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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与禅宗漫说-2

 无意识研究 2021-03-04

精神分析与禅宗漫说-2

作者:刘其霖

为了表达人的精神结构,弗洛伊德提出地形学模型和动力学模型,后来也做出了将两个维度结合的努力,但是一直没有为自己的工作而满意。拉康也做了很多努力,制作了许多公式、图标、图形。比如著名的L图,包含象征和想象两个轴和自我、大他者、小他者和主体四个元素。既有弗洛伊德地形学层级的维度也有动力学元素的维度,之后又有深化和升级,加入实在的维度,把客体小a置入中心的位置。之后在其基础上加入拓扑学的元素进行升级,做出了R图,用来讨论精神病的问题。

还有博罗米结和三叶结,拉康以这些拓扑图形对神经症和精神病结构最抽象化的描述。直到晚年,拉康仍痴迷于拓扑学,常常几个小时都在缠绕线团。

这是非常有意思的,可以说用拓扑图形表述精神结构,与佛教的认识乃至当今科学的发现趋近的。佛教认为万物都是由“空”产生的,当然这个空不是空间的概念,也不是全无,而是可以生出万物的“真空”,量子物理学的发现证实了有和无的一体性,如波粒二象性,粒子作为实体占据某个空间,同时以波的形式存在于无限的空间中。拓扑学没有距离的概念,比如一个莫比乌斯带,你用纸条做的一个与你所能想象的无限大的在宇宙空间中延展的莫比乌斯带是一回事。而佛教经典中就有一尘一世界的说法,一粒微尘中可以容纳整个大千世界。可能有人提出异议,波粒二象性和佛教的大千世界说的是物质,与精神分析的研究对象——人的精神世界是两回事。而现代量子物理实验发现,粒子的运动在被观察和没有被观察的情况下,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是人的意识在制造现象,也就是说,外在世界是人的心意意识的产物。

佛教在2500年前就说过万法唯心造,外在世界是由人的妄想分别的念头产生的。当然,佛教没有去讨论人的精神结构,但是对人的精神存在做过整体的论述。如“八识”理论,其中前六识就感知觉和意识现象,是心理学的研究对象,第七识的执取类似于精神存在的特性,坚固的执着。第八识类似于心识的功能行,而佛教是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说的。

佛教不是知识的传播,禅宗的主旨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灵山法会上释迦牟尼传法给大迦叶,即是拈花微笑而传法的。后世有很多禅宗公案,里面是有对话的,然而这些对话却无法从话语的通常意义上来理解,如同其他形式的顿悟形式,些也就是说,禅宗公案,作为禅宗大师了悉宇宙真相的节点,是随机应化之物,是没有意义的、无法被解释的。

然而,我们阅读禅宗公案,每个人都可能会觉得回味无穷。前不久,我和朋友说起佛教与精神分析的话题,表明了不可能把佛教置于精神分析的语境下去阅读和理解的观点。这里我却要试着用精神分析的语言说一点公案,其实只是将几粒佛珠镶嵌在精神分析能指的链条上而已。

慧可求法

神光(拜师后名慧可)来达摩面壁处求法,当时是隆冬时节,大雪纷飞。神光在雪中站了很久,雪都没过膝盖了,达摩出来问他:“你这人要干什么呢,这样站在这里?”神光回答要求法。达摩不高兴了:“我这法可是诸佛无上之妙道,就凭你这点小德小惠和轻慢心能给你吗,你还是走吧!”就像分析者第一次来见分析家,说是想学习精神分析,或者要做分析家,所以来做分析。这不是一个分析的请求,分析家会说你再想想。达摩告诉他不可以,神光当时就遇到类似的问题,而且要困难的多。那么如何才能得到传法呢,显然不是钱的问题,达摩与梁武帝的故事慧可是知道的。自己多年的疑惑只有这个人才能解决,可是自己能拿出什么才能算是有诚意呢?

然而,神光知道,求法是要解决生死的问题。被达摩这一拒,生死的本意显现了。求法只是表面的说辞,在真人面前,即使拿出再多的金钱,不过是小德小惠,巧舌如簧,不过是小聪明和轻慢心。求法心切却被拒,前进无门,后面即是万丈深渊……于是,在那一刻,神光做出了惊人的举动——挥刀砍下自己的左臂,呈给达摩。达摩知道是法器,于是发问。(达摩是何等人,其实他早知道神光是法器,只是开始时机没到)。这一急,神光完成了对身体的超越。下面达摩的问话非常关键:“你有什么问题呢?”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在冰天雪地里,这个人砍掉自己一只胳膊,血流不止,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而达摩对此视而不见!很显然,达摩的问题对于当时的神光来说,比断臂更加紧迫。

假如达摩没有向神光提问,没有看到比断臂更紧迫的问题,而是去救护他的伤口,那将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了,神光的胳膊也就白白砍掉了。所以,这时的提问对于达摩来说,同样紧迫。拉康讲的囚徒的故事,三个囚徒,面临同样的问题,谁首先猜对自己背上的圆圈的颜色,谁将被释放。这里有三个逻辑时间,看的时刻、思考的时间和结论的时间。三个人同时开始思考,这里也有个紧迫性的问题。每个人都有个犹豫的时间,不能马上给出答案。正是因为每个人都不能马上给出答案,这个犹豫的时间是囚徒得出正确结论的一个必要的前在因素,三个囚徒几乎在同时得出了正确的判断。

“有什么问题呢?”这时神光的回答不再是说求法,而是最困扰他的、最紧迫是问题:“我的心不安,请大师为我安心!”如同分析者说:“我很痛苦,我要来解决我的痛苦!”这是个分析的请求。

“把你的心拿出来,我为你安。”

神光在砍掉自己左臂的一刹那,实现了对实在身体的超越,已经到了开悟的边缘,但是还是没有悟,还有一层坚壁没有打破,即将破壳而出。

这里,神光讲的“心”,其实是一个能指,意思大家都懂得,不是肉身里的那颗心。达摩抓住了这个能指,马上回抛给了神光。(达摩虽然是印度人,但是来中国已经有9年,汉语应该是过关的)而且,在东方人的认知中,精神活动的中心在“心”而不在“脑”,我们通常说的“心田”、“心头”、儒家的“方寸”、道家的“中丹田”、佛家的“心轮”等等。

对于达摩的回答,神光当时想必是非常诧异的,但是,这个“心”字,明明白白是从自己口里说出的!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神光没有读过《楞严经》,不知道七处征心的典故。但是此时他的心理活动,如同释迦牟尼佛与阿难的问答。心不在身内、不在身外、不在中间、不是随有、也不是无着……。释迦牟尼佛讲经,用的不是梵语,而是当时最通俗的,大众化的语言,这个“心”就是那么清楚明白。找来找去,“觅心了不可得”——就在这一刻,云开雾散,神光开悟了。

达摩为他印证:“吾为汝安心竟。”——这是个结论的时刻,囚徒正确的说出了自己背后圆圈的颜色,获得了自由。

说到这里,人们可能觉得开悟似乎不是很难,可是,大家要知道,在灵山法会上,阿难并没有悟道。阿难是释迦牟尼的表弟,自从释迦牟尼佛成道后,一直跟随。他智商极高,有过耳不忘的本领,对释迦牟尼讲过的每一部经典都倒背如流。作为灵山法会的当机者,佛陀为他讲出了一部《楞严经》,这样都没能让他开悟,可见,那不是智识的事情。如同精神分析的进展,不是知识的问题,对于精神分析而言,是欲望的问题。那么对于禅宗的开悟,更是无法言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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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出生日期:1970年10月

毕业院校:长安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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