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子居:清华简十《司岁》解析 | 中国先秦史

 先秦子居 2021-02-22

清华简十《司岁》解析

子居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所收《司岁》篇,整理者在说明部分言:“本篇凡十五简,简长约四十五厘米,宽约〇·六厘米,三道编。简尾有编号,无篇题。据简文「六辰司岁」、「两辰司岁」,拟篇名为《司岁》。本篇接抄于《四时》篇后,与其合为一卷竹书(可参看《四时》篇说明)。本篇竹书原有编号为四十三至五十一,四十七至五十三,编号接续《四时》篇,且有重迭,为避免混淆,新加整理号。本篇属于术数类文献,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对「六辰司岁」总的说明;第二部分是对摄提等十二岁每岁哉、上时、中时、下时、二间、无丰、无厉所值之辰的详细说明;第三部分是对十二岁六辰所值之辰吉凶的占断。本篇出现了太岁运行一周十二岁的岁名,是目前所见最早完整记录十二岁名的文献。本篇十二岁名与《尔雅》、《史记·天官书》、孔家坡汉简《日书》等文献比较,异文较多,对于岁名的理解,有一定帮助。[1]由《司岁》内容和编号接续清华简十《四时》篇的情况来看,《司岁》与《四时》很可能是出自同一个编撰者,二者的成文时间当也非常接近。由下文解析内容可见,该编撰者很可能也是《行称》篇的作者,笔者在《清华简十〈行称〉解析》[2]中已提到:“由《行称》篇尚‘均’来看,《行称》篇的作者或与《心是谓中》篇一样也很可能为慎子学派的某位学人,并且可能是春申君之师。由《行称》篇中的用词特征来看,《行称》篇很可能成文于战国末期初段的东楚地区。”该作者措辞特征虽然与《治政之道》篇作者有相似之处,但《治政之道》篇作者不信天命,而《司岁》篇作者明显对天兆、择日等迷信内容有所偏好,这也正对应了《心是谓中》篇中所言“人有天命,其亦有身命”。所以,由《心是谓中》、《行称》、《四时》、《司岁》等篇内容综合来看,此作者很可能原为宋人或深受宋文化影响,并曾长期游于稷下,是稷下学人之一,非常可能是慎子学派中的一员,对宋钘学说也较熟悉,立论倾向于法家、道家、墨家、兵家、阴阳家等多家兼收并蓄,在稷下学人离散后此作者或是居于东楚,与春申君黄歇很可能关系非常密切,但二人观念则颇有不同。

【宽式释文】

  凡行水、旱、火、疾、兵、丧、死之道,正无丰、无厉、六辰以为纪。其六辰:一为哉、二为上时、三为中时、四为下时、五为间,凡六辰。

  司岁:

