000米左右,面积达到数百平方公里,很适合大部队机械化开进演练,后来就成了军区部队高原训练的重要基地。


前行的路上,沿途我们看到公路的旁边已经挖出来的光缆沟伴行着青藏公路一路延伸,在等待后续专业团队铺设光缆。中午时分,我们到了五道梁。这里海拔4600米,五道梁是进入昆仑山以后的第一个海拔超过4500米的高地,也是高原反应发生率比较高的地区,当地有一句俗语叫,过了五道梁,难见爹和娘。一六六团就在这里安营扎寨,连片的帐篷在远山近景的映照下很壮观。在部队驻地,我们见到了前来支援保障的军区第四医院专业人员,详细了解了部队施工期间的卫生保障和预防高原并的措施,他们反映部队在前期施工对高原缺氧环境不太适应,工程进度也比较慢,后来团里根据他们的建议,将施工部队的工作时间改为弹性时间,延长中午休息时间,使部队得到充分的休息,尽快适应缺氧环境给部队施工带来的不利影响。
 
在昆仑山口留个影
从五道梁出发,我们直接赶到师前指所在地,沱沱河兵站。发源于格拉丹冬雪山的沱沱河是长江源头之一,沱沱河大桥理论上也是长江上的第一座桥,说它为万里长江第一桥一点也不为过。兵站就设在沱沱河大桥的桥南,附近还有加油站和机务站,沱沱河还有一个不大的旅馆兼饭店。这里海拔4560米,南距拉萨735公里,北到格尔木419公里,是过往车辆休息打尖的重要驿站。
 
长江源头沱沱河 
那天是八一建军节,我们下午早早就到了沱沱河兵站,我们首先拜访了马忠祥师长,向马师长汇报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和任务,征求了对卫生防疫保障的意见和需求,马师长感谢军区卫生部在高原施工的医疗卫生保障工作的大力支持,感谢深入施工一线的军区卫生防疫大队所做的工作,但同时也担心部队少数官兵仍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对下一步医疗保障提出了新的需求。我们还探望了五十六师医院前指医疗救护组的同志们,这个医疗救护组大多数是由师医院的女兵组成,救护组长是一个号称军中女汉子的卫生科女助理员朱爱荣担任,她们在高原深入施工一线为官兵送医送药,救治伤病员。
 
军中女汉子朱爱荣
卫生科戴科长给我们讲述了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在唐古拉山口附近施工的168团,因为施工塌方,有一名战士被石头压断了腿,经过紧急处置后需要把伤员转送到格尔木第二十二医院手术治疗,但是唐古拉山口到格尔木将近600公里,而且路况还不是很好,为了把伤员尽快送至山下,师里决定派一台大卡车,由朱爱荣带一个卫生员负责伤员后送。为了防止车辆的颠簸,临行前他们在车厢里装了半车沙子,铺了很厚的棉被让伤员躺在上面。尽管这样,车跑起来还是免不了有颠簸,伤员忍不住的呻吟,朱爱荣毫不犹豫的自己坐在车厢上,把伤员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自己的身体减少车辆颠簸给伤员带来的痛苦。六百多公里路,跑了近十个小时,她就这样坚持这把伤员送到了医院,伤员抬下车了,朱爱荣自己却腿麻的站不起来了。安顿好伤员,第二天她又重新返回了沱沱河。马师长说这个女干部不怕苦不怕累,干起活来风风火火的,一点也不像个干部子女,许多男同志也比不上啊。施工结束后,朱爱荣因表现突出荣立了二等功。
 
在沱沱河大桥上的留影(前排正中朱爱荣、后排站立右一戴俊岭、右二马师长、右三贺栓友、桥边是本人)

那天我们还巧遇四十七集团军龙大位副军长到师里看望慰问部队,我们到前指的时候,龙副军长到唐古拉山口看望施工部队,晚饭前刚回来。我以前和龙副军长很熟悉,他是湖南湘西土家族人,又一次到集团军出差的时候,龙副军长还把我们请到他家里吃饭,他在饭桌上告诉我们,在他家吃饭,除了喝的酒以外,桌上的菜大部分都是自己养自己种的,有鱼有鸡、鸭、还有家乡的老腊肉,他的老伴一直不太会讲普通话,就在家里小院里养鸡养鸭种菜,自给自足还经常给别人送,龙副军长酒量惊人还特别豪爽。
 
