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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被人类操纵的蛙的一生》

 秃头研究所 202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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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农历七月初七,昨天。

传统意义上的大团圆喜剧,现代意义上的悲喜两重天,就是七夕。从零点开始一直到当晚十一点五十九分,从第一个秀恩爱的到另辟蹊径在最后一秒秀恩爱的:社交媒体把千年以前牛郎织女一年一会的悲情故事硬生生的演绎成了一场屏幕里的狂欢与屏幕外的消费——情侣们从拍照方式到文案都精心选择,单身人士则一边装作无所谓一边开始另类的自嘲:

以往这种自嘲不过是:收留七夕伤心男孩/女孩。

而今年的这场自嘲则显得有些奇异和赛博。

比如:

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和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不孤。

凯文凯利在《失控》中讲了一个简单易懂的道理:人类的创造来于自然又较之自然界有个更多的内在含义与实际意义:“在丛林中的每一个蚁丘中都隐藏着鲜活的、后工业时代的壮丽蓝图。那些飞鸟鸣虫,那些奇花异草,还有那些从这些生命中汲取了能量的原生态的人类文化,都值得我们去呵护——不为别的,就为那些它们所蕴含着的后现代隐喻。对新生物文明来说,摧毁一片草原,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生物基因库,还毁掉了一座蕴藏着各种启示、洞见和新生物文明模型的宝藏。”

比如曾经人们从蜂巢中找到了区块链的最原始模型,又从鱼的生理结构里发现了沉水的秘密进而发明了潜水艇。仿生学和物理学对这个社会有所裨益,但我们网络文化语言传播学也不甘示弱,从青蛙和布谷鸟的叫声里,窥探到了自然对单身的讽刺。

以上大部分是在胡扯,嘻嘻。

但青蛙和布谷鸟在我们的手机屏幕里跳跃和飞舞的场景是真的,在过去的一整天里他们吱哇乱叫也是真的,本来就是一个过气了的青蛙表情包,却在昨天得到了奇异的复生,虽然这只青蛙离不开命运早已为他搭建好的赛博记忆坟墓,但昨天坚持叫的一整天,也是他作为表情包的最后辉煌。

在这只可怜的小青蛙被人遗忘之前,让本花来为他撰写一篇文章,谈谈小青蛙的前世今生以及子孙万代——以此提醒它,也提醒我们:人类到底是一种多么心血来潮又忘恩负义的动物。

昨天为你叫了一整天,转头就把你忘了。

正好之前有姐妹在后台留言说想看看我们讲约翰·菲斯克——满足你,顺带讲讲他的学生亨利·詹金斯。

以下请欣赏《一只被人类操纵的蛙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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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蛙的诞生  

#约翰·菲斯克与大众文化#

我是一只没有名字的小青蛙,我本来无名无姓非常快乐,直到某一天我跳进了人类的视线里,被画上了泪眼汪汪的大眼睛,抽搐的嘴巴,人类甚至给我穿上了蓝色的衣服,让我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屏幕里的生物,既像我,又不是我。

我听人类说,这叫为我赋予了意义。

*所谓意义,是人对自然事物的认识,是人为对象事物赋予的含义,是人类以符号形式传递和交流的精神内容,甚至可以说,事物的意义在于事物之所以存在的原因、作用及其价值。换而言之,即事物为什么可以存在。

那我的意义是什么?

人们会用我表达情绪,他们会在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我旁边配上各种各样的文字,给我加上各种各样的表情,甚至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pepe,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发现当人们把我的形象传来传去,甚至给我穿上更多的衣服用上更多的道具的时候,他们好像很快乐——这好像就是我的意义,让大家快乐。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解释,但我只是一只小青蛙罢了。

有了意义,我就不再只是一只小青蛙,而变成了一个在人们小小的屏幕里四处游荡的符号,甚至可以成为一种文化。

而我在屏幕里游荡的这些日子,也让我学会了不少东西,我不再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青蛙,我成为了一只有知识的小青蛙,我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让我更大众化一些?

*在某个赛博空间的角落里,一位名叫约翰·菲斯克的人类说的话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启发。他说:“一个符号或者文本要成为大众文化,它必须同时包含宰制的力量,以及反驳那些宰制性力量的机会。”

以我蛙蛙浅薄的理解,我认为这就表示一方面我需要让人们觉得离不开我,另一方面我必须把人类画的其他我的猫猫狗狗朋友们踩在脚下。

可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呢?或许是因为人类固来不愿意信任他人的传播内容尤其是权威的传播内容,却殊不知在互联网那个小屏幕里,每个人都是传播内容的生产者。

*不同于以往的法兰克福学派对于我这种文化工业产品的悲观解读(总认为文化工业是资本主义对于大众的一种控制形式和进一步的剥削腐蚀),在菲斯克大师的理解中,文化工业是宰制阶层的手段,但大众是对此是具有主动性和抵抗性的,并不是一味被动毫无办法的接受,更多的是两者之间的互动,甚至是以大众为主导的选择。

除了本蛙蛙以外,当下的流行文化、弹幕、交互内容、病毒传播,其实都是文化工业和大众彼此之间博弈的结果,是既满足内容生产者的宰制,又带有大众自身的文化创造与情绪发泄,是权威与草根的调和。

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就像本蛙蛙,作为表情包被传播的我,实际上不过是你们人类互联网宰制下的一个缩影。即使我清晰的明白你们所为我赋予的一切意义不过是心血来潮,但是依然会认为,我在你们的空间里存在过,传播过,逗留过。你们每一次和别人聊天并把我发出去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用本蛙蛙这么一个可笑的形象,来表达你们对传统传播符号的不屑。