  摄提之岁,亥受舍,巳为上时,卯为中时,丑为下时,寅申为二间,子辰酉未为无丰,午戌为无厉。

  鼍菸之岁,巳受舍,亥为上时,酉为中时,未为下时,寅申为二间,午卯戌为无厉,子丑辰为无丰。

  执余,戌受舍,辰为上时,寅为中时,子为下时,丑未为二间,亥卯午巳为无厉,申酉为无丰。

  荒骆,辰受舍,戌为上时,申为中时,午为下时,未丑为二间,巳亥寅卯为无厉,酉子为无丰。

  敦状,酉受舍,卯为上时,丑为中时,亥为下时,子午为二间,戌寅巳为无厉,辰未申为无丰。

  协禽,卯受舍,酉为上时,未为中时,巳为下时,子午为二间,辰申丑为无丰,戌寅亥为无厉。

  滖难,申受舍,寅为上时,子为中时,戍为下时,亥巳为二间,酉丑辰未为无丰,卯午为无厉。

  乍噩,寅受舍,申为上时,午为中时,辰为下时,巳亥为二间,卯戌为无厉,未酉子丑为无丰。

  盖茂,未受舍,丑为上时,亥为中时,酉为下时,戌辰为二间,申子为无丰,寅卯巳午为无厉。

  大牵,丑受舍,未为上时,巳为中时,卯为下时,辰戌为二间,寅午亥为无厉申酉子为无丰。

  困敦,午受舍,子为上时,戌为中时,申为下时,酉卯为二间,未丑辰为无丰,亥巳寅为无厉。

  奋若,子受舍,午为上时,辰为中时,寅为下时,卯酉为二间,丑未申为无丰,亥戌巳为无厉。

  凡十又二岁。

两辰司岁,一出一入,以尽十二月,复以为十又二岁。屯然其无厉、二间不与易位。

  凡无丰以风,三,邦乃有丧。无厉……

[附简]……为日丁,且视十日之刚柔以穆之,且视雨风之逆顺少长以穆

【释文解析】

*(凡)行水旱火疾兵喪死之道〔一〕,正亡(無)丰、亡(無)萬(厲)、六晨(辰)以爲紀〔二〕。

  整理者注〔一〕:“水旱火疾兵丧死,泛指各种灾异凶咎之事。[3]此句“凡行水、旱、火、疾、兵、丧、死之道”与清华简十《行称》的“凡行称之道”句式如出一辙,两篇的内容也皆是阴阳时令类,因此两篇很可能是同一作者。而以十二岁为占的内容,可见于《淮南子·天文》:“摄提格之岁,岁早水晚旱,稻疾,蚕不登,菽麦昌,民食四升,寅,在甲曰阏蓬。单阏之岁,岁和,稻、菽、麦、蚕昌,民食五升,卯,在乙曰旃蒙。执徐之岁,岁早旱晚水,小饥,蚕闭,麦熟,民食三升,辰,在丙曰柔兆。大荒落之岁,岁有小兵,蚕小登,麦昌,菽疾,民食二升,巳,在丁曰强圉。敦牂之岁,岁大旱,蚕登,稻疾,菽麦昌,禾不为,民食二升,午,在戊曰著邕。协洽之岁,岁有小兵,蚕登,稻昌,菽麦不为,民食三升,未,在己曰屠维。涒滩之岁,岁和,小雨行,蚕登,菽麦昌,民食三升,申,在庚曰上章。作鄂之岁,岁有大兵,民疾,蚕不登,菽麦不为,禾虫,民食五升,酉,在辛曰重光。掩茂之岁,岁小饥,有兵,蚕不登,麦不为,菽昌,民食七升,戌,在壬曰玄黓。大渊献之岁,岁有大兵,大饥,蚕开,菽麦不为,禾虫,民食三升。困敦之岁,岁大雾起,大水出,蚕登、稻疾、菽麦昌,民食三升,子,在癸曰昭阳。赤奋若之岁,岁有小兵,早水,蚕不出,稻疾,菽不为,麦昌,民食一升。”其所列“水”、“旱”、“兵”、“疾”等内容正与清华简十《司岁》相当,类似的内容又见于《开元占经·八谷占》所引《黄帝占》:“太阴乘寅,早水晚旱,蚕禾菽麦昌,人食四升;太阴乘卯,禾稻菽麦黍昌,人食二升;太阴乘辰,早旱,晚水,人饥,豆昌,麦熟,民食二升;太岁乘巳,小兵动,蚕麦昌,二升;太阴乘午,大旱,蚕成,稻菽麦昌,禾不为,二升;太岁乘未,小兵起,蚕稻昌菽麦不为,三升;太阴乘酉,大兵,民疫,蚕菽麦皆不成,民食七升,大耗;太阴乘亥,有兵,麦禾善,五升;太阴乘子,天大雾,岁水大出,稻麦蚕禾昌,民食三升;大阴乘丑,岁小兵,早蚕不登,稻疾菽不成,麦昌,民食三升。”由《开元占经》引《黄帝占》内容不难看出,《淮南子·天文》所记很可能也是本于《黄帝占》,而推崇黄帝是战国时期田齐文化的一个特征,《开元占经·岁星占》:“甘氏曰:‘岁星处一国,是司岁,十二名。摄提格之岁,摄提格在寅,岁星在丑,以正月与建、斗、牵牛、婺女,晨出于东方为日;十二月夕入于西方,其名曰监德;其状苍苍,若有光;其国有德,乃热泰稷;其国无德,甲兵恻恻;其失次;将有天应,见于舆鬼,其岁早水而晚旱。’甘氏曰:‘单阏之岁,摄提格在卯,岁星在子,与虚危,晨出夕入,其状甚大,有光,若有小赤星附于其侧,是谓同盟。两国或昌或亡,死者不在其乡,其失次,见于张,其名曰降入,周王受其殃,国斯反服,甲兵恻恻,其岁大水。’甘氏曰:‘执徐之岁,摄提在辰,岁星在亥,与营室、东壁,晨出、夕入,其名为搏谷。其国有德,必数其状;其失次,见于轸,其名曰青章,其国不利,治兵将有大丧,其岁早旱而晚水。’甘氏曰:‘大荒落之岁,摄提在巳,岁星在戌,与奎、娄、胃晨出夕伏,其名曰路嶂,其状熊,色有光,其国兵,其君增地,其失次,见于亢,其名曰清明;其下出贼、死主,是岁不可西北征,利东西;东南无军,有乱民,将有兵作于其旁,执杀其主。’甘氏曰:‘敦牂之岁,摄提在午,岁星在酉,与毕、昴晨出夕入,其名曰启明;其状熊熊,若有光,天下偃兵,唯利二立王,不利治兵,其失次见于房。其名曰不祥,孽及殷王,祸及四乡;其岁早旱晚水。’甘氏曰:‘协洽之岁,摄提在未,岁星在申,与觜觿、参伐,晨出夕入,其名曰张列,其状昭昭,若有光,其色若赤,无有他祥,唯利行兵,征于四方,仇人不敢治,民其失次,见于箕;其名曰不疑,小民有子,持头相期。’甘氏曰:‘涒滩之岁,摄提在申,岁星在未,与东井、舆鬼,晨出夕入,其名曰大晋,其状昭昭,白色有光,有国其亡,亦不在其乡,其失次见于牵牛,其名曰小章,不利治兵,其国有诛,必害其王;岁小水雨。’甘氏曰:‘作愕之岁,摄提在酉,岁星在午,与柳、七星、张,晨出夕入,其名为长王,其状作有芒,有国其昌,书有四方,享献之祥;其失次见于虚,其名曰大章;有旱而昌,或为之殃,必有其乡,其岁有火,有女丧、民疾。’甘氏曰:‘阉茂之岁,摄提在戌,岁星在巳,在翼、轸。晨出夕入,其名为天睢,其状白色,大明,其色若青,国有大疾;其失次见于东壁,其国士卿相谪,民人各直刺,无有仇谪,鬼神书壁;其名曰天侈,其岁有小水,有女丧。’甘氏曰:‘大渊献之岁,摄提在亥,岁星在辰,与轸、角、亢。晨出夕入,其名为大皇,其状色玄青,天下不宁,有归为政;星若耀而阴出,是谓正平,利起军旅,其帅必武,有德将,四国海内尽服;其失次见于娄,其名屏营,天下尽惊。’甘氏曰:‘困敦之岁,摄提在子,岁星在卯、与氐、房晨出夕入,其名为天泉,其状玄色,甚明;江池其昌,不利起兵,其失次见于昴,其名曰赤章,其国有丧,不在其王,在水而昌。’甘氏曰:‘赤奋若之岁,摄提在丑,岁星在寅,与心、尾、箕,晨出夕入,其名为天昊,黯然黑色、甚明,侯王有庆,其失次见于参,其名洋;有国其虚,其岁早水。’”所引《甘氏星经》内容也是十二岁占,此内容又被《史记·天官书》收录而小有异文,《史记·天官书》明记“在齐甘公”是可知此说出自齐地,《汉书·艺文志》称“楚有甘公”则甘德或是也为稷下学人由齐入楚者,这也就正对应了清华简多有管仲学派内容而又为楚简的情况。

