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过年》作者/慧之风

星火文苑 2021-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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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之风，热爱读书写作的宝妈。

过年

作者/慧之风

尽管受疫情影响，今年处处提倡留在当地过年，可在儿子家带孙子的爸妈觉得过年不回老家，等于没过年，执意回老家过年。我们都拗不过，只好同意爸妈回老家过年。

在我看来，小时候的年味从进了腊月就开始了，腊月初二是我们村的第一个年集，那会儿的菜比年前几天相对便宜，年集上人们已经开始准备过年家里待客的各种菜品。我妈对过年买菜非常讲究，过年前买菜一定要买豆腐（有福），豆芽（生根发芽）、菠菜（有根）意味着家族人丁兴旺。年后赶集买菜妈妈总是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买带根的，比如菠菜、芹菜、香菜等，也是此意。

接着就是扫房子、蒸包子、蒸馒头、洗洗刷刷准备过年。年前最重要的一天是小年腊月二十三，那天晚上据说是灶王爷升天汇报一年工作的日子，灶王爷在我们那里还是主财的神仙，家家不敢马虎。每年妈妈都拿最好的肉包饺子，等饺子包好煮熟，爸爸去屋外放一挂提前在热炕上熥好的鞭炮，鞭炮声响，妈妈已在灶头对着新贴的灶王爷摆好饺子，糖果，爸爸沐手焚香给灶王爷磕头感谢灶王爷一年来的照顾，希望来年能继续保佑我们全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要说我们山东潍坊地区厨房墙上贴的灶王爷，跟别处不一样，是木版年画，是由匠人手工刻制印刷而成，来自于寒亭区杨家埠，年画中的灶王爷常常“组团”出现，一张灶王年画上既有灶王爷、灶王奶奶，还有财神、仙童，可谓既保佑发财又能镇宅保平安。奇特的是灶王年画并不是单张，和它配套的还有一张小小的纸片马，就是一张小小的红纸，上面画有一匹黑马。小年夜贴新灶王爷年画的时候，纸片马会被妈妈仔细收好，等到一周后的除夕晚上，爸爸会再次沐手焚香将旧灶王爷连同纸片马一起烧掉，留下回来过年的新灶王爷保佑来年家里一切顺利。因灶王年画是家家都需要用的东西，卖的人也多，生意并不好做。有几年，村里有个卖灶王年画的早早差自己家里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挨家挨户上门喊：“大娘，给您送财神来了”，“婶子，给您送财神来了。”妈妈听了，很是高兴，赶紧洗手接财神，买了灶王爷年画，还会把小姑娘大夸一顿。

过了小年，就开始准备蒸馒头了，要说馒头，全国最会吃最会做馒头的就属我们山东了，山东馒头又白又大。过年家里来客，菜吃罢，酒席将要结束时，女主人拿出重新在锅里热好的馒头，分发给客人的时候都会谦虚一番，馒头不够白如何如何。而大家自然会说“挺好挺好，又白又大，以前哪能吃得起大白馒头，过年走亲戚带几个大馒头那都是好东西。”

谁家蒸的馒头没有发，那可了不得，馒头没有发，来年家里怎么发呢。我妈自然重视过年蒸馒头，老早就把最好的头道面粉留好，头一天把面起子泡好，酸水倒掉，换新水搅入面粉搅成稀糊糊放在炕头上发酵，第二天一大早，面起子发酵好，全是小泡泡，妈妈再加入把面粉和好。和过年馒头面是个体力活儿，过年的馒头的面要和得硬一点蒸出来的馒头才能好吃。赶快吃完早饭，不等面发酵，就开始揉面，做馒头，只有这样蒸出来的馒头，面皮才光滑白洁，没有小气泡。这项工作，往往是我和妹妹帮妈妈完成。妈妈用刀把面盆里的面切一块出来放到面板上揉成长条形，然后再用手按照馒头的大小，撕成一块块面剂，我和妹妹再把两块面剂合到一起，开始揉面，一下一下，妈妈会不时摸一下我和妹妹的面，谁的面摸起来揉软了，她就拿过去做成馒头形状。妹妹力气比较大，她的面剂总是先被妈妈收走做成馒头。不光是蒸馒头，年前菜肉包子、豆包、糖夹子、面鱼也是必不可少的。馒头做好，还要二次发酵，冬天温度低，为了缩短时间，妈妈会在炕上铺上一床新褥子，放上一块干净的白布，把揉好的馒头一个个摆放上后，盖一层塑料油布，再盖上一层棉被发酵，等馒头掂起来轻轻的，说明发酵好了，可以上锅蒸了，蒸完馒头一般就到晚上了

