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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走过沙地

 萧然书香 2021-04-23
《走过沙地》连载  文/慈航

二   移山填海

       钱塘江入海口的滩涂永远是人与潮水争夺的地方,涨了耕塌了逃,是沙地人有史以来坚持的围垦方式,其中有主动出击更有无奈的缴械,有些许的收获,也有前功尽弃,更有无尽苦难、万千遗憾,因为面对凶猛的潮汛,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建国后人民政府把围垦纳入钱塘江整治总体规划,六十年代中期,沙地人依靠集体力量将治江与围涂真正结合起来,成为了有意识的治江与围涂,在这样的基础上,一期又一期规模性的围涂应运而生,沙地人真正享受了围垦的利益。
       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和动员中,又一次大规模围垦海涂即将举行,这可是历史上任何一次围涂都无法比的,人民政府组织全社会十万人发起了向海涂要十万亩土地的攻坚战。
       围垦海涂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在经历无数次艰难第一次中,大批插队沙地的知识青年第一次和沙地人一起经历了“拦海造田”,参与了这一被联合国粮农组织称为“人类造地史上的奇迹”的壮举,以至,经过了多少年后,阳春和贝冬宁等知青都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赶上了如此伟大的造福后代的工程,经历了如此浩大的工程。
       阳春联想到第一次走进沙地见识的古海塘。卡车一路颠簸,离开县城经过航坞山北鹿,驶上了一条离开地面高几米的简易公路,两辆大卡车可以交汇,标准的双向公路车道,转弯处清晰可见高耸的路基是由一长块一长块的黄褐色石块叠垒而成,石缝均匀石块平整,底部稍宽向上略略收紧,且一路东去,蜿蜒不绝。阳春和几个同学兴奋地叫嚷起来“是古海塘!一定是古海塘!”前来接应的公社负责同志回应“这条就是古海塘。”大伙不约而同回忆起中学时代,那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历史老师在一次课外兴趣活动中提到的钱塘江下游古海塘,耳畔瞬间回响起当年老师浓重的四川口音,眼前又闪过当年老师仰头赞叹的神情,老师“你们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实地考察”的叮嘱还记忆犹新,老师“那可是农耕文明与自然宣战的成果”的高度评价至今难忘。
       老师说这古海塘和北方万里长城一样一样保护了百姓的土地和生命,长城的功能是抵御北方外族入侵,古海塘抵御的是潮神的千军万马,这可是人与自然力量的比拼,在一个落后的农耕时代,百姓就是靠肩挑背扛筑起了坚固的镇海大堤,带领修筑古海塘的是浙江青田人刘伯温。阳春一直沉浸在古海塘如古长城的感慨激动中,觉得如今自己能参加围垦这个伟大的工程,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是十万军民向海涂要土地的攻坚战。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围垦工地。
       阳春和队里的壮劳力一起骑自行车奔赴工地。
       自行车,沙地人一般称“脚踏车”,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它已经成了沙地农民出行的首选,衡量一户人家的经济状况,除了房屋的规模建材,自行车也是一个重要的砝码,一百多块钱是许多农民家庭老老少少所有劳力,一年或几年劳动分红所得,而且除了昂贵的资金,还必须持有一张公社供销社的“自行车票”,因为每年一个公社供销社所能够分配的票极有限。因而在最初,贫瘠沙地上自行车实在弥足珍贵,“凤凰牌”“飞鸽牌”亮闪闪的克罗米钢圈、油亮的黑漆车架、响亮的车铃,实在太诱人了,一个小伙能够为拥有一辆自行车而昂首挺胸,一个家庭能够为拥有一辆自行车而檐高三尺,一个姑娘能够为一辆自行车做聘礼而选择未婚夫。最主要的是自行车作为交通工具既省力又省时,赶路的效率能提高几倍,尤其是去海涂劳作,当天可以来回,还可以兼做运输工具,一辆自行车的后架上搁置一百多斤重的肥料、种子、盐菜仍能快速如飞。陆陆续续,沙地人家大多置了自行车,劳力多的人家甚至有两辆。
