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1: 陈某,男,4岁,2019年10月11日就诊(当天上午,家长比较急,提前给看的): 发热一天,昨夜三点左右诉自己热,未盖好衣被,晨起高热惊厥,手脚温度偏凉,昨天大便一次,尚可,就诊之前找针灸大夫点刺放血一次,神志已清,就诊时体温39.9°,身热甚,孩子烦躁不安,哭闹声音洪亮,脉像沉伏不出,重按沉细而深伏,虽高热,但遍身无汗,皮肤干而无汗,看舌不配合,虽高热,精神尚可。 处方:大青龙加附子汤。 方药:生麻黄7克,桂枝9克,炒杏仁15克,炙甘草9克,生石膏30克,黑顺片7克,炒神曲10克,生姜三片,大枣三个为引。三付,少量多次频服。若退热,就慢慢停药。 家长较急,配合着买了点美林喝了。 师弟刚好有家长的微信,我让孩子家长把服药后的情况,及时给师弟联系。 一天左右,慢慢退烧了。 这个医案,有启发意义的在于以下两点: 第一:这个医案充分体现了《黄帝内经》里面所说的“体若燔炭,汗出而散”的意义,遇到高热,务必要分析是否表已解,切不可上来就是清热解毒,否则,后患无穷。 第二:当时,孩子高热惊厥,脉搏沉伏不出(其实是沉细而深伏),是否当时可以用上羚羊角、钩藤、紫雪、安宫、琥珀抱龙丸、珍珠母、全蝎、蜈蚣、鲜竹沥等药物呢? 不能! 这个惊厥,是由于感受风寒之后所出现的,其实类似于《伤寒论》和《金匮要略》里面所说的“刚痉”。 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刚痉”? “太阳病,发热无汗,反恶寒者,名曰刚痉。” “太阳病,发热,脉沉而细者,名曰痉,为难治。” “……脉如故,反伏弦者,痉。” “夫痉脉,按之紧如弦,直上下行。”(一作筑筑而弦,《脉经》云:痉家其脉伏坚,直上下) 那么,什么是《伤寒杂病论》里面的“刚痉”呢? 有的解释“刚痉”为:刚痉为外感痉证,属寒邪偏盛,项背强直,恶寒较重,发热无汗。 那小儿高热惊厥什么表现呢?主要表现为突然发生的全身或局部肌群的强直性或阵挛性抽搐,双眼球凝视、斜视、发直或上翻,伴意识丧失。 中医称之为“惊风”,并形象化的描述了“惊风八候”:搐,即手臂伸缩;搦,即十指开合;掣,即肩头相扑;颤,即手足动摇震颤;反,即身向后反仰;引,即手若开弓;窜,即两目发直;视,即眼露白睛而不灵活。总称为搐、搦、掣、颤、反、引、窜、视八候。 麻,痘,惊,疳被称为儿科四大症,孩子一旦出现惊风惊厥,往往家长极为紧张慌乱。 惊风的症状和刚痉、柔痉的症状,其实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比如项背强直,身体强几几,时头热,面赤,目赤,独头动摇,卒口噤,背反张等症状,和角弓反张等惊风的症状,仅仅是程度的区别而已。 我们看刚痉,有恶寒、无汗、项背强急等症状,和太阳与阳明合病的葛根汤症状很相似,所以在《伤寒论》中的痉湿喝篇中,开篇就说:伤寒所致太阳,痉、湿、暍三种,宜应别论,以为与伤寒相似,故此见之。 说明他们病机亦有类似之处,不过亦有区别,故而又在太阳病之前,单列一篇论述。 有什么类似的病机呢? 都是风寒侵袭太阳经,寒邪阻遏荣卫之气的敷布畅达,肌肉筋脉失于滋养濡润,正邪斗争剧烈的外在表现形式。 再看这个孩子,之所以出现脉沉伏不出(类似于:太阳病,发热,脉沉而细者,名曰痉,为难治。以及……脉如故,反伏弦者,痉。),是因为下面两个原因: 寒邪郁遏,正邪交争剧烈,气的正常升降出入发生严重的干扰,整个气机发生逆乱,导致神明受扰(短时间内的意识丧失),脉搏沉伏不出,亦是这种气机状态的反映。 