不能回老家过年，爸妈最惦记的是其实是家里的先人们没法回家过年。腊月三十早上贴好对联，下午家里才正式开始忙活起来。爸爸拿出百元大钞在烧纸上压一压，一刀一刀分好，这是晚上家里烧纸和上坟要用的。还要拿出一沓烧纸，左一剪刀，右一剪刀，剪开却又不剪断，剪好抖开插到一截玉米秸秆上，像两个纸人，总共做两个，代表去世的先人们，做好后放到家里热炕上立好，等到傍晚，家里的族人相约着一起去上坟请先人们回家过年。接着就是把家堂请出来挂到墙上，家堂前摆上贡品祭奠，贡品自然少不了鸡鸭鱼肉，水果馒头酒等等，一般十个盘子，两边各摆十个馒头。姥爷的摆的过年祭品最讲究好看，每样祭品上都会加入绿菠菜红山楂点缀。过年金银元宝自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呢则会帮着妈妈拿出早早叠好的金银元宝撑开放到聚宝盆里放好等晚上用。家里的水缸里还要放上几棵洗好的带根的菠菜立好，锅里还要放上年糕、豆腐、面鱼压锅，初五日之前家里的水缸、锅定是不能空的。

忙活完这些，妈妈开始和面剁馅包饺子，还要准备年夜饭，除夕晚上妈妈总会包好多饺子，留下放到初一再吃，除一一天是主妇们休闲相聚聊天的日子，基本不做饭就只吃饺子。可是做再多饺子，妈妈也会留下一点面一点馅，寓意年年有余。

除夕下午家里的男人们请先人回来，放完鞭炮就开始吃年夜饭，年夜饭往往也比较匆忙，因为吃完年夜饭，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事便是男人们挨家挨户去给族里的长辈们磕头拜年，希望族里的老人们能健康长寿。这几年，比爸爸妈妈年龄大的长辈们也逐渐去世不在了，出去给长辈磕头拜年的任务便交给了弟弟，除夕晚上爸爸便不再出门，只在家里等着晚辈们来家里给他磕头拜年。在我们村，磕头拜年往往仅限于五服之内，出了五服似乎不太亲近了，不必磕头拜年。给族里长辈磕完头回家便开始守岁，到了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妈妈会煮一锅素饺子祭奠，有韭菜、豆腐、粉条,寓意长长久久，来年有福，爸爸会在院子里放一张桌子，摆上肉、鱼、馒头、饺子开始祭天，这时会烧掉纸钱、金银元宝，还会焚烧掉小年时放好的旧灶王爷和他的纸马。

收拾好，留好长明灯，终于可以睡下休息。初一早上一定要早起，村里的男人们开始相约三三两两，家族大的则是十几人一起出动开始给长辈磕头拜年，男人们拜完年要带上放在炕上的先人们上坟，送先人们回去。女人们带着孩子们也出动了，挨家挨户去给族里长辈拜年，嫁出去的女人开始行跪拜礼，没结婚的女孩子金贵，不必行跪拜礼。这些忙完，族里的兄弟们、好友们开始喝酒聚会。因为从初二开始的走亲戚是不包括本家亲戚的，多是在初一聚餐拜年。

初二开始正式走亲戚，一般习俗是初二走姥姥舅舅家，初三走丈人家，后面才是姑姑家、姨姨家，一般每家一天，每天临近中午去，大家相聚话新年，吃过午饭喝茶再聊一会儿，便回家，我们那里过年很少有打麻将打牌的，就是一年到头了，亲戚们之间互相走动走动，联络一下感情。初五日早上要放鞭炮，还要再吃一顿饺子，意味着破五了，过年的禁忌也不必再遵守了。现在家家户户亲戚少了，以前过年走亲戚要走到正月初十过了，现在走亲戚到初六七就走完了，便开始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各忙各的了。等到正月十五元宵吃过，这个年也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