和龙副军长在沱沱河兵站
晚上师前指在沱沱河兵站举行了庆祝八一的会餐,龙副军长、马师长在餐前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和祝酒词,龙副军长说今年的八一建军节庆祝活动很有意义,一是部队在海拔4600米的地方庆祝八一建军节具有历史性的纪念意义,二是兰西拉光缆工程也是国家级重点建设工程,三是今年的八一建军节,军区、军、师三级和部队在一起过更有特殊的纪念意义。马师长祝酒结束后,龙副军长一定要我代表军区讲几句话,我说首长在这里,我哪有资格代表军区讲话?但是首长说了,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我也给大家简单祝了酒。前三杯酒喝完之后,龙副军长说,今天庆祝八一建军节,能喝酒的就喝,敬酒的规矩,先军区后集团军再师领导,首长这样说,大家就这样办,我就成了率先喝酒的人,每人来敬酒,我先得替首长挡一杯。
 
当兵的喝酒就和打仗一样,一声号令举杯就干。大家喝酒也向军首长看齐,基本上都是一人一满杯,我看军长是来者不拒,而且我的酒不准人替,那天晚上真是喝的痛快淋漓,也不知喝了多少,接着……,接着我就悲剧了。
 

那天晚上我和贺队长住一间房子,大约午夜时分,我突然感到腹部疼痛,刚开始还能忍受,慢慢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上腹就像刀割一样,我以前是做外科医生的,马上意识到可能要遭殃了,这是不是急性胰腺炎的症状啊?我赶忙叫醒了同屋的贺队长,兵站晚上停电,贺队长点着蜡烛,从医疗箱里拿出体温计和血压计,给我做检查,体温稍有升高,血压还可以,我让贺队长拿了几片止疼片和阿莫西林一起服下去,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疼痛依然不减,而且还有加重的倾向,想呕吐但又吐不出来,我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贺队长也担心是胰腺炎,说要去找戴科长商量一下,我是不是连夜往格尔木二十二医院赶。当时我就想,如果真的是急性胰腺炎,估计这次就交代在这昆仑山上了,就是送到格尔木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在五道梁
我告诉贺队长,先别着急叫人,我再吃两片止疼片试试。贺队长又给我拿了几片阿托品,吃完药我让他先去睡觉,有事我叫他。贺队长和衣半躺半坐的倚在床上,昏暗的蜡烛光下,我仍然感觉腹部疼得厉害,只好强忍着疼痛深呼吸,有时候很长时间呼出一口气,贺队长也没睡着,听着我的呼吸声音时长时短,悄悄起身借着昏暗的烛光看着我,据他说当时我的脸色很难看,满脸汗水。他也很紧张。有一阵儿我可能迷迷糊糊睡着了,贺队长看我没动静,感觉不对劲,揪了一团棉花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鼻子上看我是不是还有呼吸,我就睁开眼睛对他说,没事我现在还活着呢。他说我看你半天没动静,没事就好。我对他说,如果真有什么事,不要给部队添麻烦,悄悄的把我送回去就行了。贺队长一听就急了,你胡说什么,要不咱们现在就走,我说给你开玩笑呢。
 
凌晨四点多钟,我感觉疼的稍微有点松了,就翻身下床,贺队长说你要干什么?我说出去上个厕所,他就陪着我一起去厕所,回来后感觉有些轻松,但是我依然睡不着,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的对话,如果真的是那样呢?就这样交待了?脑子一下很乱,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到了五点钟再也睡不着了,我就起来在房子里转。贺队长也没睡好,看我起来了他也赶忙起来,我说现在比昨晚上强一些,我想出去走走。贺队长说那我陪你一起出去吧。我们穿上大衣,走出楼外,天空微微发白,我们就向兵站大院外走去,哨兵问我们,首长要去哪里?我说出去走走。我和贺队长漫步走在沱沱河边,我边走边说,老贺,天亮以后,咱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老贺说那怎么行呢?你现在这个样子,要真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我说没事,咱们接着往前走,还有两个团咱们还没去呢,最少也应该把施工部队都看一遍吧,这里到唐古拉山口还有不到两百公里,如果顺利的话,早上去说不定中午就回来了。老贺说那等天亮再说吧。我告诉贺队长,昨晚的事对谁也不要说,要不我们就走不了了。回兵站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早起锻炼的龙副军长,他看到我们从河边走回来,说你们比我起得还早啊,我们笑着向军长敬了军礼,说睡不着觉起得早,吃完早饭我们就到167和168团看看,军长说那好,他今天也要到下面的两个团去看部队。
 