寒邪束缚于表,热蒸于内,津液本自不足,又加上荣卫之气敷布受阻,脉道不充,故而会出现:脉沉而细者,名曰痉,为难治,以及……脉如故,反伏弦者,痉,或脉搏沉伏不出之表现。也正是因为津液本已不足,宣散外寒又易耗伤津液,因此仲圣才在后面描述“为难治”。 我们回过头来再看这个孩子,虽身高热若燔炭,但遍身却干燥无汗,且大便正常;脉虽沉伏不出,但精神佳。故而,仍当解表,选用大青龙汤以开腠理,通津液,达内热,加附子以匡扶阳气,且有防麻黄石膏伤正之意,加神曲以和胃疏散(或许也可以不加),这就是选用该方的理由。 若不辨表里,骤然使用羚羊角、钩藤、紫雪、安宫、琥珀抱龙丸、珍珠母、全蝎、蜈蚣、鲜竹沥之类,则易南辕北辙,引邪入里,遗患无穷。或许当时服用症状会缓解,但后续可能会有咳喘、纳呆、低热等一系列邪陷入里,懊憹交争等表现,可不慎欤! 那么,刚才的哪些清热定惊的药物适合哪种情形呢?医圣仲景书中也有论及,比如:痉为病,胸满口噤,卧不着席,脚挛急,必齘齿,可与大承气汤。这些清热定惊的药物,适合于阳气不弱反而充盛的阳明病的痉病,有燥屎内结可用承气类,无形亢热之类的,这些药物或许尚有一用,临证当细细诊察。 案2: 罗某,男,1岁7个月,初诊时间:2019年8月11日。 主诉:间断高热5天。 现病史:5天前无明显诱因发烧,5天前晚上发烧到40度,在洛阳住院,查c反应蛋白高,用头孢噻肟,地米,烧未退,白天服用美林后出汗,汗后出后体温减到37度左右,不能退到正常值,平均5、6个小时美林效果过后又高热到39-40度。尤其夜晚1点多会再高热,睡眠不安,发热时精神可,高热时会自己抓衣单盖身,期间大便正常,小便稍黄,饮食稍减。 病孩家长有亲戚是学校老师,联系一个中医药大学同学找到我门诊,当时是下午5点左右,孩子手腕上方部位还留的有留置针。 舌脉:舌淡红,苔白稍腻,脉紧数。 处方:大青龙加附子汤。 用药:桂枝5克,生麻黄7克,炒杏仁12克,生石膏18克,炙甘草6克,黑顺片4克,生姜3片,大枣3个切开为引。三付。 服药方法:药取回去就让家长想办法熬药,每付药只熬一次,熬半个小时左右,滤出药液50毫升左右,少量频服,隔一二十分钟温服一两勺(大概5ml左右),喝完药,避风,用薄毛巾被微微给孩子盖上,让全身微微出汗(不可像喝美林那样出大汗),只要退烧,剩下的药就停服。 家长回去后,周日晚上回去后熬药一次,间断喝了几小口,夜晚仍发热,但没有高热,睡眠安稳。 周一上午体温37.4度,又喝过药后下午退至37度。 周二上午36.2,胃口转好,体温稳定,出院。 分析:这个案例并不复杂,但却折腾了好几天,难点在以下几点: 1.发烧已经5天,是否已经传变为阳明病? 答:家长描述,孩子高热的时候喜欢抓衣服或床单往身上盖,这个很关键,说明什么?说明孩子发热的时候仍然有恶寒! 我们看,在《伤寒论》开宗明义前几条怎么说的: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病,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 病人是孩子,他不会言说自己恶寒,但是通过家长的描述,我们会发现孩子高热的时候,其实是想往身上盖点东西的,这也是恶寒的表现啊。 我们说“有一分恶寒便有一分表证”,这句话并不是说所有情形都是这样(比如,白虎汤也会出现“背微恶寒”),而是说,在外感病阶段,应该密切注意病人是否“表已解”,这对于疾病的治疗非常关键!若病人恶寒发热未除,此时应注意根据情形解表,而不能贸然使用清热的办法。 2.病人服用美林多次,出汗很多,此时还敢不敢再用麻黄发汗,甚至用大青龙汤发汗?会不会出现“服之则厥逆,筋惕肉瞤”? 