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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内针热的一点思考

 乾元玄同 2021-03-11

拯救之法,妙用者针。

劫病之功,莫捷针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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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假期间除义诊,门诊值班外,陆续看了三本书,几年前《黄帝内针》“流行”时,便有耳闻,只因针灸江湖鱼目混珠,故敬而远之,近年更是火热不断,各种高价培训班不压于“**七针”。今正好有同事买了书,故借来看看,一透玄机。竟五味陈杂。

      我在临床应用针灸,多以人迎气口脉定法,补泻后,做局部针刺;局部或急性扭伤病变多用“缪刺法”或“巨刺”或“络刺”,大多疗效可观。乍读《黄帝内针》的四总则竟不谋而合,不禁拍手称快。(四总则:1、上病下治,下病上治;2、左病右治,右病左治;3、同气相求;4、阴阳倒换求)

      以此针法的细化和广传对于患者祛疾除痛,让医者用针有法度,立竿见影的疗效也能大大增加对针灸的信心,着实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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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亦有不以为然之处:

     1、牵强附会太过:以《黄帝内针》为名,书中开篇始,一半以上的内容在谈《易经》,谈老庄孔孟,谈中庸大学,谈道谈阴阳,谈三才,甚至谈信仰谈传承,渲染制造一种高大上的氛围,让学习者有种神秘感和宗教崇拜的感觉。实处讲,传统文化的复兴,对于中医发展甚至国家文化走向都是巨大的推动力,但文化的目的是文以化人,传统文化更是广博弘深,要求我们通过修齐治平,达到内圣外王。儒释道都在讲如何化自己,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夫。把这些生搬硬套到中医上,未免太过。若讲学中医的心法,《素问.上古天真论》都已讲完了,也没必要东一头西一头的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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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看到刘力红教授的《黄帝内针讲义》已编入全国医药院校经典中医教材,竟不知是喜是忧。所谓的民间中医天天骂中医院校是中医的掘墓人,言辞太过却也倒出了问题,拿中医院校的教材来说,基本两三年出一部新的,内容都是你抄我,我抄你,针灸教材更是,丢了《内经》里的诊断刺法原则,又没有创新可言,用之临床,不是扎阿是,就是草船借箭,疗效可想而知,故针灸江湖衍生出了那么多“神针法”。依《黄帝内针》法,确实效如桴鼓,编入教材,能给初学者带来巨大信心和兴趣,增加临床疗效。但是,若是细读经典,你会发现,《黄帝内针》只是把《黄帝内经》《素问》里的缪刺和《灵枢》里的巨刺融合了一下。《灵枢经.官针第七》:“……八曰巨刺,巨刺者,左取右,右取左”;《素问.缪刺论篇第六十三》“黄帝问曰:余闻缪刺,未得其意,何谓缪刺?岐伯对曰:夫邪之客于形也,必先舍于皮毛,留而不去,入舍于孙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络脉,留而不去,入舍于经脉,内连五藏,散于肠胃,阴阳俱感,五藏乃伤,此邪之从皮毛而入,极于五藏之次也,如此则治其经焉。今邪客于皮毛,入舍于孙络,留而不去,闭塞不通,不得入于经,流溢于大络,而生奇病也。夫邪客大络者,左注右,右注左,上下左右,与经相干,而布于四末,其气无常处,不入于经俞,命曰缪刺。

     帝曰:愿闻缪刺,以左取右以右取左,奈何?其与巨刺何以别之?

     岐伯曰:邪客于经,左盛则右病,右盛则左病,亦有移易者,左痛未已而右脉先病,如此者,必巨刺之,必中其经,非络脉也。故络病者,其痛与经脉缪处,故命曰缪刺”。《灵枢经》讲了很多种刺法,举刺法有九刺和十二节刺,《素问》里也有多篇讲刺法。从辨证辨经辨病到选穴到针刺到补泻,一部《黄帝内经》无不囊括。而《黄帝内针》抛开其他,仅断取缪刺巨刺法,以《黄帝内针》命名,标榜传承,还选入教材,真捏一把汗,不知道编委会哪里来的底气。此针法确实卓效,毋庸置疑,于坊间传习,如同董针腹针浮针等一样,可以造福无数人,但是选入教材,恐怕以后的学子只知《黄帝内针》而不知《黄帝内经》,那就真正的掘了针灸的墓了。就像舀了一瓢海水,就说这是整片大海;知道了仁义礼智信,就说学懂了儒学;念句阿弥陀佛就说这是佛教;讲个“道可道,非常道……上善若水”就说是读懂了《道德经》,未免太以偏概全。

      每个人都把自己视野的局限,当做世界的局限,把自己认知的局限当做真理的局限,而这才是最大的局限。医学应该是无限开放包容的,是让人去探索的,中医更是,这样断章取义,只会让学人得少为足,止于原地,于中医的发展更是截源取流。道是天下的公道,亘古长存,不是谁发明的,医道也是,中医的发展走不出《内经》理论,因为《内经》是古人对医道最全面的体会和总结,我们只需去体会去实践应用。刘力红教授是中医界的名人,名人效应有时候是好事,有时不见得是好事。刘教授从《思考中医》始,就一直在谈传统文化,在谈传道谈传承,但道不用人传,道就在那里,在吃喝拉撒,在生长壮老,在四季更替,在一呼一吸里,自己如果都没弄清道,那传的就不是天地的大道,是自己所理解的道,这样只会假传万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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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文中谈传承谈到《中庸》里的“诚”,说“心诚则灵”,要求学人要深信不疑。对此处的“诚”窃以为理解有误。若论《中庸》,通篇只一“诚”字,没有其他,“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窃以为《中庸》里的“诚”绝非心诚则灵,诚实,深信不疑的诚。而是一种状态,中正无曲,直心的状态,这种状态类似于佛教的切近本心,空无一物却内包太虚。至诚之人就是达到这种状态的人,近似于儒家讲的圣人或者道家的真人。因为只有达到这种状态,才能真正体会到道,《中庸》讲达到“诚”之后,“可以与天地参”。当年李鸿章到曾国藩军中任职,李乃合肥望族,生活难免懒散,早上五六点还不起床,曾国藩便教育他:“少荃!既入我幕,有言相告,此处所尚唯一“诚”字而已。”此诚即《中庸》里的诚,曾公言“所尚”,即是崇尚,是君子要通过克己复礼所要达到的状态,绝不是愚诚。“诚”放到中医里,就是以恬淡娴静、开阔包容的心,领会病理医理,仔细体察病机,以针药施治患者。

      中医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但有自己的特点,那就是疗效,是讲实效的,不是虚泛的高大上的理论,中医的源头在《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等经典里,不在易经术理,不在儒释道里,恳请不要把传道的手伸向中医经典,留给它最后的清净和纯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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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是一个中医的学习者,临床者,以开放的姿态学医,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也用《黄帝内针》的针法指导实践,不做卫道士,也已不谈界内事,只是偶然看着这个泡沫的现状,有些五味陈杂,略发言辞,不为泄愤,只是愿每一个中医人都能寻找大海,看到森林,而不是局限于一瓢水,一株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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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述言辞纯为个人感触,欢迎同道商榷指点。

作者简介:张彩燕;毕业于山东中医药大学,入杏林,愿为九折肱,后饮上池水,悬壶于海滨城市烟台,善以针灸、汤药、导引诸法合用,不拘时方、经方,每以“简、便、廉、验”为依据,起诸沉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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