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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6月的一天，潜伏在香港九龙的国民党保密局四邑（新会、台山、恩平、开平，合称“四邑”）特别站站长赵一帆，按照规定，在家中支起天线，准备接收总部下达的指示。 很快，赵一帆就收到了电报。读完电文，赵一帆两眼一黑——保密局局长毛人凤指示，命他潜回广州，不惜任何代价，刺杀叶剑英！  叶剑英 拿着这份电报，赵一帆就像捧了一块烫手山芋，在屋里踱来踱去，一个劲儿地“推磨”，过了半晌，赵一帆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谁爱去谁去，我才不去呢！” 赵一帆为何敢于违抗毛人凤的直接命令？这就要从两年前说起了—— 01 有来无回实际上，从广州解放之后，保密局针对叶剑英的刺杀行动，从来都没有终止过。  永汉路 在民国时就是广州的著名商业区 1950年4月18日，位于广州市永汉路（今北京路）的红棉舞厅，走进了两个打扮时髦的香港客人，坐在了舞厅角落的一张桌子旁。 这两人，一个身强体壮、眼露凶光，一看就不像本分人；另一个则苍白消瘦、畏畏缩缩，总在四处打量着什么。 身材强壮的，是国民党保密局内部知名的杀手黄强武，这人能左右开弓，号称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而另一个人，则是保密局的潜伏特务，名叫钟嘉。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从舞厅门口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桌旁坐下，4个人压低声音，开起了“小会”。 新进来的两个人，也是国民党败退后，埋伏在广州的特务，一个叫陈星群，另一个叫梁中华，他们这次前来，是向黄强武作汇报的，而汇报的内容，则是广州市市长叶剑英的行动规律。 据陈星群、梁中华报告，叶剑英每次出城视察，所乘坐的都是一艘名为“珠江号”的小汽船；而叶剑英宴请宾客，往往选择的是位于惠爱西路上的西园酒家。  广州老街景 根据这一情况，黄强武制定了一套周密而毒辣的方案—— 其一，如果叶剑英出城视察，则利用提前备好的汽艇，尾随其后，用集束手榴弹炸沉“珠江号”； 其二，如果叶剑英再到西园酒家宴客，则伺机在酒菜中下毒； 其三，若下毒不成功，则采取突然袭击：当叶剑英走出西园酒家时，四人一起动手，投掷手榴弹行刺。 方案敲定后，四人分头行动：陈星群去打听“珠江号”的航行信息；梁中华联络另一名特务郭禄，安排他进入西园酒家工作；钟嘉筹备武器弹药、租用汽船；而黄强武则回到香港，向保密局汇报行动方案..... 几天后，黄强武又回到了广州，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保密局行动处已经批准了他们的方案，而报酬更是极为丰厚——整整十根“大黄鱼”！  民国十两一根的金条，俗称“大黄鱼” 唾手可得的黄金，让特务们做起了发财梦，黄强武更是得意忘形，连“请功报告”都提前准备好了。 然而，正当他们伺机动手时，广州公安从天而降，特务们压根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一网打尽了。 戴上手铐时，黄强武还如坠五里雾中——究竟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呢？ 原来，暗杀小组中的钟嘉，原本是广州城里的一名孤儿，靠着哥哥拉扯，才勉强长大成人，到广州警备司令部谋了一份差事糊口。 国民党从广州败退后，钟嘉跟随警备司令部，撤到了香港，后来才被保密局香港站招募，稀里糊涂地成了一名特务。 对于共产党，钟嘉的脑海里原本只有国民党灌输给他的思想，但当他来到解放后的广州城后，看着焕然一新的城市和人民，再看看自己经手的武器弹药，钟嘉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后悔之中。 