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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唐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情，最早的记忆，来自央视1993年播出的电视连续剧《唐明皇》。那一年，我13岁。 剧中，28岁的林芳兵饰演的杨玉环，芙蓉如面，柳如眉，确实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在那个以胖为美的大唐盛世，杨贵妃，是绝对的珠圆玉润。 对36岁的刘威饰演的唐玄宗，唯一的印象，是觉得有点老。和貌美如花的杨贵妃在一起，有种“违和感”。 对他们的爱情有了更多了解的，是1996年，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一个酷热难耐的午后，我宅在家里，闲来无事，翻开《唐诗三百首》，读了白居易的《长恨歌》。全诗120句，840字。 一直喜欢白居易的诗，干净，温暖。他一生的代表作，当推《长恨歌》、《琵琶行》和《卖炭翁》。 无论世人对唐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情有多少是非功过的评价，但，在白居易的笔下，他们，其实也只是和世人一样，渴望朝朝暮暮，渴望白头偕老。但，他的帝王身份，终究让他们的爱，成了一曲千回百转的爱的挽歌。 当杨贵妃“宛转娥眉马前死”时，不知唐玄宗是否在内心哀叹，“愿生生世世，不再生于帝王家！” 2 总觉得，唐玄宗的爱情，来得太晚。 这位25岁发动“唐隆政变”、诛杀韦后、27岁在长安太极宫登基称帝的天之骄子，将人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江山社稷，献给了他的大唐天下。 他拨乱反正，励精图治，一手开创了大唐的极盛时期——开元盛世。经历过开元盛世的唐朝“诗圣”杜甫，安史之乱后，含泪写下了《忆昔》二首：“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身处繁华，不以繁华为繁华。但，一旦失去繁华，那种苍凉和痛苦，是未曾经历繁华之人难以体会的。唐玄宗得到了天下。但，在他内心深处，似乎一直有种不甘。他仪表堂堂、才华横溢、通晓音律、擅长书法，这样一个多才多艺之人，却一直没有遇到一个让他怦然心动之人。3比唐玄宗晚出生87年的白居易，似乎读懂了唐玄宗的这份不甘。他在《长恨歌》的开篇，这样写道：“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或许，白居易明白，巅峰只有一点点，容不得许多人站。因此，站在巅峰的那个人，注定是独孤的。贵为天子的唐玄宗，虽然得到了天下，却未必能得到另一个人的真心和真情。这，或许是唐玄宗功成名就后的一种遗憾。这一切，在唐玄宗54岁那年，突然发生了改变。公元734年，唐玄宗的儿子李瑁，娶了15岁的杨玉环，小夫妻颇为恩爱、甜蜜。唐玄宗下诏册立杨玉环为寿王妃。不过，这时的唐玄宗，并没有见到杨玉环本人。 时隔五年，739年，在一个无意的场合，唐玄宗见到了20岁的儿媳妇杨玉环。或许，人和人之间是有眼缘的。杨玉环是很美，但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很美。但在第一次见到她的唐玄宗眼里，她的美，却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致命的吸引力。 那一瞬间，唐玄宗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别样的感觉。是似曾相识？抑或久别重逢？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美丽的女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生活了5年，自己却不自知？一生纵横捭阖的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理性思考了。 这一年，唐玄宗54岁，比杨玉环足足大了34岁。在古代，34岁的差距，足以让他当她的爷爷。 钱钟书在《围城》中说，老年人一旦恋爱，就像老房子着了火，无法遏制，不可救药。 爱上了杨玉环的唐玄宗，突然感觉自己在过去的54年中，从未为自己好好活过。人生苦短，去日无多，他不想再为天下而活，他要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于是，他抛开了年龄、伦理、辈分等一切问题，下诏令杨玉环出家做道士，并赐道号“太真”。 五年后，744年，唐玄宗下诏让杨玉环还俗，接入宫中，正式册封为贵妃。 