       阳春一行自行车后架上倒抠着竹编畚箕,扁担和铁耙横缚在自行车横梁上,长长的竹柄伸出后架;也有不少是两人合用一辆车,一人骑行车一人坐后架,轮换休息;几辆几十辆几百辆几千辆自行车从一条条小路,汇入去海涂的唯一一条公路,几乎是一样的装载,旋风般地掠过。“三横六纵”的河面上,一长溜的船只逶迤前进,尖尖的船头破开平静的水面,飞起浑浊的水花。
阳春和小伙子们一路飞驰,不用担心不认得路,也不用询问,紧紧跟上一溜车队就行,人人都在朝同一目标行进。
       可是阳春在车上骑行并不专注,一边行一边不时了望路旁宽阔的河面,寻找自己生产队船只,因为那船上有贝冬宁。女人和全队人的铺盖随船走,船行速度慢,半夜就出发了。
       阳春随大伙一路飞驰,水面上船队连绵不绝,岸上滚滚车流,自行车清脆的铃声不时响起,路一侧有一支步行队伍,他们中大多是不会骑自行车的中老年人,也包括家中尚无自行车的人,一些老年社员去工地专为队里煮饭烧水做后勤。
       阳春有些兴奋,觉得这场景似乎在那里见到过,梦境?不,是书上,阳春回忆起了《红旗飘飘》中有关淮海战役描写,千万民工推着小车抬着担架匆匆前进,千万军人肩扛枪支奋力急行,又联想到了电影《南征北战》场景,千军万马声势浩荡。阳春认为尽管与电影书本上情况不一样,但场景一样令人振奋,尽管战争与建设有着天壤之别,但一样显示了人民的力量,因为即将展开的是人与自然搏击的人民战争,也许,许多年以后,我们的后人会记得这次围垦的意义,她将和古海塘一样造福后人,也许,许多年后,今天这十万军民的辛勤成果也将载入史册,也许,许多年后……阳春想了很多很多。



       十万军民聚集海涂,奋战海涂,靠近海涂边缘公社社员自然而然地承担了接纳几万农民兄弟的住宿任务,无论是瓦房还是草舍,每家每户腾出一切可以腾的屋舍供大伙歇息,最不济也清空屋前的场地,搭起简易的篷帐或安铺或起灶。
       阳春他们生产队被分配到一户草舍人家,这家农户是典型的沙地草舍,三间一横朝南,门前有宽敞的场地,四周围有一米多高的竹篱笆。队长吩咐朱大妈带女社员在草舍里边打地铺,凡能落脚的地方,两人一组铺些稻草铺上棉被即可;男社员则在门前的场地上搭起畅篷,用粗长的毛竹搭建三角形一人高的架子,再盖上生产队晒稻谷的竹编的垫子,前后挂几只空空的草包挡风作门。阳春与一个没带棉被的小伙拼铺,他全家都出来了,带来的棉被给了娘和姐姐还有弟弟和父亲,他只能把两件蓑衣当褥子,阳春又在下面加了些稻草铺上。阳春注意到贝冬宁和翠翠的铺在房东家女儿的床前踏脚板上,感到有些意外又暗暗为贝冬宁高兴,至少她不用睡那冰凉的泥土地。
       初冬天气寒意已浓,更何况越近海边越无遮掩,那西北风带着潮湿的水气一丝丝钻入竹垫子和草包的缝隙,阳春真正体会到了入骨的寒冷,畅篷顶毛竹上挂着的昏黄的电灯一晃一晃的,挂在出口处的草包一晃一晃的,等到刚刚合眼队长的吆喝声已经响起。
       匆匆吃了队里大爷给煮的早饭,男男女女扛起铁耙挑上竹编簸箕,匆匆走出了农家小园。
       阳春揉揉干涩的眼睛,感觉四周是黑沉沉的,天空显得又高又深,几颗寒冷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迎面是凌厉的西北风,夹着浓浓的凉凉的水气。阳春紧紧跟着队长融入了滚滚人潮,看不清周围人的脸,只听得同伴间相互招呼的声音,阳春一直在关注贝冬宁的身影,可是不能停下行进的脚步。
       阳春一直紧紧跟着队长,觉得脚下薄薄的冰块实在是无法承受无数双脚的踩踏,只能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以示微弱的回应。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高而深远的天空也渐渐亮起来了,滚滚人潮的头上升起了雾气,是十万疾行人呼出的热气和蒸发的汗,也是海涂清冷的晨雾。
       终于,阳春感觉行进的人群在各自变换位置,密集的人流有序地往左右散去,终于,阳春听到队长“到了”的招呼。