  整理者注〔二〕:“正,定。无丰,十二岁所属地支有子、丑、辰、未、申、酉。无厉,十二岁所属地支有寅、卯、巳、午、戌、亥。一岁之中,无丰和无厉所属地支共六个,哉、上时、中时、下时、二间所属地支共六个。每一岁,先确定「受舒」日地支,然后上时地支为「受舒」日前六日,中时为上时前二日,下时为中时前二日。纪,开端、准则。[4]由《司岁》与《四时》合为一卷竹书来看,很可能《司岁》篇不止与《行称》是同一作者,而且也是《四时》篇的编撰者,笔者在《清华简十〈四时〉解析》[5]中已指出:“虽然清华简《四时》篇作者并不熟悉天文历法,但很明显作者能接触到一些非常专业的原始材料,而这显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条件。”《四时》篇的作者在编撰《四时》篇时,对原始材料的理解和处理多有讹误,而《司岁》篇中,类似的讹误情况也同样存在,整理者注中所说篇中的“无丰,十二岁所属地支有子、丑、辰、未、申、酉。无厉,十二岁所属地支有寅、卯、巳、午、戌、亥。”当即是原文存在的讹误内容,以上时、下时等六辰来比较“无丰”、“无厉”的话,则“无丰”当恒定在“子、丑、辰、巳、申、酉”,“无厉”当恒定在“寅、卯、午、未、戌、亥”,推想《司岁》篇作者所据的原始材料本是表格形式,《司岁》篇作者将其转录为文字形式时,误将“巳”归为了“无厉”而将“未”归为了“无丰”,从而才导致目前所看到的《司岁》篇内容这个形式。整理者在《司岁》释文后曾据《司岁》原文整理出一份“十二地支司岁表”,而若按笔者所说《司岁》原作者抄录有误,则该“十二地支司岁表”可重新调整如下:

摄提

无丰

下时

中时

无丰

上时

无厉

无厉

无丰

无厉

受舍

单阏

无丰

无丰

无厉

无丰

受舍

无厉

下时

中时

无厉

上时

执徐

下时

中时

无厉

上时

无丰

无厉

无丰

无丰

受舍

无厉

荒落

无丰

无厉

无厉

受舍

无丰

下时

中时

无丰

上时

无厉

敦牂

中时

无厉

上时

无丰

无丰

无厉

无丰

受舍

无厉

下时

协洽

无丰

无厉

受舍

无丰

下时

中时

无丰

上时

无厉

无厉

涒滩

中时

无丰

上时

无厉

无丰

无厉

无厉

受舍

无丰

下时

作愕

无丰

无丰

受舍

无厉

下时

中时

无厉

上时

无丰

无厉

阉茂

无丰

上时

无厉

无厉

无丰

无厉

受舍

无丰

下时

中时

大渊

无丰

受舍

无厉

下时

中时

无厉

上时

无丰

无丰

无厉

困敦

上时

无丰

无厉

无丰

无丰

受舍

无厉

下时

中时

无厉

奋若

受舍

无丰

下时

中时

无丰

上时

无厉

无丰

无厉

无厉

笔者《清华简十〈四时〉解析》已指出“受舒”当读为“受舍”,而由《司岁》所列十二地支可见,《司岁》的“受舍”当是以岁比于月,即《司岁》的“受舍”标明了岁首和十二岁各岁的地支之首,而摄提格之岁“受舍”在亥,则表明《司岁》所据的原始材料摄提格岁或是冬至在亥日、或是立春在亥日。《司岁》以次年“受舍”在巳,第三年“受舍”在戌,则表明《司岁》所用历法很可能是以三百六十六日为一岁,每两岁减一日以求合天。这种三百六十六日为一岁的历法最早见于《尚书·尧典》:“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三百六十六日大于回归年实际天数,因此“以闰月定四时”只能表明《尧典》的作者并不懂天文历法,《尧典》四仲星非同年所能精确观测到的天象同样说明这一点。这种三百六十六日为一岁的历法,之后还见于《管子·幼官》及与之类似的银雀山汉简《三十时》,二者皆明确以十二日为一个时段周期,笔者《先秦文献分期分域研究之一 虚词篇》[6]已提到“《顾命》、《吕刑》、《尧典》、《皋陶》则是与春秋五霸中的齐桓公霸业颇相始终。”所以无论是《尧典》还是《幼官》、《三十时》都是明确属于齐文化系统的,这正可与前文解析内容提到的《甘氏星经》相印证。银雀山汉简《三十时》中言“一百五十三日一至,三百三十六日再至,十二日一时,六日一节。日冬至,恒以子午;夏至,恒以卯酉。二绳四句,分此有道。”类似内容则又见于《淮南子·天文》:“日冬至子午,夏至卯酉,冬至加三日,则夏至之日也。岁迁六日,终而复始,”可证这个齐文化系统的三百六十六日为一岁历法曾传至楚地,也正与清华简十《司岁》相合。因为该历法所用每岁日数为三百六十六日,故自然有同一节气于下一年的地支为对冲地支,所以有摄提格岁“受舍”在亥,单阏岁“受舍”在巳。而由于每岁日数为三百六十六日而大于回归年实际天数毕竟过于疏阔,因此要实际使用必然要减日数以合于实际的回归年日数,所以清华简十《司岁》所体现的很可能就是每两年减一日的调整法,这样调整之后每十二年只比实际回归年十二年日数多约三日,虽然仍较四分历疏阔,但使用上已影响不大。整理者注中以“受舒”为基点倒推“上时”、“中时”、“下时”,似不合推步历常规,而按笔者以上分析,则可以理解为摄提格岁的“受舍”实即岁首,“下时”在“受舍”后二日,“中时”在“下时”后二日,“上时”在“中时”后二日,这样的推步过程显然较整理者注所说“每一岁,先确定「受舒」日地支,然后上时地支为「受舒」日前六日,中时为上时前二日,下时为中时前二日”更为自然。