从左至右贺栓友、戴俊岭、我、李庆和在昆仑山口
吃完早饭,我从前指医疗救护组要了几瓶葡萄糖盐水和抗菌素,告别了军、师两位领导和卫生科的同志,继续向南。在雁石坪我们先到167团看了看,简单听取了卫生队长的工作汇报,和团里的领导见了面就离开了他们。在离唐古拉山口不远的温泉兵站的路边,我们看到了在168团蹲点的师成宝西副政委坐在路边的一个石墩上,指挥参加施工的挖掘机开挖光缆沟,铺设简易便道。看到我们来了,副政委很高兴,他说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他十分热情的邀请我们到他的宿舍坐一会,没多远就是温泉兵站,现在改名叫唐古拉兵站了。

 自带干粮午餐
兵站不大,条件很一般,这里海拔4800多米。副政委住在一间很小的房间里,这是兵站给他的特殊照顾,施工部队都住在野外的帐篷里。副政委从床边的箱子里拿出几个梨来给我们吃,我们说你在这里条件这么艰苦,水果也来之不易,还是留给你吃吧。副政委说哪有这个道理呢,你们是客人到了这里就得听我的,我看到副政委因为在这里天天风吹日嗮的,脸色黝黑黝黑的,就开玩笑的对他说,你现在脱了军装站在路边别人一定会把你当做藏族人,他说我真的有那么大的变化吗,我说你好好照照镜子,多抹点防晒霜吧,副政委朗爽的笑着说,黑才是咱们军人的本色啊。
 
成副政委告诉我们,168团担负着兰西拉光缆施工最高、最艰难的一段施工任务,这里有些地段就是永冻层,一般的工具根本就挖不动,再加上海拔已经到了5000多米,官兵的高原反应比起其他部队要严重得多,每天都有战士因为高原反应躺在帐篷里吸氧调整。这里的医疗保障任务也是最重的,团里和上级派来支援的医生都在跟班作业。副政委又陪我们看了机械施工的地段,我们了解到再往上走就是著名的唐古拉山口了,那里也有部队在施工,就告别了副政委,接着向唐古阿拉山口出发。

 唐古拉山口
唐古拉山口,海拔5231米,这里竖立着一座军人雕像,据说是纪念修建青藏公路的勇士们而立的,石像上按照藏族风俗挂满了五彩经幡随风飘荡。我们在这里见到了168团副团长和卫生队长,向他们表示了节日的问候和致意,了解了部队的卫生防病和医疗保障情况,鼓励他们再接再厉,确保施工部队安全。
 
唐古拉山口也是西藏和青海的交界处,再往前走就到了西藏地界,贺队长和李助理看着我,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这里到拉萨和格尔木都是600多公里,往前走进入西藏,完成我们这次任务的最后一项,拜访西藏军区总医院,为施工部队医疗后援保障做预备力量。就是现在回格尔木基本上也算完成了这次任务,但是总是留下了一个遗憾。即便我真的得了胰腺炎,到西藏军区总医院条件还更好一些。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他们两个看我决心这么大,就说那就接着往前走吧。
 
