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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向独白』No.237 很少有一部在院线上映的影片时长三个小时。但是能坚持三个小时的版本上映，这点，本身就很有勇气。其实只要是好作品，再长也会有观众，就像赖声川的《如梦之梦》时长八个小时，即便分上下半场，每场演四个小时，同样一票难求。这是王小帅《家园三部曲》中的首部作品，与他以前的作品相比，这部影片时间跨度更长，叙事背景更宏大，王小帅说：“每一次的社会变迁，都会给每个人的生活，甚至一生的命运带来影响。” “生命只有一次，而告别竟如此漫长。” 《地久天长》由王小帅执导，王景春、咏梅领衔主演，二位演技派演员也因此片斩获了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最佳男女主角。华语片历史上没有先例。该片讲述两个家庭因为一次意外而生缝隙，甚至其中一家由北方远走遥远的南方，相隔三十年后再度聚首的故事。并以一对夫妇经历的人生至痛为主线，串联起这个时代所有的重要时刻。影片因为年代跨度时间太大，为了塑造真实的年代感，剧组投入大量精力搜集年代道具，以期能让主演们沉浸在时代氛围中，感受角色真实生活。整部片子从剧本到后期完毕，经历了四年多的时间，实属不易。 《地久天长》讲述的是，患难与共的两个家庭因为一场有隐情的意外被迫疏远，他们在时代洪流下历尽伤痛与不安，人生起伏跌宕，最终选择面对真相，坦荡向前的故事。年轻的刘耀军（王景春饰）和沈英明（徐程饰）两家人本是挚友，两家儿子沈浩和刘星在郊外嬉戏中，耀军的儿子刘星意外身亡，此事彻底改变了两家人的命运。刘耀军夫妇无法忍受儿子的死亡，于是放逐自己，夫妻两人背井离乡，远赴南方生活，期间，他们收养了一个儿子，也取名叫刘星（王源饰），但是养子叛逆，离开了他们。而沈英明一家人，因为刘星的死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多年后，容颜已老的他们再次相聚，隐藏的真相终将因为年轻一代人的坦荡而揭开。 影片在讲一种原谅，其实原谅也是在救赎自己，最终他们是通过时间，通过人性最大的善良去原谅一切，实际上也是在讲中国式情感里的隐忍和克制。 隐忍和克制，这是很多善良的中国人的特质：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最后都是隐忍的，吃苦耐劳的，能吃饱穿暖就觉得很幸福了。但随之而来的三次失去，彻底打乱了这对夫妇的一生。先是被动地响应计划生育政策，失去了未曾谋面的二胎；紧接着因为一次意外溺水，失去了心中最爱的儿子；而在倾注多年心血抚养长大的养子毅然离家出走之后，经历着又一次的失去。 每一次的失去，都直抵内心最疼痛之处，其中的悲伤与苦涩，是打胎之后的无可奈何、是丧子之后的瘫软在床、是养子离去之后的暗自哭泣，更是生命中不可承受的巨大痛苦。这种痛苦不会因为单位奖励一个“先进称号”而消减，不会因为逃离故乡而抹平，不会因为“我们还有什么不可承受的”自我安慰而释然。相反，一次次的“失去”带来的打击，只会像针一样在心里越扎越深，留下永不可愈合的伤口。 《地久天长》一开头就让人猜到是一个悲伤的开始，预估是一个跌宕起伏的过程，然后收获美好的结局。看罢后，发现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人生总比所能想象到的更复杂，更困苦；但也比想象中的更容易，更美好。虽然看似很矛盾，但却真有这种感觉。该片片名源于影片里有首《友谊地久天长》，这部影片与其说述说友情，更是刻画人生的各种情谊。生活有太多的意外，可能会将牢牢握住的友谊之手冲开；也可以将夫妻白头到老的誓言销毁，还会将养育之恩情磨灭......人生有太多不可控的伤害和无奈，但如果学会释怀，心怀善良，终究生活会给你幸福的回报。 