       这是一片茫茫滩涂,无边无垠,坦坦荡荡,一片水气,土地是冰凉潮湿的,空气也是潮湿的,人们的衣帽也是潮湿的。



       天放亮了,远处天边的云层边透出一线红晕,忽然,广阔的地平线上喷出一道云霞,淡青、橙黄、橘红、绀紫,彩练当空,缤纷万象,像孔雀展开了美丽的羽屏,似天女铺开了五彩织锦,天空朗朗,云翳灿灿,瞬间,太阳慢慢探出了一线线、一牙牙、一小半、半圆形、大半个身影,直到最后上下晃动着跳跃出一个红彤彤的圆脸,顿时,广袤的滩涂上拉长了万千围垦人的影子,随即太阳又甩出了万千金针,一刹那照得滩涂一片光亮。
       “日出!”阳春听到贝冬宁惊喜的低叫声。哦,她一路跟上队伍,哦,她还有心思张望四周,阳春不由得舒了口气。
       日出是诱人的,课文刘白羽《日出》中描写的从飞机上看日出景象,至今还令人向往。海边看日出是最佳的地方,可惜,还必须具备一个重要条件,那就是有闲,今天能在这样一个庄严时刻,这样一个简短的罅隙中,看到黑暗与晨光的交替,看到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半边云天,看到壮美的向往已久的日出,实在是一份太意外的享受。
       生产队长在一条插有小三角旗的横线旁站定,指着对面平行的另一条横线,告诉大家八队的任务是挖两条横线中三十米长河道,在距离不远处筑三十米长堤坝,时间是五天,潮水无情不能拖整个工程后退。没有动员没有口号,只有朴实的任务布置。
       来不及歇息,来不及看看四周景况,阳春和同伴们随即操起工具,在指定范围内干开了,一耙一耙地挖土,一担一担地挑土,两人一组轮换挖、轮换挑,生产队长提着特大号的铁耙,在三十米长的沙土上来来回回,削平逐渐挖深下去的河岸,平整一点点垒加的斜坡,并不时指挥麾下的男兵女将。
       阳春和朱大妈家的老二志亮结伴,这个小伙子是大队机耕队拖拉机手,平时不参加自己生产队劳动,因为大围垦,所有外出劳力都及时赶回来了,他的父亲朱大伯也歇了渔船。虽然已经在生产队劳动惯了,虽然对围垦的艰苦已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一个上午下来,阳春还是觉得所有的预料都不及现实的严酷。土是冻的,而且很密实,高高举起铁耙重重挖下去,冻土上只留浅浅的齿印,几回下来手都麻了,同样挑担也不容易,那土筐很沉,而且冰化了以后沙土上很难行走,走一步一扭一步。阳春想,今天这还只是平地上的劳作,倘若两天后岂不不更难,贝冬宁能行吗?
       想到这里,阳春转头望去,贝冬宁和翠翠结伴,她挖泥与旁人高举铁耙有点不一样,她是把铁耙搁在土上后再用力插进去,再用脚踩一脚铁耙背,然后挖下一大块泥装入竹框。阳春觉得贝冬宁的挖泥如同用刀在切坚硬的食物,不是劈而是拉割,不用猛力而施巧力,这大概便是柔克刚吧。
       围垦工地是热闹的,每个生产大队都安装了高音喇叭,从清晨的《东方红》乐曲到傍晚的《大海航行靠舵手》,整天熙熙攘攘,响遏云天:“家住安源萍水头……”委婉动人; “穿林海跨雪源气冲霄汉……”气壮山河;播音员充满乡土气的天气预报轻言慢语;各生产队的挖掘进度和倒计时播报催人奋进……再就是反反复复的“学习大寨赶大寨……”的雄壮歌声,旋律激昂,铿锵有力。
       工地上十万劳力的中餐都是宿营地送来的。阳春他们的中饭也是两个老大爷在房东家做好后挑送到工地,由于各队送饭时间不一,因而,作歇时间也有些差异,但不会超过十几分钟。
       说做饭其实就是负责煮熟,饭菜是各家各户自己早上出发前,或头天晚饭后准备好,把米装到蒲草编织的小包里,扎紧袋口放到水中煮,等到煮熟后,从水中捞起一只只蒲包,里面已是微微泛黄的米饭,蒲包是新的米饭还带一点青草味。沙地农民家大多数没有铝合金饭盒,下乡的知识青年大多是从城里带去的,另外,就是家里有外出干活的人家也有的,比如翠翠家,两个哥哥在外就有。沙地人的饭量很大,一个男劳力一顿能够一口气吃一斤米蒸的饭,至于菜那就是极简单的霉干菜萝卜干榨菜霉腐乳酱菜等等等等,都是很咸很咸的东西,阳春总结围垦人的菜肴,那就是盐。偶有几家带一点荤腥也都是腌制的,如翠翠家因为她父亲长年捕鱼,也晒了一些小鱼干,有的带几只咸鸭蛋,那也都是用盐腌制的。