反复思量后，钟嘉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天晚上，他悄悄地走进了广州市公安局，全盘交待了他们的刺杀计划，自愿“戴罪立功”，成了广州市公安局的一名“内线”。 有了钟嘉配合，广州市公安局才能够里应外合，彻底挫败了特务的阴谋。  广州市公安局旧照 如今是广州起义纪念馆 黄强武一伙被捕后，保密局贼心不死，立马又“激活”了一批潜伏特务，再次进行了暗杀行动。 然而，与黄强武一伙相比，这些特务的能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Low爆了”—— 1950年5月31日，当叶剑英正在广州市军管会欢迎解放海南岛凯旋归来的指战员时，国民党特务将一颗罐头炸弹扔进了院内，震碎玻璃数块，无人员伤亡； 1950年6月20日，国民党特务又在广东省政府院内引爆同款炸弹一枚，除了炸出土坑一个，再无收获； 一天后，国民党特务又在街边伏击叶剑英的专车，但由于射击准星太差，只在专车上打出一处弹痕，叶剑英连根头发丝也没掉； ...... 这业务水平，足以让郑介民叹息、毛人凤流泪、戴笠掀开棺材板大骂——一群废物！  戴笠：这帮徒子徒孙 一点儿也不给我长脸 更要命的是，这些特务在据点接收完电报后，居然将天线大大咧咧地留在窗外，一点隐蔽意识都没有。 正因如此，这些特务的下场就是明摆着的了——广州市公安局的侦查员通过走访排查，很快发现了树在窗外的天线，顺藤摸瓜，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将23名武装特务全部逮捕归案，经过审判，15名首恶分子被押赴刑场，一枪了账。 根据史料记载，从广州解放后到1951年夏天，国民党特务机关先后派遣了5300余名特务潜入广东省内实施破坏，但结局基本上只有一个——有来无回。 02 “吹牛大师”关于这些情况，赵一帆自然了然于心。在他看来，当年在共产党还立足未稳的时候，行刺计划就没玩转，如今2年过去了，自己再不知天高地厚地闯进去，简直就是送人头。 因此，出于保命考虑，赵一帆违抗毛人凤的直接命令，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赵一帆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个决定，实际上暂时使他逃过了一劫——因为在这时的广州城里，一张大网已经悄悄地张开了。  50年代的广州城 就在保密局向赵一帆发送指示的同时，这份电报，也同时被公安部的技术人员截获，经过破译，很快便送到了公安部部长罗瑞卿的案头上。 看着这份电报，罗瑞卿意识到案情紧要，连忙与副部长陈龙联名向中央汇报了这一情况。 1952年6月19日，在得知情况后，毛泽东主席当即做出指示：一方面命令公安部集中“一切可能的力量”破案，“务求全部肃清”，一方面向广州发出急电，要求叶剑英“要特别小心谨慎，不必要和不安全的群众集会不要参加。” 在毛主席的指示下，公安部迅速行动起来——公安部政保局一处处长李广祥赶往广州，会同广东省公安部门，成立了专案组，在各个口岸码头布置侦查人员，静等赵一帆上钩。  毛主席对这一案件极为重视 新中国公安部门的这些动作，赵一帆自然懵然不知，他正在琢磨着一件大事——糊弄他的顶头上司。 从事后解密的档案来看，赵一帆此人虽然胆小如鼠，但有一个特长是人所不及的，就是“吹牛”。 自从决定违抗命令后，赵一帆便改换了住址，深居简出，从保密局的视线里消失了。  香港“九龙城寨” 如果一个人藏在这里 就基本上等于人间蒸发了 隐藏好自己的行踪，赵一帆就正式开始了他的“吹牛工作”—— 首先，他向保密局汇报，自己已经成功潜入广东新会、江门一带，发展了一批成员，并设立了电台，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赵一帆又声称，经过艰苦“攻关”，自己研发出了一种“爆炸灯泡”，只要通电，当即就能爆炸，屋内的人绝无幸免之理。自己“甘冒奇险”，准备潜入叶剑英的工作场所，安装这一“先进装置”； 又过了几天，赵一帆再次发报，声称因防范森严，潜入计划难以实施，自己又一次发挥“主观能动性”，研制出了一种“定时毒药”，只要下在叶剑英的食物之内，在一段时间后便会发作，必然无药可救； ...... 