我们看大青龙汤原文是怎么说的:“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之。服之则厥逆,筋惕肉瞤,此为逆也。” 我给孩子把脉时,因为孩子不太配合,把脉时间并不长,但是病人脉搏是很明显的浮紧而数急,除了高热时候,其他时间孩子精神很好。 那么问题来了,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之。可是我们遇到的是:脉浮紧而数急,汗出怕冷,咋办呢? 插一句话,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看到很多书上写的风寒感冒和风热感冒在脉象上的区别是:风寒感冒脉浮紧,风热感冒脉浮数。我认为,这是不恰当的,不管是风寒还是风热感冒,都可能会发烧,发烧的时候,心跳会加快,那么反应到脉象上,都可能出现数脉,而且还有可能相兼,比如浮紧而数,那么,这种情况是风寒还是风热呢? 这个问题,我先不回答,我们看一条伤寒论中的条文: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是的,你没有看错,原文写的就是麻黄汤,有意思吧? 其实,汗出与否,并不是判断是否能用麻黄的标准。换言之:有汗用桂枝,无汗用麻黄,这样的说法也并不都符合临床实际。 我们看仲景书中的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的条文: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注意,这里面有汗出。 我们再看仲景书中的越婢汤的条文:“风水,恶风,一身悉肿,脉浮不渴,续自汗出,无大热,越婢汤主之。”注意,这里面也有汗出。 而且在越婢汤中,仲景用麻黄多大量呢?六两。麻黄汤中麻黄才三两。 汗出仅仅是一个症状而已,单一的这个症状并没有属性,可是我们在学习的时候往往会有意无意的给症状以属性,比如,盗汗,也是一个症状,可是我们往往有意无意的把盗汗的属性定义为“阴虚”,但其实,症状并不等于属性。这一点,恩师臧老师在课堂及临床中反复强调。 风寒服麻黄桂枝后,因于汗出,脉象会由原来的紧变为柔软和缓,此为病邪欲解。若汗出而脉仍浮紧,此为病邪仍不解,或发汗不当,此时,可斟酌再发汗或随证治之。 仲景书中所罗列的症状,其实是举例说明,让我们透过症状,感知病人的阴阳状态和精气神,进而了解病人气机在何处凝聚,进而通闭解结,使之反之于平。这些症状,就像指向月亮的手指,目的是让我们透过现象和症状,看到月亮(病机,阴阳状态),而不是让我们死死的盯住症状本身,陷入症状的森林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本来就想写到这里结束,但是还想再写一点,我跟诊时,曾见老师用小青龙汤治疗汗出多,当时很惊讶也不理解,经过老师讲解后方才了解。今天试着按老师的讲解分析一下,为什么汗出多,还可以用小青龙汤甚至麻黄汤。 我们看小青龙汤的条文:“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 第一句,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人体之气,本是浑圆一气,周流不息,若雾露之溉的,此时,风寒困阻,这一团和气不得周流,逢风寒凝而成形,或成水变成有形的水饮,或由弥散无形的气凝聚能像雾露一样的“水气”。