亓(其)六晨(辰),一爲(哉),二爲上寺(時),三爲中寺(時),四爲下寺(時),五爲𨳿(閒)〔三〕,【一】(凡)六晨(辰)司(歲)〔四〕。

  整理者注〔三〕:“,从月,才声,读为「哉」。《尔雅·释诂》:「哉,始也。」下文作「受舒」。间,地支位于中时和下时、无丰和无厉之间,故称间;所属地支有两个,故称二间。[7]由《司岁》以“”与“受舍”对应来看,此从月的“”字或即源自“哉生魄”的“哉”。“”的设置与孤虚术在思路上有相似性,二者当都是十干与十二支配置上的调合,只不过《司岁》的“”是每五日一置,这也就意味着《司岁》中的十二地支是分为每六个为一组,与银雀山汉简《三十时》每时都分为“上六”、“下六”相通。相对于此,可知《司岁》中的十天干配置并不连续,而是分为由“受舍”居中的五干和由“上时”居中的五干,“”即是指两个五干之“”。

  整理者注〔四〕:“司岁,又见于孔家坡汉简日书《司岁》篇。[8]虽然清华简十《司岁》与孔家坡汉简日书《司岁》皆言“司岁”,但二者的“司岁”所指并不相同。清华简十《司岁》的“司岁”指的是每岁职为司岁的十二地支中的两个,分别对应冬至的地支和夏至的地支。孔家坡汉简日书《司岁》的“司岁”则就是指的十二岁神,此十二岁神即《山海经·海内经》所记“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噎鸣生岁十有二。”其神名即“摄提格”至“赤奋若”十二岁名,并且孔家坡汉简日书《司岁》定每岁“司岁”之神是以每岁正月朔日地支为序顺次对应十二岁名,而这种顺序无论是与十二岁名的得名来源顺序对比,还是与节气地支对比,都并不相合,应该只是一种世俗简化处理。“凡六辰”后当加句号,“司岁”指的是后文的如何安排十二地支所属,以确定“受序”、“上时”的地支。

(攝)(提)之(歳)〔五〕,亥受舒(序),巳爲上寺(時),卯爲中寺(時),丑爲下寺(時),寅申爲二𨳿(閒),子晨(辰)(酉)未爲亡(無)丰,午戌爲亡(無)萬(厲)。【二】

  整理者注〔五〕:“,卽「摄提」。,从臼从是,「提」字异体。摄提,古代岁星纪年法中的十二岁之一,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寅年,古书又作「摄提格」。《尔雅·释天》:「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在卯曰单阏,在辰曰执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在未曰协洽,在申曰涒滩,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阉茂,在亥曰大渊献,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奋若。」《史记·天官书》:「摄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9]以“摄提之岁,亥受舍”可推知,若《司岁》所据的原始材料节气推算正确,无先天后天等情况的话,则此原始材料很可能是成文于公元前319年,摄提格岁冬至在亥日盖对应的是儒略历公元前320年12月25日,农历年干支辛丑,月干支庚子,日干支乙亥,这个时间点也正近于笔者《清华简十〈四时〉解析》所分析的“可以推测清华简《四时》篇作者抄录的原始材料中有一份成文在时木星位于胃宿,结合立春日月合朔于室宿,清华简《四时》的成文时间与《礼记·月令》和《吕氏春秋》相近,则该原始材料很可能是成文于公元前314年,是清华简《四时》篇的成文时间当不早于公元前314年。”十二岁神的神名来源,从古至今都不见确解,《史记·历书》:“摄提无纪,历数失序。”《集解》:“《汉书音义》曰:摄提,星名,随斗杓所指建十二月。若历误,春三月当指辰而指巳,是谓失序。”《索隐》:“摄提失方。按:《天官书》云:‘摄提三星,若鼎足句之,直斗杓所指,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格,至也。言摄提随月建至,故云格也。”《尔雅·释天》“摄提格”李巡注:“言万物承阳而起,故曰摄提格。格,起也。”孙炎注:“阳摄,特提携万物,使上至。”李巡注既孙炎注所说“万物承阳而起”、“阳摄,特提携万物”云云显然属于望文生义,唯十二岁名有以鱼部、铎部为尾字者,所以《史记索隐》训“格,至也”当是。由此可推知,十二岁名中尾字为鱼部、铎部的,前字多当是星名或天区名。古代划分天区有十二次,分别为:星纪、玄枵、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杂见于《左传》、《国语》,将十二次名与十二岁名比较的话,不难观察到,二者皆各有两个以“大”冠名的内容,十二次名中有“大火”、“大梁”,十二岁名中有“大荒落”、“大渊献”,并且十二次、十二岁二者以“大”冠名者皆是相间五位,由此当可判断,“大火”、“大梁”即对应“大荒落”、“大渊献”。前文已据《史记索隐》而知“格,至也”,所以“大荒落”也即“大荒至”,“荒”从亡得声,亡为明母阳部,“梁”为来母阳部,明母、来母密近,故可推知“大荒”实即“大梁”,那么“大火”自然也即对应“大渊献”。以此二者为定点,自然可推知“摄提格”即对应“玄枵”。睡虎地秦简《日书》、北大简《雨书》等皆记有一种二十八宿纪日法,以这种纪日法,四月首宿为毕宿,十月首宿为心宿,十月心宿自然即对应“大火”,而《淮南子·天文》:“星部地名,角、亢,郑;氐、房、心,宋;尾、箕,燕;斗、牵牛,越;须女,吴;虚、危,齐;营室、东壁,卫;奎、娄,鲁;胃、昴、毕,魏;觜嶲、参,赵;东井、舆鬼,秦;柳、七星、张,周;翼、轸楚。”《开元占经·分野略例》:“费直曰:‘自胃四度至毕八度,为大梁。’蔡氏曰:‘自胃一度至毕二度,为大梁之次。’”是四月首宿正对应于魏之分野,为“大梁”之次,十二岁名的“大荒落”,由此上推则“摄提格”即是正月营室,马王堆帛书《五星占》:“岁星以正月与营室晨出东方,其名为摄提格。”其所记自然并非秦汉实际的岁星天象,但却保留了摄提格原本与营室的关系,《开元占经·岁星占》引石氏曰:“岁星,他名曰摄提,一名重华,一名应星,一名经星。”《淮南子·修务》:“摄提、镇星、日、月东行,而人谓星辰日月西移者,以大氐为本。”张衡《灵宪》:“摄提、荧惑、地候见晨,附于日也;太白、辰星见昏,附于月也。”可证“摄提”又为岁星别名,《开元占经·北方七宿占》引《圣洽符》曰:“营室二星,天子庙,又曰摄提宫,府廷也。”可证营室为岁星之宫。而“摄提格”既然是“摄提至”,则此“摄提”当是指岁星之宫营室而非岁星,室为书母质部,摄为书母叶部,提为禅母支部,笔者在《安大简〈邦风·召南·小星〉解析》[10]中已提到:“《诗经·大雅·韩奕》:‘实墉实壑,实亩实藉。’郑笺:‘实当作寔,赵魏之东,实、是同声。寔,是也。’赵、魏之东即齐、宋文化区,故郑玄注说明‘实’、‘是’同声很可能是殷商旧音遗存。”而“实”为质部,因此“摄提”很可能即“室”之缓读,则“摄提格”即“室至”,其成为岁星别名当即是因为“岁星以正月与营室晨出东方”为十二岁首岁的缘故。

