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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健:理发

 陳昱文 2021-04-02

父母是小县城里的普通职员,却养着我们兄弟姊妹七人,生活艰难而辛苦。父母不辞辛苦,夜以继日地操劳忙碌,为了简单的生活,为了我们七个幼小的生命能够少些风雨,多些遮蔽,就是这样的生活,也不乏乐趣和温暖。譬如理发,每当我们的头发长长,凌乱不堪时,就会围坐在小院里,等待归来的母亲为我们理发。

家境的贫寒让我们都去不起理发店。母亲便自学理发,成了父亲和我们七个孩子的义务理发员。母亲的理发工具很简单,一把买来的二手剪刀,一把生了锈的手动推子,一块一米见方的白布,这就是母亲理发的全部家当。每每月底,母亲就把我们兄妹聚在门前的小院子里,开始为我们理发。母亲端一把小竹椅,旁边放一个摆着脸盆的洗脸架,墙上临时安上一面勉强能照见人的玻璃镜子,墙角放一个烧水的小炉子,炉上搁一铝壶,铝壶里冒出一缕缕热气。母亲就用那里的热水为我们洗头。每当母亲温软的手抚摸我的头颅时,我总会感觉到丝丝的暖流顺着头顶流入心田。

母亲理发,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是把长长了的头发剪短,谈不上审美的要求。不过每当母亲为我们理完发,我们也会倍感清爽,顶着小平头,蹦跳着跑出家门,不见踪影了。剪头也不都是高兴的事情。有一次,我的小妹就是因为那把旧推子夹了头发而大哭一场。不过, 这没有改变什么,母亲还是我们的理发员。在斜阳余晖之下,母亲站在夕阳下理发的影子,那是一道充满沧桑的风景。时光的脚步虽然渐行渐远,但彼时彼景总萦绕于怀,久久难忘。那时,我很好学,对新鲜事物总是充满好奇。每当母亲为我们理发时,我总是在旁边看着,心想有朝一日,我也可以拿起剪刀推子,为弟弟妹妹们剪头理发。为此,还发生了一件家庭理发“惨案”呢。弟弟初中毕业,要参加同学聚会,头天便在家里等待母亲回来,为他理理发,好精精神神地去见同学,不巧的是,母亲因事迟迟未归,看着弟弟着急的样子,我一时英雄气起,自告奋勇给弟弟理发。刚开始,弟弟是死活不肯的,但拗不过我,加之他心里着急,也就勉强答应了。其实,我当时也是心里没底的,那毕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做好一切准备,开始理发。动起手来才发现,原来看的和做的是那么的不同。我的手开始发抖,又加上弟弟一直催问:“你行不行啊?”骑虎难下,只有勉为其难了。天不遂人愿啊,就在推到弟弟后脑勺时,突然弟弟的头动了一下。毁了!弟弟后脑勺出现了深深的一道沟,和两边的头发那么的不和谐。看着这个“杰作”,没办法,我只能把弟弟的分头推成个秃头了。为此,我和弟弟的关系着实紧张了好一段时间。

如今,我们兄弟姊妹七人都已长大成人,各奔东西了。母亲为我们理发的小院早已变成了参天大楼。那里的一切就像母亲的青春一去不复返了。可是,每当我和弟妹们回到家乡小聚时,总能回想起那时围在母亲身边,一边理发,一边打闹的情景。当然,回忆那次“惨案”是必不可少的了。

现在不同了,我们的生活条件好了,也可以到理发店找专业的理发师理发了。洗剪吹全套服务,有干洗,有烫发,还有染发,样样俱全。可不知为什么,每当我在这里享受完各式理发服务之后,心里总是像缺少点什么。难道是这些专业的师傅手艺不如母亲,还是他们的服务不够贴心?思来想去,也许理发店再好,总归是缺少了那份母亲双手抚摸孩子头颅时的缕缕母子情吧。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人到中年,我的头发已渐渐稀疏,每次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小时候母亲为我们“理发”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我好像发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正以一种充满怜爱,充满牵挂的目光,在背后深情地注视着我……  



季健,资深媒体人。中国朗诵联盟副秘书长,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南通市作家协会理事,如皋市作家协会主席,如皋市全民阅读大使。曾出版《岁月留痕》,《岁月留声》,《岁月留印》,《岁月留影》,《笔尖下的流年》等专著,主编《声入人心——我是朗读者100期文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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