进入西藏第一个县安多
上午十点钟左右,我们又踏上了青藏公路西藏段,正式进入了西藏境内。从唐古拉山口向南基本上是一路缓缓下坡,道路条件也比青海这边好一些,那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空湛蓝透彻,白云朵朵,公路基本上是沿着念青唐古拉山脉的谷地向前延伸,念青唐古拉山脉大多海拔在6000米以上,一眼望去,连绵不绝的山峰上白雪皑皑,在蓝天百云的映照下格外的美丽。随着海拔缓缓下降,公路两旁渐渐地显现出绿色的草场,偶然还可以见到藏族同胞的牛、羊群在草场上悠闲地吃草。
 
过了安多县,绿色的草原一眼望不到边,路边不时可以见到牧民用牦牛绳编织的褐色帐篷,中午时分,我们到了一条小河边,休息吃干粮,在河上的一座小石桥下,我看到很多悬挂在桥下的羊头,不知是藏民的什么习俗,附近也没有人可以问。我们吃完干粮就躺在柔软如毡的草地上,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几乎没有合眼,这时睡意就来了,我知道在这高海拔地区有时睡意太浓也不见得是件好事,但是这时也控制不了自己,躺下去就睡着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其实也就迷糊了一小会儿,贺队长就叫我起来,我睁开眼睛,突然脑子就一片空白,想不起来我在哪里,看着深邃幽蓝的天空和飘着的朵朵白云,远山白雪,四周绿意盎然,牛羊漫步其中,我自觉恍恍惚惚好像进入仙境一般,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动画片《大闹天宫》,我似乎看到了天宫圣境。贺队长看我睁着眼发呆,又叫了我一声,处长,咱们该走了吧,还要赶路。我猛地一下就醒悟过来,回到现实之中。
 
美丽的安多藏族村落
我们继续前行,下午三点多钟到了那曲,司机小刘说我们要在这里加油,那曲只有两家加油站,一家地方一家军队,我们开的是三菱越野车,一路上都是加的92号汽油。我们先到路边的地方加油站,他们说这里没有92号汽油,只有70号油,我们又来到那曲兵站加油站,加油的战士告诉我们,青藏线上所有的加油站都只有70号油可以加,我们问那这里很多高档越野车在哪里加油呢?战士告诉我们,西藏的汽油都是用输油管线泵过来的,管线上从来没有输过高标号汽油,西藏的越野车大部分都加的70号油,个别需要高标号汽油的车都是内陆油罐车拉上来专供的,价格也高了很多,所以,你们的车也只能加70号油。
 
那曲高原的湖光山色
加完油,我们一路奔向拉萨,过了羊八井,公路进入一条狭长的峡谷之中,路边就是奔腾的雅鲁藏布江,因为峡谷幽深,落差也比较大,雅鲁藏布江在这里汹涌异常,灰白色的江水汹涌奔流,不是撞击着陡峭的江岸,掀起数米高的浪花,很是壮观。

出了峡谷,道路突然变的宽阔平直,海拔已经降到了3600多米,路边闪过堆龙德庆的路牌,这里是拉萨郊区的一个县城(现在已经改为拉萨的一个区了),路标上显示我们离拉萨十公里,我们的心情也一下放松了。很快我们就走进了拉萨市区。在进入市区不远的一个丁字路口,我们见到了高高耸立在路边的青藏、川藏公路通车纪念碑。我们从兰州出发到这里,一共走了2150公里,全程走完了青藏线。我们在纪念碑前停车留影,然后就赶往提前联系好的西藏军区招待所。安顿好住宿,招待所已经开过晚饭,我们就在招待所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吃了一顿饭,一路上大家精神都很紧张,就早早进房间休息。我还是和贺队长同住一间房,贺队长说今天跟你跑了一天,我担心了一天也紧张了一天,怎么看你跟没事人一样,到了拉萨,脸色也好看多了。我也是觉的很奇怪,这一路上除了昏昏欲睡,腹疼反而越来越轻了。

青藏、川藏公路通车纪念碑
第二天一早,按照部队的习惯,我们还是早早的起了床,但是招待所的早餐要九点钟才开,我们就在院子里散步。我给西藏军区卫生处的梁处长打了一个电话,说今天要和他见面并拜访军区总医院的事。梁处长电话里说,你们先在招待所等着,今天是星期天,军区机关和医院的领导大部分都休息,现在也找不到人,等一会他联系好了就来找我们。我一看与其在这里等,不如我们先出去转转,参观一下布达拉宫和八角街、大昭寺,等他联系好了随时去医院也来得及。
 