𧕦(單)(閼)之(歳)〔六〕,巳受舒(序),(亥)爲上寺(時),(酉)爲中寺(時),未爲下寺(時),寅申爲二𨳿(閒),午卯戌爲亡(無)萬(厲),子丑晨(辰)爲亡(無)丰。

  整理者注〔六〕:“𧕦菸,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卯年,《释天》作「单阏」。𧕦,从䖵,单声,「蝉」字异体,与「单」音近相通。菸、阏,二字皆从於声,音近相通。[11]刘乐贤先生《孔家坡汉简〈日书〉“司岁”篇初探》[12]、王志平先生《孔家坡汉简〈日书〉“司岁”篇中的“单阏”》[13]文皆已据《说文》指出阏有鱼部读音,现清华简十《司岁》作“”更添一证,於、格读音密近,因此可推测十二岁名中的“”、“”即是“格”的音转,训为至。“𧕦”是鼍字异体,即扬子鳄,字又作“鱓”,《山海经·中次八经·骄山》:“神𧕦围处之,其状如人面羊角虎爪,恒游于雎漳之渊,出入有光。”郭璞注:“𧕦,音鼍鱼之鼍。”《山海经·中次八经·岐山》:“神涉𧕦處之,其狀人身而方面三足。”《说文·鱼部》:“鱓,鱼名,皮可为鼓。从鱼单声。”段注:“古以鼍皮冒鼓,鼍鱓皆从单声,古书如《吕览》等皆叚鱓为鼍。”“鼍”又名“夔”,《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夔为群母脂部,奎为溪母支部,声韵皆密近,睽、奎相通[14]也可证“夔”有条件读为“奎”,而“夔”即“𧕦”,因此“单阏”很可能就是“奎至”。与此对应,奎宿一直有一个天豕异名,并且很容易判断天豕是比奎宿更早的星象,《史记·天官书》:“奎曰封豕,为沟渎。”《正义》:“奎,天之府库,一曰天豕,亦曰封豕,主沟渎。西南大星,所谓天豕目。”此星象又见于清华简十《四时》:“其不至,天豕乃需。……二十七日,十二時作焉,天豕旦章……二十日,豕目旦亟……十四日,天豕昏章”,笔者《清华简十〈四时〉解析》曾指出:“孟夏二十七日言‘天豕旦章’,仲夏二十七日言‘白维旦发’,也可证‘天豕’可在‘白维’前约30 度,应该也包括西宫中部星象,因此清华简《四时》所言‘天豕’很可能还包括胃昴周边星区而非仅奎宿,仅对应于奎宿天区的盖是季夏二十日所言‘豕目’。”星象的细分化是个历时过程,故不难判知天豕的星象是出现在二十八宿的奎宿定型之前的,奎宿只是继承了天豕星象,而“豕”同样是脂部字,“夔”与“天豕”的传承转化关系,先秦传说中犹有可见,《左传·昭公二十八年》:“昔有仍氏生女,鬒黑而甚美,光可以鉴,名曰玄妻。乐正后夔取之,生伯封,实有豕心,贪婪无餍,忿类无期,谓之封豕。有穷后羿灭之,夔是以不祀。”“鼍”、“豕”的关系,甚至固化传承至明清尚见其说,《于少保萃忠传》卷五:“见一怪身长四五丈,遍身鳞甲,头如猪而有须,前有二爪,后有鳞尾,形甚凶恶,若蛟似螭,浮死于水面之上。飞报有贞,徐公闻报,亲往观之,公亦骇愕,曰:此猪婆龙也。”《清稗类钞·动物类》:“鼍,与鳄鱼为近属,俗称鼍龙,又曰猪婆龙。长二丈余,四足,背尾鳞甲,俱似鳄鱼,惟后足仅具半蹼。生于江湖,我国之特产也。相传力猛,能损蚀堤岸,鸣声惊人。其皮可冒鼓,通作鱓。”很明显“鼍”又名“猪婆龙”就是因为“头如猪”,而这种鼍与猪之间的类同关系即奎宿与“单阏”间的线索。

𡡘(執)余(徐)〔七〕,戌【三】受舒(序),晨(辰)爲上寺(時),寅爲中寺(時),子爲下寺(時),丑未爲二𨳿(閒),亥卯午巳爲亡(無)萬(厲),申(酉)爲亡(無)丰。

  整理者注〔七〕:“𡡘余,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辰年,《释天》作「执徐」。徐,从余声,余、徐音近可通。[15]据前文解析内容例推,“徐”、“余”当仍是“格”的音转,训为至。三月首宿为胃宿,胃为匣母物部,“执”、“埶”互通,“埶”为疑母月部,胃、曰互通[16],埶、兀互通[17],曰为疑母月部,兀为匣母物部,故胃、埶存在音转条件,“执徐”很可能即“胃至”。

巟(荒)駱(落)〔八〕,晨(辰)受舒(序),戌爲上【四】寺(時),申爲中寺(時),午爲下寺(時),未丑爲二𨳿(閒),巳(亥)寅卯爲亡(無)萬(厲),(酉)子爲亡(無)丰。