当衔笔看到这些记载时，不禁感叹——赵一帆实在是入错了行，如果他转行写小说，应该大有前途。 言归正传，赵一帆这些坐在家里喝着茶、抠着脚编造出来的“行动汇报”，着实让国民党保密局“感动不已”，也让正在“守株待兔”的公安干警们吃了不少苦头。 自从赵一帆开始向保密局发送汇报后，他的每一封电文，都被专案组的技术人员截获了。按照电文中的消息，专案组安排了大量警力，在广州、新会、江门一带进行了拉网式的排查，忙活了整整一个月，几乎走遍了整个珠江三角洲，却一无所获。  珠江三角洲地区地图 就在专案组开始怀疑这些情报的真实性时，技术人员又一次截获了一个重大的“情报”—— 1952年7月中旬，赵一帆再次向保密局发报，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叶剑英的确切住址，并成功摸清了叶剑英的专车车牌号码以及每天的行动规律。 而保密局接到电文后，迅速做出了回应，要求赵一帆在“八一”节当天，进行爆炸破坏行动，务必行刺成功。 这个情报，瞬间使全体办案人员紧张了起来——按照当时的行动规划，广州市的确要在“八一”节到来时，举办盛大的纪念活动，而叶剑英市长也要出席并讲话。  1950年 叶剑英在越秀山出席活动旧照 如果在叶剑英讲话时，国民党特务引爆炸弹，或者在远处进行狙击，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专案组成员再次在广州市内进行了全面的排查工作，而结果自然又是毫无收获。 虽然没有发现特务存在的迹象，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专案组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八一”节前夕，李广祥向叶剑英汇报了排查情况，并建议取消出席纪念活动的计划。 听完李广祥的汇报后，叶剑英沉吟片刻，大手一挥：“不要自己吓自己嘛！既然没有发现异常，那就一切照旧！” 8月1日当天，叶剑英果然按计划出席了纪念活动，而李广祥与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寇庆延，带领着近百名便衣侦察员，散布在活动现场附近的各个角落，紧盯着每一个可能出现异常情况的地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7月30日晚上，到8月2日凌晨，李广祥和公安干警们在现场盯了近40个小时，一切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次纪念活动能够顺利进行，还多亏了国民党保密局选择了赵一帆这个“吹牛大师”。 03 “狮子搏兔”“八一”建军节平安的度过了，对于李广祥来说，这段有惊无险的经历再次验证了他们之前的判断——赵一帆就是个“大忽悠”。 在李广祥看来，对付这样一个吓破了胆的对手，再大张旗鼓地查下去，实在没有必要，因此，李广祥赶回北京，向公安部副部长陈龙汇报了调查经过，建议将工作重心转向更重要的方面。 听了李广祥的汇报，陈龙并没有马上表示同意。过了半晌，这位曾经做过毛主席贴身护卫，素有“军中赵子龙”美誉的老公安，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要继续查！” 陈龙指示李广祥，既然在广州附近找不到他，就把侦查范围扩大到香港、澳门，必须下大力气、花大本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抓过来。给那些企图搞暗杀的家伙们一点颜色看看。不然，我们就会越走越被动。” 陈龙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带着陈龙的指示，李广祥再次赶往广州，并将进入香港、澳门等地侦查的任务，交给了广东省公安厅侦查科科长刘毖。 在刘毖的直接指挥下，近百名侦查员赶往香港、澳门，开始秘密寻找赵一帆。 然而，当时的香港、澳门，城市规模、人口数量已经相当庞大，侦查员又人生地不熟，连续20几天，都没有发现赵一帆的踪迹。 