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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墨战争结束后，美国加速在太平洋地区的谋篇布局。战争中大放异彩的“密西西比”号舰长、“蒸汽船海军之父”马休·佩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就任东印度舰队司令官，被授予“日本开国”的指令。 大洋彼岸的这一任命，宛如蝴蝶振翅产生的气流一般，刮到亚洲，成为改变亚洲历史走向的冲天飓风。而马休·佩里，这位戎马一生的军人此时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日后将同远东的陌生国家紧紧交织，共同载入史册。 1845年美国借口“孤星共和国”的独立和领土完整受到墨西哥政府的威胁，将这个短命的国家并入自己的版图。美墨之间随即兵戎相见，最终墨西哥人非但没有获得美墨争端的核心纽埃西斯河流域，反倒拱手给美国人送了23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对美国而言，美墨战争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它不仅为美国解除了西部和南部的威胁，更是一举让美国在太平洋东岸站稳了脚跟。 美墨战争：温菲尔德·斯科特进军墨西哥城 为了将舰队部署在新征服的海岸线上，也为了建立太平洋上的霸权，一支美国舰队由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军港起航，坐镇旗舰“密西西比”号的正是新任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休·佩里。 和西方传统意义上的海军将领不同，佩里是一位技术型军官，在踏上漫漫征途前，他的主要工作是管理美国海军的布鲁克林造船厂。他之所以被选中担任舰队司令，主要也是因为佩里是当时闻名的“蒸汽战舰”专家，有能力带领美国海军的“宝贝疙瘩”——新型蒸汽动力战舰完成此次环球航行。 马休·佩里（1794—1858） 那时，美国还没有足够的补给站，因此佩里在出航前特意改装了舰艇，将“密西西比”号的载煤量由450吨提高到600吨，一路避开大型补给港口，直驱亚洲而来。 这倒不是为了试验舰艇性能或避开其他列强耳目，而是因为英国政府规定，补给站只能为英国船只提供燃煤。佩里出行前也知会了日本的主要贸易伙伴荷兰，让日本早有准备。 “密西西比”号蒸汽战舰 尽管在情报战中占据了先机，德川幕府却无力拒敌于国门之外，只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等对方找上门来。1853年7月8日，该来的终于来了。两艘在日本人眼中硕大无朋的蒸汽明轮战舰及两艘风帆护卫舰出现在浦贺海面上，江户也因此顿时陷入混乱。 可笑的是，德川幕府号称精锐的“旗本”此时集体沉默，倒是来自外藩的武士踊跃求战。然而，承平日久，入库的刀枪早已腐朽不堪，一时间武士们在江户各地购买铠甲刀枪，以致此类商品当天便涨价三倍，火药更是被一抢而空。混杂在各藩武士嘈杂的洪流中，一位来自土佐的藩士冷眼旁观幕府的狼狈，他就是正在江户修行“北辰一刀流”的坂本龙马。 坂本龙马（1835—1867） 对于兵临城下的“佩里舰队”，德川幕府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老中首座阿部正弘要求5000石以下的“旗本”，每百石献银10两以充军资，如现在甲胄等物不全者，可穿消防短袍上阵。 同时，他派人前去与佩里交涉，台词还是“请开往长崎”，但这句已经忽悠了无数西方人的话这次显然行不通了。佩里首先质疑了日本使者的身份，随后坚决地表示美国总统的国书必须在江户递交，日本方面如果不允许美舰停泊，那么唯有武力解决。 没有料到美国人竟如此强势，阿部正弘一时也不敢擅自作主，偏偏这时应该出来“征夷”的大将军德川家庆一病不起。无奈之下，阿部正弘只能再任命主战派德川齐昭为“海防挂”，向诸国大名甚至江户百姓征求意见。有实无名的首相在敌国炮口之下大搞民意调查，这固然可笑，但是站在阿部正弘的角度来看，这是避免成为历史罪人的唯一办法。 阿部正弘（1819—1857） 事实上佩里此时亦是强弩之末，美国政府虽然授命他与日本外交接触，却未准许他首先开炮。何况舰队中四艘船均为战斗舰艇，在没有补给和陆军的情况下很难与对手长期对峙。因此，在折冲樽俎之后，双方达成共识，美国方面可以登陆并递交国书，但是考虑到德川家庆的健康原因，幕府将“稍后”回复。 带着300名海军陆战队员在江户久里浜登陆后，志得意满的佩里向幕府传达了美国政府的如下要求：日本需向在其近海航行的美国船只提供避风港及补给，日本应开放一个到多个港口作为贸易口岸和加煤站。 从美国的国书内容不难看出，对于美国而言，保护其北太平洋捕鲸船的安全远胜于通商。这种今天看来本末倒置的提案，背后的现实是捕鲸船的高损毁率。 鲸鱼在被围猎的过程中往往不会坐以待毙。就在佩里逗留日本期间，一头70吨的雄性抹香鲸频繁攻击人类船只，保持着撞沉30艘人类船只记录的它直到1859年才被瑞典人用17支巨型鱼叉射死。除了鲸鱼的反击外，火灾、风暴更令夏威夷群岛等地的海底成为捕鲸船的墓场。 