  整理者注〔八〕:“巟骆,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巳年,《释天》作「大荒落」,《史记·天官书》作「大荒骆」。荒,从巟声,二字音近相通。骆,从各声,「落」以「各」为基本声符,音近可通。[18]《尔雅·释天》:“大梁,昴。”孙炎注:“昴、毕之间,日、月、五星出入要道,若津梁也。”大梁为“昴、毕之间”,则昴宿可称大梁,毕宿自然也可称大梁,四月首宿即毕宿,前文解析内容已言“‘大荒落’也即‘大荒至’,‘荒’从亡得声,亡为明母阳部,‘梁’为来母阳部,明母、来母密近,故可推知‘大荒’实即‘大梁’。”因此“大荒落”犹“昴毕至”。

𦎫(敦)(牂)〔九〕,(酉)受舒(序),卯爲上寺(時),丑爲中【五】寺(時),亥爲下寺(時),子午爲二𨳿(閒),戌寅巳爲亡(無)萬(厲),晨(辰)未申爲亡(無)丰。

  整理者注〔九〕:“𦎫,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午年,《释天》作「敦牂」,孔家坡日书《司岁》作「隤状」。敦,从𦎫得声,古音端母文部;隤,定母微部,音近可通。,从𦣻,爿声,「状」字异体,「状」、「牂」音近可通。[19]五月首宿为井宿,又名天井,《开元占经·南方七宿占·东井》引《黄帝占》曰:“东井,天府法令也,天谗也,一名东陵,一名天井,一名东井,一名天关,一名天阙,一曰天之南门。”天为透母真部,𦎫为端母文部,声韵皆密近,故天、𦎫存在音转条件。井为精母耕部,牂为精母阳部,荆、羌可通[20],故井、牂也存在音转条件。因此“敦牂”完全可能就是“天井”的音变。

𠠴(協)(洽)〔一〇〕,卯受舒(序),(酉)爲上寺(時),未爲中寺(時),巳爲下寺(時),子午【六】爲二𨳿(閒),晨(辰)申丑爲亡(無)丰,戌寅亥爲亡(無)萬(厲)。

  整理者注〔一〇〕:“𠠴,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未年,《释天》作「协洽」,《史记·天官书》作「叶洽」,孔家坡日书《司岁》作「盖给」。𠠴,「劦」字省体,与「协」、「叶」、「盖」古音皆在叶部,音近可通。,从凶,今声,「禽」字异体,古音群母侵部;洽,匣母缉部;给,见母缉部,三字音近可通。[21]“协”可训合,《周礼·秋官·乡士》:“协日刑杀,肆之三日。”郑玄注:“协,合也,和也,和合支干善日,若今时望后利日也。”《释文》:“汁日,音协,本亦作协。”六月首宿为柳宿,《史记·天官书》:“柳为鸟注,主木草。”《索隐》:“案:《汉书·天文志》‘注’作‘喙’。《尔雅》云:‘鸟喙谓之柳。’孙炎云:‘喙,朱鸟之口,柳其星聚也。’以注为柳星,故主草木。”可见井、鬼二宿本不属南方朱鸟,较原始的朱鸟星象只是始于鸟喙柳宿,故“协禽”可以理解为合于朱鸟,也即马王堆帛书《五星占》所言“与柳晨出东方”。

滖(涒)難(灘)〔一一〕,申受舒(序),寅爲上寺(時),子爲中寺(時),戍爲下寺(時),亥巳爲二𨳿(閒),(酉)【七】丑晨(辰)未爲亡(無)丰,卯午爲亡(無)萬(厲)。

  整理者注〔一一〕:“滖难,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申年,《释天》作「涒滩」,春秋晚期的鄬夫人鼎(《铭图》二四二五)作「臡」。「滖」、「」二字从衰得声,古音生母微部;涒,透母文部,音近可以通用。「滩」、「臡」二字从难得声,故可与「难」字音近通用。[22]马王堆帛书《五星占》:“其明岁以七月与张晨出东方,其名为芮汉。”《史记·历书》:“商横涒滩三年。”《索隐》:“《天官书》及《尔雅》:申为汭汉。”《史记·历书》:“横艾涒滩始元元年。”《集解》:“涒滩,一作芮汉。”可见虽然第二个字从“难”声是确定的,但第一个字有从衰、从君、从芮(汭)几种。“涒滩”疑为“权”字缓读,“权”在星官中又缓读为“轩辕”,《史记·天官书》:“南宫朱鸟,权、衡。……权,轩辕。轩辕,黄龙体。”《开元占经·石氏中官》:“石氏曰:轩辕十七星,在七星北。

乍(作)噩〔一二〕,寅受舒(序),申爲上寺(時),午爲中寺(時),晨(辰)爲下寺(時),巳亥爲二𨳿(閒),卯戌爲亡(無)萬(厲),未(酉)子【八】丑爲亡(無)丰。

  整理者注〔一二〕:“乍噩,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酉年,《释天》作「作噩」,《史记·天官书》作「作鄂」,孔家坡日书《司岁》作「作骆」。「噩」、「鄂」、「骆」古音皆在铎部,音近可通。[23]作鄂”又作“作詻”《汉书·天文志》:“在酉曰作詻,八月出。”“作鄂”即“擭”字的缓读,《尚书·费誓》:“杜乃擭,敜乃阱。”孔传:“擭,捕兽机槛。”《周礼·秋官·雍氏》:“春令为阱擭、沟渎之利于民者,秋令塞阱杜擭,禁山之为苑泽之沈者。”郑玄注:“擭,柞鄂也。坚地阱浅,则设柞鄂於其中。秋而杜塞阱擭,收刈之时,为其陷害人也。”贾公彦疏:“柞鄂者,或以为竖柞於中,向上鄂鄂然,所以载禽兽,使足不至地,不得跃而出,谓之柞鄂也。”《周礼·秋官·冥氏》:“冥氏掌设弧张.为阱擭以攻猛兽,以灵鼓驱之。”《商君书·兵守》:“客至而作土以为险阻及柞格阱陷,发梁彻屋,给徙,徙之。”《礼记·中庸》:“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又称“杜格”、“削格”,《墨子·备蛾傅》:“杜格,狸四尺,高者十丈,木长短相杂,兑其上,而外内厚涂之。”《庄子·胠篋》:“削格、罗落、罝罘之知多,则兽乱于泽矣。”八月首宿为角宿,角为见母屋部,擭为匣母铎部,声韵皆近,故存在音转条件。