面对毫无进展的局面，李广祥心急如焚——日历已经翻到了9月，国庆节就在眼前，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赵一帆搞出什么大动静来，后果和影响就难以估量了。 经过分析，李广祥找到了一个新的思路，他一方面指示刘毖要抓紧外线搜查，一方面同步在广州等地开展排查，寻找与赵一帆有交集的人物，力争找到新的突破口。 苍天不负有心人，经过排查，李广祥在广州市里，还真的找到了线索——一位被广州市政府留用的国民党工程师，曾经与赵一帆是同学，还一起接受过无线电技术培训，对赵一帆的个人情况、社会关系都比较了解。 找到了这个人，李广祥如获至宝，通过一番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 这位工程师终于同意前往香港，与侦查人员一起寻找赵一帆的下落。 50年代的香港 就在公安部门紧锣密鼓地开展工作时，躲藏在九龙的赵一帆，日子也并不好过—— 由于之前吹牛吹过了头，保密局已经对赵一帆起了疑心，三番五次发电催促，命令他必须在国庆节时进行刺杀行动，否则就要军法从事。 如今的赵一帆，真正是骑虎难下，他左思右想，只得决定，先绕道澳门潜回广州，再做打算。 打定主意之后，赵一帆打扮停当，来到了九龙附近的尖沙咀码头，买了一张前往澳门的船票。 如今的尖沙咀码头 虽然赵一帆觉得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但他的形象，早已被埋伏在码头附近的侦查人员拍了下来。 经过那位工程师的辨认，侦查人员终于锁定了赵一帆，并顺藤摸瓜，查清了他的船次信息和掩护身份。 1952年9月24日中午，刘毖收到了侦查人员发回的急电——赵一帆，化名赵持火，将于9月24日晚11时，乘英籍客轮“德兴号”前往澳门，请求拦截！ 刘毖看了看表，此时距“德兴号”起航已经不足12个小时，而从广州坐船赶往香港附近海域，至少需要10个小时！ 时间刻不容缓，刘毖马上向专案组做了汇报，接着带上5名侦查员，赶往中南军区海军司令部，要求海军支援。 听完刘毖的简要汇报，中南军区海军当即调集3艘快艇和1艘炮艇，开足马力，全速前往目标海域。 中南军区海军的炮艇与战士 经过近10个小时航行，舰队终于在晚上11点之前赶到了预定拦截地点，四艘船一字排开，关闭灯光，静静地等待着“德兴号”的出现。 半个多小时候，“德兴号”终于进入了拦截舰队的视野中，刘毖一声令下，四艘船同时打开灯光，并发出命令，要求“德兴号”停船接受检查。 然而，“德兴号”仗着自己是英籍船只，压根没有将面前的四艘小艇放在眼里，不仅不停船，反而直冲过来，想要逼迫拦截部队让路。 坐镇在炮艇上的刘毖见状，气的七窍生烟，骂道：“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当即转头下令：“开炮警告！” 命令发出，机关炮吐出了火舌，一串炮弹呼啸着从“德兴号”船尾掠过，在海面上溅起了一排水墙。 见到中国海军真敢开火，“德兴号”船长怂了，乖乖停下了船，并依照拦截舰队的指示，将船掉头驶向了位于万山群岛的独立水警部队驻地。 桂山岛 到达垃圾尾岛（今桂山岛）后，刘毖带领侦查员登上了“德兴号”。面对2000余名惴惴不安的旅客，刘毖通过广播，向乘客喊话：“我们是中国公安，登船缉捕一名伪造人民币的潜逃犯，请大家配合检查！” 听到刘毖的喊话，乘客们都平静下来，而赵一帆心里却七上八下，挤在人群当中，想要趁乱脱身。 过了一会儿，刘毖又在广播中发话了：“赵持火！马上到船长室接受询问！” 听到公安人员喊出了自己的化名，赵一帆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他明白，自己的末日终于到了。 十几分钟后，五花大绑的赵一帆，被公安侦查员押下了“德兴号”，等待着他的，将是来自于人民的审判，而国民党保密局心心念念的行刺计划，也终于宣告彻底破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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