布达拉宫是限定时间开放,每周对外开放四天,周一不对游客开放,藏族香客可免费入宫朝拜,但限制人数。我们赶到布达拉宫的时候,还没有开门,很幸运的买上了参观门票,每张票80元。在门外等候的时候,可以看到有很多藏传佛教信徒围着布达拉宫转经,磕长头,转经筒。
 
雄伟的布达拉宫
开门以后,我们沿着一条斜长的坡道走进布达拉宫,在外面看布达拉宫的感觉就是雄伟壮观,一旦进到布达拉宫内部,只能用惊叹来表示,这里每一间开放的宫殿都布置的富丽堂皇,包括当年陈毅副总理率团来西藏时会见达赖喇嘛是的会客室以及历代达赖喇嘛的寝宫。布达拉宫的神秘与富有,不是用我们所能想象出来的。他不同于北京故宫的庄严,宏大和气势磅礴,紫禁城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百姓对它是敬而远之,这种皇权是可以更替的,所以,他依然是人权的代表;但布达拉宫不仅仅是人权的顶点,他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那就是它代表着神权,神权是不可更替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达拉喇嘛至高无上,集神权人权于一身。在这旷古高原之上就是一种威严和遥不可及,神一样的存在。特别是五世和十三世喇嘛的灵塔,表面几乎被数以吨计的黄金和无数珠宝玉石装饰的灿烂夺目,这个宫殿内无数奇珍异宝,是普通藏族群众无法想象的,即便是现在的文明社会,他的文物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
 
在布达拉宫广场留影
站在布达拉宫的白宫平台之上,我不禁感叹,在农奴制的旧西藏,一个布达拉宫所占有的财富,几乎是整个西藏的所有,在等级森严的农奴制社会,广大底层农奴甚或是小的领主头人、僧众活佛,何曾见到过如此辉煌无比的宫殿?他们直接的感觉这就是藏传佛教信众们一生一世、世世代代追求的精神所望。前生今世一切都为了将来有一天会走进这高尚的殿堂,成为人上之人,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所以看到虔诚的藏族同胞不辞辛劳的转山、转经、磕长头也就不足为怪了。
 
布达拉宫红宫平台
在布达拉广场上我们如约见到了西藏军区卫生处梁处长,我和他前几年曾经在总后勤部的一个学习班上一起学习,这次在拉萨见面见了也是很高兴,我简单向他介绍了我们一行人和来此的任务,梁处长告诉我,到军区总医院协调保障的事交给他就行了,我知道他是西藏地区军队卫生系统的领率机关最高领导,和他沟通一切都更方便了,他说军区总院我们就不必去了,所有在西藏的医疗保障工作统一由他来协调,我们互相交换了部队的联络方式和相关信息,来这里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梁处长说时间还充裕,他建议我们再去大昭寺和八廓街看看,下午他给我们接风。我们爽快地接受了他的邀请。
 
和梁处长在布达拉宫广场
大昭寺既是祭祀的场所,广场又是集贸市场,广场正中有几个很大的焚香炉烟雾缭绕,我们到的时候寺内正在进行一场法事,寺内钟磬齐鸣,法号齐鸣。大昭寺主要供奉的是松赞干布的两位妻子文成公主和尼泊尔赤尊公主以及文成公主从大唐带来的释迦摩尼木雕等身像;来此朝拜的僧众百姓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广场上尤其磕长头的藏族同袍几乎是人挨人挤成一团,蔚为壮观。


我们在大昭寺稍事停留,就来到了拉萨著名的八廓街,八廓街围着大昭寺所建,来大昭寺转经的藏族同胞和很多游客也加入这浩浩荡荡的转经大军,顺时针方向快步地走在八廓街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是各式各样的商铺,旅店和饭馆,基本上集中了拉萨的精华所在,这里也是游客最多的地方,我们看到很多外国游客操着各种语言夹杂在人群里。这里的藏族同胞对拿着长枪短炮的摄影者和旅行家们也是见怪不怪。
 

