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关于母亲的记忆(三)

 平型关杂志 2021-04-23

关于母亲的记忆(三)

曹桂佛

母亲姓姚,名讳凤兰,生于1946丙戍年12月23日辰时,卒于2021辛丑年二月初二丑时(凌晨2:40分),享年虚七十有六。母亲娘家祖籍本县集义庄乡的北大沟村。
北大沟村坐落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坳间,连绵起伏的山丘高高低低,蜿蜒盘旋的羊肠小道就是母亲和其父母弟妹每天穿梭往来的必走之路。我的姥爷姥娘共生育了六个儿女,三男三女,人丁兴旺的大家庭让姥爷的家境贫寒之极。母亲是家中长女,十多岁便辍学在家帮办家务。她跟随着姥爷出地劳动,可顶一个壮年劳力;回家帮助姥娘做家务,娘又是一个巧手厨娘。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人们生活普遍困难。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就连烧炕用的柴草也是紧缺。那时候的冬天比咱们这会寒冷,北风凛冽、地冻三尺的日子里,母亲亦不得消闲,为烧热全家人睡的顺山大火炕,她带着我的大舅——姐弟二人手持搂耙、怀惴糠圪蛋上山搂柴,期间颇受辛劳。后,母亲随姥爷迁住至集义庄乡上永兴村,依然是出地挣工分、回家做针线,苦难的环境磨练了娘不怕困难、勇于吃苦的坚强性格。
母亲长至十八岁,嫁入本乡下双井村曹门我的父亲。父亲少年丧母,慈母进门之始就开始操持家务,没享受过一天新媳妇的特殊待遇,她以女性的柔弱之躯和父亲为我们撑起一个家,生活虽窘迫却温馨和美。我们兄妹四人相继出生,父母亲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为不让娃娃们缺衣少吃,母亲和男劳力一样披星戴月地劳作,任劳任怨地付出,下田耕种、收割,每日里奔波在田间地头,汗水常会浸透她的衣衫。在她的操持下,家里的生活日渐好转,成为村中比较殷实的农家。娘40岁那年,哥娶了妻,不久,娘就晋级成了奶奶。当了奶奶的母亲更加忙碌,在之后的十多年间,我们姐妹三人也都出聘成了婚,如小鸟出巢般各自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至此,母亲本该尽享天伦之乐,却渐患高血压、糖尿病等病症,身体状况逐日下降。71岁时又添癌魔,让母亲受尽病痛折磨,她形容枯槁,神情恍惚,经多方医治无效,最终还是撒手人寰,驾鹤西去。

悲莫悲于死别,痛莫痛于丧亲。慈母一生,粗茶淡饭,勤俭节约,难以言表。儿女接济的衣食财物,积积攒攒,不舍得花,不舍得用。她生性刚强,待人实诚,身为人女,恪尽孝道;身为人媳,视公公如亲人;身为人妻,和父亲苦乐相随;身为人母,爱子疼女,呵护孙甥;对待乡邻和睦热心……母亲良善如此,无奈苍天无情,冥道无常,隔断她的红尘之路,使吾辈儿女再难见慈祥容颜,再难聆谆谆教诲,再难表些许孝心,每念及此,让人扼腕叹息,泪洒尘埃。
人在世间,无论走得再远,亲人间总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唯有阴阳相隔的这条路最漫长、最无情。一方矮矮的坟墓,把母亲隔在了里头,把她的亲人隔在了外头。
农历三月初六,是母亲仙逝后的过“五七”的日子。那一天,我们兄妹等亲人结伴去坟前祭拜她,因春季护林防火的原因,政府三令五申禁止纸钱焚烧。不敢多烧纸钱,便在娘的墓前摆放了不少供品,希望她在冥冥之中能够享用一口。其实,儿女心里也明白,这只是活人的一点心意罢了,供品迟早会落入飞禽走兽之口。默默跪立在旷野,任由春风“呼呼”地裹夹着野草枯叶,吹在我挂满泪痕、冰凉的脸颊上。
岁月更替,生死轮回,皆是自然规律。每个人从呱呱落地就注定会有死亡,“人生如寄”,每个人“寄存世界”长短有别,但终会殊途同归,想到此,心中方觉释然。苏东坡有词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现在我对这句话有了感同身受的体会。母亲走后,对于母亲从不敢刻意地去想念,但每天总会那么几个瞬间,娘的音容笑貌就会在脑海里浮现,不由得黯然神伤。
母亲走了,最难过的人是我的父亲。父亲在21岁时娶了母亲,衣食住行都依赖她全方位照料。父亲性格急躁,像那个年代大多数男人一样,家务营生从不沾边。地里的活爹雨里来风里去地忙活,家里的事务任凭母亲一人去操劳。娘在没有任何帮办的情况下带大了我们兄妹四人,其辛劳程度可想而知。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亲在相对年轻的岁数里也有过不少争吵,双方是势均力敌,不分上下。中年时,母亲的气势渐胜于父亲;等到娘71岁患病以后,父亲在言语上的势头又略胜于母亲。娘受了气,常和她的娃娃们“告状”,数落爹的种种不是。奇怪的是,若我们兄妹一起顺着她的话头指责父亲时,娘便又为爹说话了:“唉,你爹哇还不是个可怜人,早早得连个娘也没啦。”或者说,“你爹也是让多年的糖尿病、心脏病给难活的窝火恼气了,他不跟我发脾气,和谁发?”娘就是这样矛盾,一边怪怨着爹,一边又为爹的脾气坏找着开脱的理由。娘去世的那天夜里,爹老泪纵横:“你娘是咱家的功臣,与我结婚五十多年,从来没有嫌贫爱富过,跟上我是一天也没好活,临了,就是修下个好死。”
娘在七十多年的生涯里,较为满意的是她四个子女。娘常说:“喃家这四个娃娃,虽说没有个端公家饭碗的,但是都能自食其力、踏实生活,在各自的家里都是顶梁柱。娃娃们除了犟点,没别的毛病,不输不耍、不偷不抢,让我挺省心。”娘唯一的性格缺点就是心态不好,喜欢想麻烦事。“人生不如意事常七八”,娘偏就想那些“不如意的七八事”,不想那“二三开心之事”,遇见个麻烦事她能想它个好几天,高兴的事一晃眼就过去啦。娘的心态不好,直接影响到她的身体健康。我跟娘分辩这个理,娘淡淡一句“人的性格能改?”把我怼的哑口无言。我的娘不会自己找乐呵,娘说我犟,其实都是像了她。
娘走以后,几十年不遇的春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场;二月十二,是娘入土为安的日子。十三日,丝般细雨又滴滴答答下个不停。哥说,这叫“雪盖墓”。哦,民间有谚语“雪盖墓,必定富”的说法,愿娘泉下有知,庇佑子孙后代兴旺发达,一代更比一代强。

现代作家老舍曾说:“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花瓶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是啊,有母亲的人,那种安定,是任凭外面风吹雨打,内心依然坚定的踏实感。而我,已没有了那份殊荣。
絮絮叨叨地写下一些纪念母亲的文字,于母亲却是无用之言,把对母亲的思念倾诉于笔端,无非是我聊以自慰罢了!
愿母亲安息!

2021年4月18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