佩里在日本武士的注视中勘探了江户湾的地形后，撂下了一句“爷明年再来”，扬帆远去。自以为送走了瘟神的幕府上下刚松了一口气，开始操办德川家庆的葬礼，四艘敌国船只出现在长崎的消息却接踵而至。这一次来的是日本人民的“老朋友”——沙俄帝国。 普提雅廷（1803—1883） 显然，受了美国人准备率先打开日本国门的刺激，莫斯科方面派出了曾借助武力威慑打开波斯国门的职业外交官普提雅廷，前来与日本交涉北方领土及通商事宜。德川幕府一视同仁地告诉俄罗斯人“回去等通知吧！” 俄罗斯显然没什么耐心，5个月后，一度退居上海的普提雅廷再度来到长崎，而德川幕府还是一个字——“拖”，在得到了“幕府正在考虑”的答案后，普提雅廷悻悻而去。 “近在咫尺的沙俄帝国都被轻松打发了，何况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人呢？”就在德川幕府上下都认为西方列强外强中干时，佩里又来了。1854年2月13日，江户的渔民突然报告说，7艘“黑船”再度前来。德川幕府这才知道佩里舰队根本没有回国，而是一直在西太平洋游弋。 二次来航的佩里舰队 事实上，此时在遥远的黑海，英、法为了围堵沙俄突入东地中海，展开了对克里米亚半岛的围攻。而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起义军已经攻陷了东南大部分地区。 沙俄帝国迫于局势自然不敢贸然与日本开战，受命保护美国在华利益的佩里却得以调集美国在亚洲各地的全部海上力量，再度前来叩关。 与本属自己舰队序列的蒸汽明轮战舰“波尔顿”号和风帆护卫舰“马其顿人”号、“温达里亚”号会合后，佩里舰队的作战舰艇增至7艘。然而，补给舰“南安普敦”号和“列克星顿”号的到来才是最关键的，只有具备海上补给的能力，佩里舰队才能持续在海上对德川幕府施压。 日本人眼中的马休·佩里（1854年） 佩里急吼吼地再征日本，一方面是因为得到沙俄方面正在逼迫日本开国的消息，另一方面也是佩里从荷兰方面得到了日本正全力强化海防的消息。 德川幕府委任国内著名的炮术专家江川英龙，斥资75万两黄金于江户湾品川外海移山填海，修筑11座海上炮台。同时，通过出岛的商馆向荷兰政府订购炮舰和新式步枪，俨然丝毫没有开国的打算。 阿部正弘没有想到佩里会这么快就杀个回马枪。11座炮台中只有5座刚打好地基，也不知道荷兰人的炮艇还在哪漂着。无奈之下，阿部正弘只好硬着头皮和佩里重新谈判。 而双方刚一接触便就谈判地点争执起来，佩里坚持进入江户面见新任将军德川家定。按说，德川幕府自家康以来，“征夷大将军”会见“外国友人”也不乏先例，但德川家定不仅缺乏历练，性格也内向懦弱，根本无法应付这样的大场面。至于德川家定患有先天脑残，幕府不想“国家机密”外泄之说，则大体可以理解为后人的调侃。 1854年·佩里舰队来到横滨 拒绝了佩里直入江户的要求后，双方最终决定在浦贺和江户之间的横滨会面。此时的横滨不过是个荒芜的小渔村，这座今天的国际级贸易大港的崛起，正是伴随着1854年3月8日佩里的登陆开始的。 佩里来势汹汹，在横滨谈判前威胁：“如不谈判，我立马调50艘船来，然后再从加利福尼亚调另外50艘船来，20天之内，组织100艘船的大舰队，立即开战。” 但折冲樽俎并非这位技术性军官所长，作为幕府全权代表的大儒林复斋抓住佩里一味强调日本拘押美国遇难捕鲸船海员的口实，表示：“通商获利和拯救船员的生命有什么联系？”佩里一时语塞，也只能要求日本先行开港，徐谈通商事宜。 美日双方谈判现场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1854年3月31日《美日神奈川条约》正式签字画押。客观地说，虽为不平等条约，日本既未赔款更没割地，只是开放了下田和函馆两处港口为美国捕鲸船补给和避风，除了有损“国威”之外，并无实际损失。 会谈过程中，佩里尽显其“技术控”本色，向日方赠送了含100米环形轨道的火车模型及当时世界最为先进的摩尔斯码电报机，而日本方面没有如邻近的天朝那样视其为奇技淫巧，反而展开了系统的研究和仿制。中日两国对新兴技术截然不同的态度，日后将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佩里赠予江户幕府的摩尔斯电报机 合约既然签署，佩里自然无心在日本常驻。尽管他临行前提出遣舰去江户鸣放礼炮的举动引起了一些小摩擦，但客观而言佩里此行对日本利大于弊，也难怪日本今日仍有纪念此次远程的“黑船祭”。 神奈川条约英文原文 日本之行极大地损害了佩里的健康，未等其回到国内，他便已不得不卸任修养。在耗费心力写就《日本远征记》之后，1858年3月4日，64岁的佩里因关节炎诱发的心脏病死于纽约。 他生前目睹了纽约商人汤森·哈里斯以首任美国驻日公使的身份，逼迫日本签署了向美国开放开放神奈川、长崎、箱馆、兵库、新潟五港和大坂、江户两市，允许美日民间自由贸易的《日美友好通商条约》。 美国政府利用英、法深陷克里米亚战争和第二次鸦片战争无暇东顾之际，达成了彻底打开日本国门的愿望。但佩里没有想到，哈里斯的这份合约并没有让日本成为美国殖民地，却令其在内部的震荡中完成了一场名为“明治维新”的浴火涅槃。 编辑说明 校对 / 欧皇喵 封面 / 子非鱼 排版 /火车便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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