转完八廓街,我们来到八廓街外的一个集贸市场,这里也是拉萨最大的旅游产品销售处,有很多来自印度的客商在这里售卖一些国外的产品,包括瑞士手表、法国香水和各种化妆品以及藏香印度特产。梁处长告诉我们可以买到瑞士产的瓦斯针军表,我看到西藏的军人几乎人手一块,金色的表链,黑表盘,阿拉伯数字刻度,粗犷的夜光指针很有军人的气质。我们在商场里和一个内陆老板聊了一会,他说这款表基本上都是卖给军人了,军人来买表,不用讲价,统一980元一块,那时这表在内陆大都在2千元左右,我们一听和梁处长介绍的没有出入,就每人买了一块表。来一次拉萨不容易,至少要留个纪念啊。
 
准备上车的时候,我们的车旁突然来了一群孩子,年纪都不大,男孩女孩都有,穿着比较破烂,围着我们弹着三弦琴,嘴里唱着听不懂的歌曲,跳着藏族的舞蹈,这是什么情况?司机小刘打开车门发动车子,那几个孩子一下就跑到车前面堵住了,我一看这可能是变着法的要钱的,就从兜里掏出来几块钱,说我这里有钱,孩子们就一下围到我这里,小刘赶忙把车开出来走到大街上打开车门,我把手里的钱递给最先走到跟前的几个孩子手里,赶快上了车,贺队长也从另一边上了车,这时李助理先拿出一些零钱给那几个孩子分,有些孩子拿到钱,一看后面的孩子拿的钱比他的多,马上就围住李助理,抱住他的腿不放,李助理喊着说没有了,那群孩子还是不放手,贺队长大声喊着,你把钱扔出去,李助理把手里的几张散钱往身后一扔,那群孩子扑过去捡钱的时候,他赶紧跑过来上车,关上车门,小刘马上就把车开出去。好险哪,李助理上了车还是喘着粗气说,差点上不了车。我们笑着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仗啊。
 

下午三点钟,我们到了梁处长事先安排好的一家四川饭店谭木匠就餐,我们进去还没坐稳当,饭店里就进来几个带着纠察袖标、白色头盔的军人,大声问道,门口停的军车是谁的?司机小刘马上答应到是我们的,我们几个就小刘穿着军装,纠察让他出来一下,小刘就跟着那几个纠察出去了。我问梁处长怎么回事,梁处长说,西藏军区有规定,军人一律不得穿军装在街上进饭馆吃饭,军车没有命令也不准上街,我一想怪不得梁处长请我们吃饭也没见他开车过来。我对李助理说,你出去交涉一下,把我们的情况说明,李助理去了一会,和司机小刘一起回来说,幸亏出去说明我们是兰州军区到这里来执行任务的,不知道西藏军区的规定,再说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就是出来吃顿饭,纠察看了李助理的军官证,说那你们也不能把车停在这里,饭店老板马上出来说可以把车停在他家后院,这样纠察才离开。梁处长说,他也不能出来讲情,如果他出去讲情,那就是明知故犯了。
 
布达拉宫外的转经筒
吃完饭告别了梁处长,我们就在拉萨城里转了转,经过了刚才的事情,我觉得这次我们到拉萨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抽空游览了一下布达拉宫和大昭寺,算是一举两得。本来还考虑事情要两三天才能办好,我们还可以去一下日喀则,现在一切都办妥了,我们也该返回了。晚上回到招待所,我就和大家商量,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拉萨返回格尔木,大家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都同意返回。司机小刘马上检查车辆加满油,大家也收拾好行装,早早地就休息了。

第二天天不亮,我们就离开了招待所,刚走到布达拉广场,就看到很多藏族群众在街道上手持转经筒围着布达拉宫在转经,磕长头,这些人可能就是夜以继日的在转经、磕头。不由得觉得宗教信仰的力量真的不可忽视。过了布达拉宫广场,我看到路边黑黢黢的几条流浪狗在跑,还没等告诉司机小刘注意点,那几条流浪狗突然穿过马路,小刘下意识的踩了一脚刹车,听到车底发出一声闷响,撞倒了一条狗,小刘问我是不是要停车看看,我告诉他别停,现在天还黑着,没有人注意我们的车撞到了狗,一旦停下车,说不定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或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家也说赶紧走,一旦惹出军民纠纷就不好办了。
 