      阳春这批知识青年安居点建筑材料,是通过公社供销社拨下,一般情况一人只能造一间平房,队长和会计三叔合计,用队里原存的一些油毛毡和毛竹,又用黄泥搡了两道内墙,在离开翠翠家不远的大湾边盖起了朝南四间平房,阳春已经住进去了,贝冬宁正准备搬,一人一间,还有两间队里暂时做仓库用,这一溜四间瓦房,    夹杂在大大小小茅草屋中间,很是醒目。
       队长是个有心人,他觉得既然是毛主席的号召,那今后一定年年都有知识青年下乡,等下一批知识青年来了再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以后有了建筑材料,生产队可以另派用处。
       阳春因为是已经独自居住,就自己准备了饭菜,出发前去供销社买了些咸鸭蛋蒸熟带着。
       贝冬宁还在翠翠家搭饭,便都由翠翠妈朱大妈安排。
       中饭前,阳春乘倒土,稍作停顿转身迎面碰到贝冬宁,递给两个咸鸭蛋。贝冬宁没有推让,顺手放入了衣袋。
       其实这几天队里还是做了准备,队长让会计用队里留存的黄豆换了一些油豆腐和豆腐,每天中餐用咸菜烧一锅豆制品犒劳社员。坐在抠在沙土中的铁耙竹柄上,菜肴就放在反扣的竹畚箕上,贝冬宁和翠翠分一个饭盒的饭吃,把豆腐留给饭量大的二哥,贝冬宁随翠翠这样称呼,自己则和翠翠朱大妈分吃阳春给的咸鸭蛋。
      在沙地,咸菜是一年四季的菜肴。
       其中,有比较新鲜的水冬芥菜,那就是把大叶芥菜堆黄后直接腌制,很鲜嫩水分很足,这大叶芥菜与别的菜不同,它是长大后一片一片拧下的,留最里面的菜蕊和两到三片小叶子,过些时候一片一片小叶子又长大了,再如此操作,可以从冬天一直拧到第二年春末,不用收了种种了收,沙地人把拧菜叶叫做“披”,要求手势不轻不重,以不损菜蕊为原则。沙地另有一款叫甜菜的也是“披”叶子吃的
       另外,冬天沙地人家都成缸盐白菜,以前多是长梗白菜腌的,一排排摊在路边,晒两天再堆几天,然后由男人一层盐一层菜踏实,撒点红辣椒再压上一块块大石头,可以从冬天吃到来年夏初,直到有些臭味了还用它炒苋菜吃,菜不多了就用那暗黄的卤浸泡新鲜南瓜豆角等,蒸了淋点金黄的菜油臭臭的酥酥的;后来沙地人引种了胶菜,即山东大白菜,那菜水分足梗宽爽脆,腌了更受欢迎。
       还有人家腌豆角,把吃不了的豆角在沸水中放盐焯一下,捞出晒干了过年烧肉。
       最常见的是倒笃菜,把一株株细叶九头芥菜收割后堆几天,等到细碎的叶子微微泛黄后,洗干净再晾干,春末,家家篱笆竹竿上都挂满黄中透绿的芥菜,挂干水切得细细的再堆一两天,放到大号脚盆内洒上盐揉啊揉的一直揉到菜软了出水了,再装进小口坛子用木棍掇实,然后用稻草封口,倒置于泥地上,长久也不会变质,后来也有人家把吃不了的包心菜做倒笃菜,咀嚼中带一丝甜味。倒笃菜晒干了就是有名的霉干菜,也有的人家整棵菜盐制后晒成“长条干菜”。
       零星还有鸡毛菜,用冬天撒播萝卜删出的小秧苗腌制,两片叶子两寸长,绿色的叶子紫色的茎,带一抹细细的根须,形状细细如鸡毛,腌了吃很鲜也很嫩,适合煮豆腐之类菜肴。
       节俭的沙地人还把芥菜的蒂头洗干净,制成霉菜箁头蒸着吃,或者腌后直接晒干,放到夏天与丝瓜、葫芦、青南瓜、茄子等一起煮大锅汤,既下饭又解渴。
       茫茫江畔,浩浩围涂,气温几乎将要接近零度,围垦条件十分艰苦,平均每个劳力日挑土需要达到三到五立方米。如果在平地,一般劳力还是可以的,但是,随着挖掘河道日见加深,随着叠加大坝日见加高,上上下下的坡度越来越陡、越来越长,泥沙水分含量也越来越高,人们肩头的担子便越来越沉重,行进的步履也越来越缓慢。年纪大的社员总在编修破损的工具,许多人都更换了新竹畚箕,有的还压断了扁担,更不用说肩上红肿和手上脚底的水泡,休息时,阳春看到翠翠在替贝冬宁挑水泡,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刺痛了。

      每天傍晚收工的时候,茫茫滩涂更显一片寒意,大伙紧紧跟着自己的队伍,如返窝的鸟雀呼啦啦地飞往驻地,如涌动潮水呼啦啦地涌向驻地,十万人齐唰唰地行进步伐,十万人前呼后应的声响,使得宁静的滩涂仿佛成了沸腾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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