4 从744年到756年，唐玄宗和杨玉环朝夕相处了12年。这12年，是他们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在杨玉环面前，唐玄宗不再是大唐的皇帝，而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多情才子李隆基。 我总觉得，他们的爱情，不是一个皇帝对一个妃子朝三暮四的玩弄和宠幸，而是两个志趣相投、情投意合之人的卿卿我我、惺惺相惜。 他们的爱，是平等的。据说，杨玉环生气时，还会赌气回娘家。这样的爱妻，不正是唐玄宗一生渴望的真爱吗？ 他俩还有太多的共同爱好，比如音乐，比如舞蹈。李隆基通晓音律，杨玉环能歌善舞。在古代帝王中，李隆基对音乐的研究，应该是最深入、最精通的。 相传，他曾在梦中听到天上有仙乐奏曲，身穿霓裳羽衣的仙子翩翩起舞。醒来后，他非常渴望把梦中的乐曲记录下来。他不停地想，想起一点就记录一点，就连白天上朝的时候，怀里还揣着一支玉笛，一边听大臣读奏本，一边偷偷按玉笛上的孔笛，寻找曲调。可是一直无法谱全这首曲子，十分苦恼。 直到有一次，李隆基眺望远山时，只见山峦起伏，云烟缭绕，刹那间，梦中的仙乐竟全都想起来了。他激动万分，挥笔写下了一首曲子，那就是为杨玉环量身定制的《霓裳羽衣曲》。 不止于此，善于吹拉弹奏各种乐器的他，还为杨玉环亲自伴奏。杨玉环轻舒水袖，依韵而舞，歌声宛若凤鸣莺啼，舞姿翩若天女散花。 在《长恨歌》中，白居易是这样描写他们的天作之合的：“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5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窦唯和王菲。 1996年7月，王菲嫁给了窦唯。1997年1月，王菲在北京协和医院产下窦靖童。1998年，两人一起开巡回演唱会。王菲演唱窦唯为其量身定制的《末日》，窦唯则在背后为她打鼓伴奏。那一幕，让无数fans激动不已。 虽然他们1999年底正式离婚，从此各奔东西，再无交集。但他们曾经“锦瑟和鸣”的日子，将一直定格在喜欢他们的歌迷心中。 李隆基和杨玉环的爱，也是如此。多年后，当杨玉环已经香消玉殒，李隆基孤枕难眠，深切思念含情脉脉、雪肤花貌的杨玉环。“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和杨玉环在一起时，他或许忘了自己是一个帝王。或者，多么希望，自己不是一个需要决策天下大事的帝王。但事实是，他就是帝王，就是一个掌握着天下命脉的天子。 身为帝王，他的幸运，在于他可以得到天下。他的不幸，也在于他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天下。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李隆基带着杨玉环逃亡蜀中。 途经马嵬驿时，“六军不发无奈何”。在将士们的逼迫下，就连贵为天子的李隆基，也是“君王掩面救不得”。 多少委屈，多少无奈，又能怎样？在亡国之恨面前，杨玉环，注定成了世人眼中的“红颜祸水”。背负上这个罪名，除了自缢，她已别无选择。 “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从此，留下唐玄宗一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没有杨玉环的世上。 6 读了很多遍《长恨歌》，曾经一直不明白，为何白居易要用全诗一半的篇幅来描写杨玉环死后，李隆基对她刻骨铭心的思念。 因为“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所以，他不惜寻找“临邛道士鸿都客”，“上穷碧落下黄泉，升天入地求之遍”。然而，人死不能复生，结果当然只能是，“两处茫茫皆不见”。 如今，有点明白了。 或许，人总是这样，拥有时未必会去珍惜，会去懂得。只有有朝一日彻底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才会痛彻心扉，才会痛定思痛。无论帝王，无论凡人，莫不如此。 因此，当白居易在《长恨歌》结尾写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时，他的心情，是否和他写《琵琶行》“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出一辙呢？ 一切的一切，只为告诉世人，请珍惜相逢的刹那。 刹那，即永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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