虔诚的藏族老阿妈
一直开到堆龙德庆,我让小刘停下车下去看了看, 小刘下车看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大家也就放心的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格尔木。下午三点多钟,我们刚过唐古拉山口不远,就碰到了一座公路桥因路面塌陷正在抢修,桥两边停了很多车,我和小刘就下车往前走过去,快到桥边的时候看到有一条便道可以绕过去,但是要涉水,河里已经有一辆大卡车陷在里面,而且河岸还比较陡,很多司机在围观;这时从对面下来一辆越野吉普车,绕过陷住的那台车,从河里冲了过来。我问小刘,你有把握冲过去吗,小刘说应该问题不大,我就说那就试试。小刘把车开了过来,我们几个从桥上走过去,让他一个人开着车过河。车到河边,沿着刚才越野车的车辙印一脚油门也过了河,我们正在高兴,车在上河岸陡坡的时候猛地跳了几下,幸好小刘一直稳着油门,最终还是冲了上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上了车继续赶路。
 
在唐古拉山口施工的部队
车过雁石坪不久,我感觉车的动力好像下降了,是不是油路出了问题 ?小刘停下车一看说不好,刚才过河爬坡可能把油箱蹭了,现在漏油,我们原来准备到沱沱河兵站加油,现在油箱漏了,车一爬坡油管就吸不上油了。这里到沱沱河还有将近一百公里,后面的车都堵在桥那边,也无法求援,我们正在着急的时候,从对面过来一辆施工的卡车,我们赶紧把他拦下,他一看我们都穿着军装就把车停下来问有什么事?司机把我们的情况告诉他,他说只有到他们的工地去买点油,其他也没办法,我说让他帮忙代买些油送过来,他有点为难,说他们是计件工,给我们买油,来回至少耽误一趟,我们一听就告诉他,耽误的工钱我们付,他看看了就说那好吧,司机小刘就跟上他去工地,我们几个在公路上等着。
 
刚才还是风和日丽,突然天空慢慢变黑,一大片乌云慢慢向我们这边压过来,风也大了起来,紧接着几声炸雷,下起了冰雹,我们赶忙钻进车里,看着铺天盖地的冰雹噼噼啪啪的打在车上,大的有乒乓球大小,我很担心冰雹会把我们车的挡风玻璃打烂,过了一会冰雹渐渐变成了雪花,漫天大雪一会就把道路和山坡装点成一片白色,气温也骤然将至四五度。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云开雾散,太阳又出来了,我们几个长出一口气,看来老天爷还是照顾我们的,要不我们几个在这里可就惨了。又过了一会,小刘带着那辆卡车回来了,小刘下来提着一塑料桶大约有五公升汽油,我们对卡车司机千恩万谢,司机也很爽快,就说你们给我一百块钱就行了,我们赶紧把钱给了他,他马上又回工地了。小刘把油加上,我说赶紧走,一定要在漏完之前赶到兵站,加完油我们立刻向沱沱河出发,好在一路下坡,天刚黑我们就赶到了沱沱河兵站。
 
铺设光缆
在沱沱河兵站,卫生科朱爱荣助理马上找到我,她告诉我,今天凌晨168团一个战士因急性高原病抢救无效去世了,马师长和卫生科戴科长现在都在格尔木,军区工程总指挥、司令部张副参谋长也到了。总参通信部和国家邮电部的领导也到了格尔木,还要上山视察和慰问部队,马师长要朱助理转告我,要我回来后尽快赶到格尔木,有些事要协商一下。朱爱荣简单向我讲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牺牲的战士叫周光远,是个湖北籍的战士,这两天就有点感冒,连队让他休息,他说现在施工这么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坚持和部队一起施工。昨天收工以后,周光远和往常一样,吃完晚饭早早就休息了。同班的战友看他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认为他累了就没有打扰他,半夜值班的同志查铺看过他,叫他的时候他也答应了。凌晨三点多钟值班的同志再来查铺的时候叫周光远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昏迷,经过现场急救,但是还是没有抢救过来,估计是急性高原脑水肿,今天早上已经把周光远同志的遗体送下山了。
 