刘星的死，是属于个体无意识的意外，对于这次意外，刘耀军一家是悲伤的，但是出于与沈英明一家的交情，他们选择了隐忍。刘星的死，给刘耀军一家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从电影中可以看出来，刘耀军开始酗酒，王丽云曾经自杀过，他们一直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于是搬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试图忘掉这一切，他们收养了一个男孩，试图用这个男孩来替代自己的儿子，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们即面对不了死去的儿子，也无法面对收养的儿子。 电影里有一个场景，王丽云站在车间里巨大的齿轮下面强忍住孕吐，齿轮的巨大与人物的渺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隐喻了在历史潮流下，老百姓的无力感。李海燕是沈英明的老婆，她当时是企业时的管理人员，是她把王丽云带去流产。在刘星意外死亡之后，刘家就没有孩子了，李海燕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但是她愧疚的是当时没钱不能交罚款，而不是把王丽云带去流产这件事，可见，对于历史潮流，上一辈人大多只能被动接受。 刘耀军与沈茉莉的孩子，出于人性伦理的考虑，最终也是选择了放弃，这也是一次向现实低头的隐忍。从电影中可以知道，沈茉莉一直喜欢着哥哥的朋友刘耀军，但是年轻的时候一直克制着感情，成年后忍不住勾引了刘耀军，并愿意为刘耀军生孩子。刘耀军出于对老婆王丽云的考虑，及时结束了这段婚外情。对于刘耀军和王丽云来说，他是很想要孩子的，但是这个孩子必须是他们夫妻两人生的，而不是刘耀军和别人的孩子，而且出于伦理的考虑，刘耀军觉得对沈茉莉有愧疚，所以选择了放弃孩子。 《地久天长》的故事显然以刘耀军、王丽云夫妇为核心，以他们的“丧子”为主要的戏剧冲突点，并由此延展出看似平淡实则强烈的情感表达。但是若再细看，就会发现，影片在以刘耀军、王丽云夫妇为核心之余，又辐射了另外两个家庭多个人物的命运变化。如前所述，引爆故事戏剧冲突的核心是“丧子”，因为孩子的失去，两个原本关系良好的家庭（刘耀军家与沈英明家）产生裂痕，彼此的命运也被关联到一起；而另一个由张新建与高美玉构成的家庭，虽然不算主体线索，却也凸显了因为“严打”而遭遇的生活考验。 三十年的世事变迁，计划生育对个人命运的影响，经济发展对人间情感微妙的冲击，失独家庭的痛苦和隐忍，都牵动着中国人的的深层记忆，因此，需要一部这样的电影来讲述这份集体记忆，给压抑了很久的人们一次情感释放。三个家庭，多个人物，因为友谊走到一起，又因为家庭与环境的原因，共同在时代洪流中经历着悲喜不一的苦难人生。 即使影片没有过多阐述，甚至有些元素并未直接交待，我们也可以看到里头对于中国近三十年社会所展开的探讨。严打、计划生育、下岗潮、南迁潮、出国热、房地产热，这些或隐或现的元素很好地反映了影片人物所处的时代背景，也在人物命运变化的过程中，展开了对社会变迁的有力拷问。它描绘了一个家庭历经岁月锤炼的过程，堪称一个“中国工人家庭的动荡史”；而前后三十年的时间跨度所呈现的社会变化，又可以让影片称得上是一部“中国近三十年的变迁史”。 在我看来，这部电影更像是一部夹杂着演技的纪录片，他将三十年间的欢喜愁苦强行的叠加在一起，家庭、社会、亲人、选择，这一切生活的枝丫汇聚在一起便是一颗企望参天的大树，树荫下，当下的孩子享受着大人无法言说的离绪和伤悲，就像成年人用镜头祭奠成年人，没有一天是容易的，没有一分钟是真正开心的，一个时代，三个家庭，不会很精致，但刻骨铭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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