(閹)茅(茂)〔一三〕,未受舒(序),丑爲上寺(時),亥爲中寺(時),(酉)爲下寺(時),戌晨(辰)爲二𨳿(閒),申子爲亡(無)丰,寅卯巳午爲亡(無)萬(厲)。【九】

  整理者注〔一三〕:“,「业」字异体。业茅,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戌年,《释天》作「阉茂」,孔家坡日书《司岁》作「奄戊」。业,古音疑母叶部;阉、奄,影母谈部,音近可通。茅、茂,古音皆为明母幽部音近可通。[24]《淮南子》、《汉书·天文志》皆书“阉茂”为“掩茂”,整理者隶定为“”的字,原字形作“”,网友潘灯提出:“《司岁》中所谓的‘业’,上部实与‘茅’同,均从‘艸’,中间从两‘天’,下部‘口’或为羡符。[25]盍字有异体作𥂊,由此来看,“”或是“盖”字异体,盖、奄互通[26],故“阉茂”可书为“盖茅”。九月首宿为氐宿,马王堆帛书《阴阳五行甲篇·堪舆》中,角宿之后书为“埂”,这也就意味着亢宿北的梗河曾与亢宿同为一个星象,《开元占经·石氏中官占》:“石氏曰:‘梗河三星,大角北。’郗萌曰:‘天矛者,天子之兵也。’《黄帝占》曰:‘梗河三星,天锋;天之剑戟,主于罚戮;其星如常明而不动,边寇宁,天下安;星若明大,芒角动摇,边夷兵起,胡人为乱,王者有忧。’……石氏曰:‘梗河三星,天矛也;梗者递也,河者担也;士卒更递,担持天矛,以行也;在斗杓头,主杀,所向无前也;主胡兵,芒角大,则四裔不清,边兵大起。’”是此星象又名天矛,而亢宿及其后的氐宿又有别名为“天庙”,《开元占经·东方七宿占》:“石氏曰:‘亢者,庙也;亢者,天帝庙宫,亢为天府。’……石氏曰:“氐四星,十五度。距西南星先至,去极九十四度。春夏为金,秋冬为水。氐南二尺是中道。氐,天子行宫也,一名天庙;一名天府。”矛、茂同为明母幽部,庙为明母宵部,茅、苗相通[27],因此无论梗河、亢宿、氐宿三者构成的原始星象是天矛还是天庙,都可以对应于“阉茂”的“茂”。因此,“掩茂”当即指合于亢、氐天区。

(淵)〔一四〕,丑受舒(序),未爲上寺(時),巳爲中寺(時),卯爲下寺(時),晨(辰)戌爲二𨳿(閒),寅午亥爲亡(無)萬(厲)申(酉)子爲亡(無)丰。

  整理者注〔一四〕:“大囦,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酉年,《释天》作「大渊献」。囦,「渊」字古文,简文形体略有讹误。[28]整理者隶定为“囦”的字,原字形作“”,网友汗天山指出:“此字形与‘囦’差别甚大,恐非‘囦’之讹误。我们怀疑此字当是杂糅而来(类似现象,战国文字已见多例),是由‘印’和‘玄’两个字杂糅而成。‘渊’与‘印’、‘玄’上古音声母皆属喉牙音,韵母皆是真部,古音很近。[29]由此来看,此字或是从爪从目,疑为“牵”字异体,“牵”为溪母真部,“渊”为影母真部,音近可通。十月首宿为心宿,心宿又称大辰,《国语·晋语四》:“大火,阏伯之星也,是谓大辰。”《尔雅·释天》:“大火谓之大辰。”辰为禅母文部,辰、臣相通[30],辰、殷相通[31],殷为影母文部,臣为禅母真部,可证辰、渊存在音转条件,“”字则很可能是“见”字的音转,故“大渊献”很可能即是“大辰见”的音转。

困𦎫(敦)〔一五〕,午受【一〇】舒(序),子爲上寺(時),戌爲中寺(時),申爲下寺(時),(酉)卯爲二𨳿(閒),未丑晨(辰)爲亡(無)丰,亥巳寅爲亡(無)萬(厲)。

  整理者注〔一五〕:“困𦎫,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子年,《释天》作「困敦」。[32]马王堆帛书《五星占》作“囷敦”,囷、困皆溪母文部,敦为端母文部,十一月首宿是斗宿,笔者在《清华简十〈四时〉解析》[33]中已提到:“由于清华简《四时》全篇未见斗宿的记录,而此处言‘建星解’与‘四钩皆解’、‘赤女昏解’措辞相当,故由此当可推测清华简《四时》篇的北宫系统是用建星而不用斗宿,《中国古代历法》的‘二十八宿体系’节列有太初历、三统历、石氏、甘氏二十八宿对照表120,该表中同时使用建星和东井的,是太初历二十八宿的特征,书中言‘太初历用甘氏体系的建星,而三统历则用石氏体系的斗。太初历用甘氏的注、张、七星,三统历用石氏的柳、七星、张。太初历用甘氏的参、罚,三统历用石氏的觜、参。太初历和甘氏体系唯一不同的是,太初历不采用甘氏的狼、弧,而改用石氏的东井、舆鬼。’故同时使用建星和东井是一种混用甘氏、石氏体系的特征。”故《司岁》很可能与清华简十《四时》一样也是用建星而非斗宿,建为见母元部,文部、元部密近,因此“困敦”完全有可能是“建”字的缓读。

(奮)𦴈(若)〔一六〕,子受舒(序),午【一一】爲上寺(時),晨(辰)爲中寺(時),寅爲下寺(時),卯(酉)爲二𨳿(閒),丑未申爲亡(無)丰,亥戌[巳]爲亡(無)萬(厲)。