高原施工
我告诉司机马上抢修车辆,晚上11点多,司机告诉我,油箱问题在这里只能做个紧急处理,赶到格尔木问题不大。第二天凌晨五点钟,我们出发赶往格尔木,下午一点钟赶到格尔木宾馆,简单吃了一碗面,我立刻去见马师长。马师长神色凝重的告诉我,周光远的事情他们已经上报了军区工程指挥部,军区张副参谋长现在就在格尔木,马师长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见张副参谋长,我们要统一意见。我感到马师长现在压力很大,部队上高原前,军区要求不亡一人,现在出了这事,不好向军区首长和战士的亲属交待。我告诉马师长,周光远的事情看起来是件坏事,但是也说明了高原环境对人体的影响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尽管我们做了大量的预防和防范工作,但是由于个体差异和对缺氧环境的耐受力不同,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无法预料的。目前师里主要的工作是如何总结经验教训,更进一步的做好高原病的防范工作,教育和鼓励官兵科学的开展工程施工,强调劳逸结合,针对急性高原病易发生在夜间的特点,强调干部夜间带班查铺等措施,保质保量的完成军区赋予的任务。

 领导干部带头参加光缆沟挖掘
马师长十分同意我的看法,我们一起去见了军区张副参谋长,张副参谋长也是对周光远的事情非常痛心,仔细询问了有关医学方面关于急性高原病的预防和救治,对部队的预防保障措施给予了充分肯定。要求部队不要因此造成恐慌心理,要确保官兵高昂的斗志,努力完成总部和国家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
 
对于国家邮电总局和总参通信部的联合工作组上山慰问部队和施工现场考察的事情,我向军区首长建议,由防疫队派出专业人员随队保障,马忠祥师长也向军区首长汇报部队要在唐古拉山口施工现场举行周光远同志追思会,大力宣传部队官兵不怕苦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搞好这次国家和总部首长的现场视察接待任务。我提出和他们一起再上唐古拉山,贺队长向张副参谋长汇报了我这次在山上突发疾病的情况,张副参谋长听了马上对我说,你要立刻返回西宁或兰州到军区医院进行检查治疗,我们不能再出问题了,我只好作罢。
 

我们告别了在施工一线的同志们,第二天下午赶到了西宁解放军第四医院,在医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以后真的让我大吃一惊,我的血清淀粉酶和尿淀粉酶比正常高出几倍,胰腺炎诊断是没问题了。鱼昌民院长说:你真是胆大命大,马上安排我住院治疗。我在医院住了将近一星期,身体明显好转之后,我才返回兰州。
 
这次的拉萨之行,有惊无险,身体和精神同时接受了一次严峻的考验,两进西藏,两次不同的经历,收获甚丰,时常回味,依然是感慨无限。不过这次兰西拉之行的另一个收获就是接受医生们的警告,戒酒!还真的戒了半年。这也算是一次奇特的经历吧。

 兰西拉光缆施工牺牲的周光远烈士墓碑
兰州军区五十六师战士周光远同志在兰西拉光缆施工过程中,不幸牺牲,被评为革命烈士,安葬于格尔木烈士陵园。

补记:1997年9月16,经兰州、成都军区2万多名官兵将近三个月的奋战,国家重点通信工程———兰西拉通信光缆线路全线贯通。兰州—西宁—拉萨光缆工程全长2739公里,途经甘肃、青海、西藏三省区的23个县、市,穿越柴达木盆地,翻越昆仑山和唐古拉山,沿线平均海拔4000多米,是目前世界上海拔最高、施工难度最大的光缆工程,建成开通后初期可提供长途话路2.1万多路。 


作者简历:刘发军,1972年12月兰州入伍,历任卫生队卫生员、助理军医、军医、卫生队副队长。1989年调军区卫生部,先后任卫生部助理员、军事医学研究所副所长、卫生部防疫处长,解放军第三十三医院院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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