水气和水饮都有一定的流动性,但却不比无形的那“一团和气”,水气水饮停聚,阻碍了原本周流不息,无形无迹的那正常的“一团和气”的布散,就出现了形形色色的或然证: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 这后面还有无数种或然证,不管是渴也好,小便不利也好,喘也好,其病机都是水气水饮影响到了气和正常的水液的输布和代谢,在这个意义上,汗出多,和无汗出是一回事!——都不是正常的水液的输布和代谢。那么,这个时候,我们使用小青龙汤,其实就是重新调配气和水液的输布和代谢,使其返之于“平”的状态,大家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附录: 喻嘉言《寓意草》医案一篇: 仲卿乃郎入水捉彭蜞为戏,偶仆水中,家人救出,少顷大热呻吟。 (孩子下水捉螃蟹虾之类,跌入水中,后又发病,寥寥几句讲明发病缘由) 诸小儿医以镇惊清热合成丸、散与服,二日遂至昏迷不醒,胸高三寸,颈软,头往侧倒,气已垂绝,万无生理。(详论治疗经过及现在病情) 再四求余往视。诊其脉,止存蛛丝,过指全无,以汤二茶匙滴入口中,微有吞意。(述喻嘉言诊病时的病情及脉象及重要症状) 谓之曰:吾从来不惧外症之重,但脉已无根,不可救矣。(医者的思考) 一赵姓医云:鼻如烟煤,肺气已绝,纵有神丹,不可复活。(间入的论议) 余曰:此儿受症何至此极,主人及客俱请稍远,待吾一人独坐静筹其故。(反复思索) 良久,曰:得之矣!其父且惊且喜,医者愿闻其说。(思索有得) 余曰:惊风一症,乃前人凿空妄谈,后之小儿受其害者,不知几千百亿兆,昔与余乡幼科争论,殊无证据,后见方中行先生《伤寒条辨》后附痉书一册,专言其事,始知昔贤先得我心,于道为不孤。(辟所谓“惊风”之妄) 如此症因惊而得,其实跌仆水中,感冷湿之气,为外感发热之病,其食物在胃中者,因而不化,当比夹食伤寒例,用五积散治之。医者不明,以金石寒冷药镇坠,外邪深入脏腑,神识因而不清,其食停胃中者,得寒凉而不运,所进之药皆在胃口之上,不能透入,转积转多,以致胸高而突,宜以理中药运转前药。倘得症减脉出,然后从伤寒门用药,尚有生理。(其病机为外邪侵袭,中焦不运,加之过用寒凉,导致邪不去,而太阴已伤,运转无力,进而导致升降将废,出入将息。) 医者曰:鼻如烟煤,肺气已绝,而用理中,得毋重其绝乎?余曰:所以独坐沉思者,正为此耳。盖烟煤不过大肠燥结之证,若果肺绝,当汗出大喘,何得身热无汗?又何得胸高而气不逼,且鼻准有微润耶?此余之所以望其有生也。(又借问答详述自己的思辨过程。) 于是煎理中汤一盏与服,灌入喉中,大爆一口,果然从前二日所受之药俱出,胸突顿平,颈亦稍硬,但脉仍不出,人亦不苏。余曰:其事已验,即是转机,此为食尚未动,关窍堵塞之故。再灌前药些少,热已渐退,症复递减。乃从伤寒下例,以玄明粉一味化水,连灌三次,以开其大肠之燥结。是夜下黑粪甚多,次早忽言一声云:我要酒吃。此后尚不知人事,以生津药频灌,一日而苏。 (治疗及服药后的经过) 并附后文喻嘉言的阐发: 门人问曰:惊风一证,虽不见于古典,然相传几千百年,吾师虽辟其谬,顽钝辈尚不能无疑,请明辨之,以开聋聩。 答曰:此问亦不可少,吾为子辈大破其惑,因以破天下后世之惑。 盖小儿初生,以及童幼,肌肉筋骨,脏腑血脉,俱未充长,阳则有余,阴则不足,不比七尺之躯,阴阳交盛也。 惟阴不足阳有余,故身内易至于生热,热盛则生痰、生风、生惊,亦所恒有。 设当日直以四字立名曰热痰风惊,则后人不炫,因四字不便立名,乃节去二字,以惊字领头,风字煞尾,后人不解,遂以为奇特之病也。 且谓此病有八候,以其头摇手劲也,而立抽掣之名;以其卒口噤脚挛急也,而立目邪心乱搐搦之名;以其脊强背反也,而立角弓反张之名。 