  整理者注〔一六〕:“若,岁星纪年,相当于干支纪年法中的丑年,《释天》作「赤奋若」。[34]十二月首宿为女宿,女宿又名婺女,《左传·昭公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吕氏春秋·季冬纪》:“季冬之月,日在婺女,昏娄中,旦氐中。”“女”、“若”存在明确的通假关系[35],因此“奋”盖对应于婺女的“婺”,“婺”为明母侯部,“奋”为帮母文部,由付、免相通[36]来看,婺、奋相通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奋若”盖即对应于“婺女”。宅、斥相通[37],斥、赤同音,故“赤”可读为“宅”,训为居、舍,《尔雅·释言》:“宅,居也。”《玉篇·宀部》:“宅,除格切,人之居舍曰宅。”所以“赤奋若”可能即是“舍于婺女”。

*(凡)十又二(歲),兩晨(辰)司(歲)〔一七〕,戈〈弌(一)〉【二一】出戈〈弌(一)〉内(入)以𦘔(盡)(十二)月〔一八〕,(復)以爲十又二(歲),屯(純)然亓(其)亡(無)萬(厲)、二𨳿(閒)不與易立(位)〔一九〕。

  整理者注〔一七〕:“岁星运行一周天为十二岁。两辰,疑指上文之无丰、无厉。[38]在“岁星运行一周天为十二岁”前比较适合加上“先秦时人一般认为”的限定。“无丰”、“无厉”共六辰,故显然不会是“两辰司岁”的“两辰”,“两辰”当是指“受舍”与“上时”所在之辰。

  整理者注〔一八〕:“北大汉简《节》:「凡阴阳行也,昜(易)出昜(易)入。」[39]“一出一入”于先秦文献可见于《荀子·劝学》:“一出焉,一入焉,涂巷之人也。”与《司岁》所言取义不同,其后则可见于《春秋繁露·天道无二》:“天之道,有一出一入,一休一伏,其度一也。”《论衡·雷虚》引《礼》曰:“刻尊为雷之形,一出一入,一屈一伸,为相校轸则鸣。”由此可见,《司岁》篇的成文时间很可能也不早于战国末期。

  整理者注〔一九〕:“屯,读为「纯」,皆。[40]不与易位”的只有“无厉”和“无丰”,故“二间”明显是“无丰”之误。由“不与易位”来看,“”完全可能当读为原字,训为守,《左传·哀公元年》:“夫屯昼夜九日,如子西之素。”《释文》:“屯,守也。

凡亡(無)丰以風,三邦乃又(有)(喪)。亡(無)萬(厲)【一三】……爲日丁,(且)(視)(十日)之(剛)柔以穆之〔二〇〕,虘(且)(視)雨風之迀〈逆〉川(順)少長以穆【一四】[之]。【一五】

  由“凡无丰以风,三,邦乃有丧”句可见,每十二个地支的占验时段中,当至少有三个“无丰”,而若按《司岁》作者将“巳”归属“无厉”且将“未”归属“无丰”的话,则明显与此不合。按笔者的推测是《司岁》作者转抄至误的话,则“巳”当归属“无丰”且“未”当归属“无厉”,以此每岁每十二个地支中正有三个“无丰”、三个“无厉”,如此才能有“凡无丰以风,三,邦乃有丧”这样的占辞。故由此也可见,将“巳”归属“无厉”且将“未”归属“无丰”当是《司岁》作者的笔误。由“凡无丰以风”还可判知,《司岁》所列十二辰,必然皆为日期而非月份,且《司岁》作者所处地理环境当符合较少有大风的特征,这一点自然是江淮地区较北方更为符合。

  整理者注〔二〇〕:“古代以干支纪日,凡天干值甲、丙、戊、庚、壬的日子称刚日,也称单日;天干值乙、丁、己、辛、癸的日子称柔日,也称偶日。《礼记·曲礼上》「外事以刚日,内事以柔日」,孔疏:「刚,奇日也。十日有五奇五偶。甲、丙、戊、庚、壬五奇为刚也。」「乙、丁、己、辛、癸五偶为柔也。」《淮南子·天文》:「凡日,甲刚乙柔,丙刚丁柔,以至于癸。」穆,敬。[41]由《司岁》全文的主要内容来看,并未涉及论述天干十日的内容,以竹简编号来看在“邦乃有丧。亡厉”后仅缺失一简,由《司岁》平均每简约三十八字考虑,一简就从“无丰”、“无厉”转为交代完天干十日的内容恐怕会比较困难,并且“为日丁”也不像是顺序交代天干十日,而更可能是有较复杂的论述顺序,故笔者认为,整理者归为《司岁》末简的“为日丁,且视十日之刚柔以穆之,且视雨风之逆顺少长以穆”可能并不是《司岁》篇的内容,而是属于清华简中其他择日类篇章。



[1]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3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2]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s://www./2021/02/07/2554/,2021年2月7日。

[3]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5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4]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5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5]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s://www./2020/12/06/1747/,2020年12月6日。

[6]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www./2011/01/01/247,2011年1月1日。

[7]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5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8]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9]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10]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www./2020/06/24/983/,2020年6月24日。

[11]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12] 《战国秦汉简帛丛考》,北京:文物出版社,2010年11月。

[13] 《历史语言学研究》2014年第1期。

[14]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492页“睽与奎”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15]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16]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488页“谓与曰”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17]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507页“㐳与刖”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18]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19]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20]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52页“荆与羌”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21]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22]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23]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6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24]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25] 简帛论坛:http://www./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2638,2020年11月22日。

[26]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250页“掩与盖”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27]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770页“茅与苗”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28]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30]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140页“辰与臣”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31]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110页“殷与敐”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32]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33] 中国先秦史网站:https://www./2020/12/06/1747/,2020年12月6日。

[34]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35]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887页“女与若”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36]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366页“俯与俛”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37] 参《古字通假会典》第909页“宅与坼”条,济南:齐鲁书社,1989年7月。

[38]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39]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40]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41]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拾》第147页,上海:中西书局,2020年11月。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