相传既久,不知其妄造,遇见此等证出,无不以为奇特,而不知小儿之腠理未密,易于感冒风寒,风寒中人,必先中入太阳经。(表) 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入脑,还出,别下项,挟脊抵腰中,是以病则筋脉牵强,因筋脉牵强,生出抽掣搐搦,角弓反张,种种不通名目。 而用金石药镇坠,外邪深入脏腑,千中千死,万中万死。间有体坚证轻得愈者,又诧为再造奇功。遂至各守颛门,虽日杀数儿,不自知其罪矣。 百年之内,千里之远,出一二明哲,终不能一一尽剖疑关。如方书中有云:小儿八岁以前无伤寒,此等胡言,竟出自高明,偏足为惊风之说树帜,曾不思小儿不耐伤寒,初传太阳一经,早已身强汗多,筋脉牵动,人事昏沉,势已极于本经,汤药乱投,死亡接踵,何繇见其传经解散耶?此所以误言小儿无伤寒也,不知小儿易于外感,易于发热,伤寒为独多。世所妄称为惊风者,即是也。 小儿伤寒,要在三日内即愈为贵,若待经尽方解,必不能耐矣,又刚痉无汗,柔痉有汗,小儿刚痉少,柔痉多,世医见其汗出不止,神昏不醒,往往以慢惊风为名,而用参、芪、术、附等药,闭其腠理,热邪不得外越,亦为大害,但比金石药为差减耳。 所以凡治小儿之热,但当彻其出表,不当固其入里也,仲景原有桂枝法,若舍而不用,从事东垣内伤为治,毫厘千里,最宜详细。 又新产妇人去血过多,阴虚阳盛,其感冒发热,原与小儿无别,医者相传称为产后惊风,尤堪笑破口颊。 要知吾辟惊风之说,非谓无惊病也,小儿气怯神弱,凡遇异形异声,骤然跌仆,皆生惊怖,其候面青粪青,多烦多哭,尝过于分别,不比热邪塞窍,神识昏迷,对面撞钟放铳,全然不闻者,细详勘验,自识惊风凿空之谬。 子辈既游吾门,日引光明胜义,洗濯肺肠,忽然灵悟顿开,便与饮上池无二,若但于言下索解,则不能尽传者多矣。 门人又问曰:伤寒原有一表一里之法,今谓热邪当从表出,不当令其深入,则里药全在所摈矣,岂于古法有未合欤? 答曰:此问亦不可少,古法甚明,但后人卤莽不悟耳。盖人身一个壳子包着,脏腑在内,从壳子上论,即骨亦表,而从近壳子处论,即膀胱尾闾之间,亦出表之路也。在外以皮毛为表之表,在内以大小孔道为里之表,总驱热邪从外出也。惟有五脏之间,精神魂魄意之所居,乃真谓之里,而不可令外邪深入耳。如盗至人家,近大门则驱从大门出,近后门则驱从后门出,正不使其深入而得窥寝室耳。若盗未至后门,必欲驱至,及已至后门,必欲驱从大门出,皆非自完之道也。 试观心肺脾肝肾之内,并无血脉、皮毛、肌肉、筋骨也,而所主者,乃在外之血脉、皮毛、肌肉、筋骨,则安得以在外者,即名为表耶?所以伤寒之邪入内,有传腑传脏之不同,而传腑复有浅深之不同,胃之腑外主肌肉而近大门,故可施解肌之法,内通大小肠而近后门,故间有可下之法。 至胆之腑,则深藏肝叶,乃寝室之内,去前后门俱远,故汗下两有不宜,但从和解而已。 若传至三阴,则已舍大门而逼近寝室,设无他证牵制,惟有大开后门,极力攻之,使从大便出耳。今之治伤寒者,误以包脏腑之壳子分表里,故动辄乖错,诚知五脏深藏于壳内,而分主在外之血脉、皮毛、肌肉、筋骨也,胸中了然矣。 作者/广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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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学中医书馆 > 《27.中医经方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