菲斯克老师说来说去,不过是讲清楚了一个简单的事实:人们讽刺的、抵抗的、喜爱的、传播的,批判的、使用的,不过都是同一种文化——没有文化的对立,只有文化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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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蛙的繁衍  
#亨利·詹金斯与文本盗猎#

费老师有位很有名的学生,叫亨利·詹金斯。我很喜欢这种又有智慧,又有文采的人类,和那些一边转发我一边哈哈哈哈的人类一点都不一样。

我现在是一只博学的小青蛙了——为了让我可以长久的走红于人类。

*詹金斯先生在他的《融合文化》一书中提出了二十一世纪媒介发展的一个新趋势:“新旧媒体碰撞,草根媒体和公司化大媒体交织,媒体制作人和媒体消费者权力相互作用。”,而其中最明显的特点之一是“横跨多种媒体的内容流动”——不论是从公司层引发的例如IP开发、跨媒介叙事,还是从消费者层引发的同人创作、网络社群——已经在大大小小的各种文化产品中十分常见了:印刷品在微信上先期宣传,网络小说改编漫画,粉丝社群将电视剧改编成网络同人,政治宣传文稿搬到微博上二次发布。新旧的媒介彼此融合,内容在多种媒体中流转,整个文化生态成为网状结构。

而我以为,我或许就是这种流动的文化的具体表现:此时此刻我已忘记的最开始那个为我穿上蓝色衣服放大我眼睛的人,我发现所有人都似乎在成为我的创造者,所有人也正在帮助我和这个社会融合的更好。

比如有人让我穿上那个疯疯癫癫的美国现任总统的发型和衣服,比如有人给我配了一把ak47让我站在巴勒斯坦和耶路撒冷中间的那堵高墙上。他们让我抽烟、听歌、蹦迪、哭、笑、嘲讽、发疯,我一一配合。

就像詹金斯先生说的:“融合的发生并不依靠媒体设施,融合发生在每个消费者的头脑中,通过他们与其他人之间的社会互动、通过他们传递的文本符号来实现。”

这些创造新的我的人,不能称之为我的创造者,他们没有创造我,他们只是在参与创作——不是我讽刺你们啊人类,你们不过是詹金斯先生说的参与者和文本盗猎者罢了。

*当代文化最重要的三个特点是媒介融合、参与文化和集体智慧。其中最核心的是消费者的参与文化,网络时代使得人人都可以在网络上发表自己的作品,并且人人都可以评述、议论甚至改造传统文艺的作品。詹金斯先生以及许多搞其他文化研究的人类他们都认为:当代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具有高度的参与性,人人都可以发表作品,是一种草根式的文艺。

每每想到这里,我既想嘲讽你们过于高估自己,以为自己正在创造新的文明和文化,实质不过是大家一起随便嘻嘻哈哈最后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社会情绪,还被美曰其名为文化。但我又想反过来嘲讽自己过于认真,如果没有你们的嘻嘻哈哈,我不过只是一只会呱呱呱的小青蛙。

我不想呱呱呱。

可没想最终我的宿命,还是孤寡孤寡的叫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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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蛙的子孙万代  
#数字迷姆#

我发现人类真的太贪心了。

他们不满足于塑造一个我,他们要塑造出千千万万的我,塑造出我的子孙万代: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我的子孙都是小蝌蚪,

而且人类还沾沾自喜的用他们的基因学来解释这一切,并把后来千千万万个我的赛博子孙称之为叫“数字迷姆”。

*有位英国民族学家理查德·道金斯,他仿照遗传学的核心概念“基因”(gene),创造了“米姆”(meme)一词。“米姆”是人类的“文化基因”,可以被传播、扩散、复制,也会衍生和变异,从而使人类文化在代代传承中推陈出新,不断发展演化。

后来人类进入21世纪,网络数字媒体的兴起改变了信息传播生态,“米姆”益发凸显为媒体文化传播的主导力量,在新闻舆论、政治传播与公共领域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由米姆营造出的数字化“媒体奇观”正发展成为新闻传播和文化传播的一种“新常态”。

可以说,我是那个最开始的米姆,然后出现了千千万万的我,以我为基因,却不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赛博投射。

人类总是喜欢把各种概念冠以文化的名义,比如千千万万的米姆我,又被称之为是迷因文化。

*迷因文化是文化发展过程中具有复制能力的复制子。迷因文化主要依靠内容和形式的自我复制与传播进行繁衍,并在此过程中发生不可预知的文化变异。从概念上来说,迷因是通过复制、变异而传播的基本文化单位,任何文化活动都可能成为迷因——“曲调、概念、妙句、时装、制锅 或建造拱廊的方式都是迷因”。

包括我的: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互联网技术所具有的交互性、低门槛、高自由度等特征使互联网文化为微观文化单位通过自我复制而实现发展、演进、变异、再创造提供了便利条件。尤其重要的是,互联网世界庞大的数据量为互联网迷因的传播提供了丰沛的素材来源和理想的传播介质。借助形式不同的互联网迷因,各种面向的社会文化都得以在虚拟世界中不断进行自我复制和变异,最终构成了人类所处的这个一言难尽的总体文化生态。

真的挺一言难尽的,比如昨天是七夕,我在中国出差,叫了整整一天。

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孤寡。

有的人哈哈大笑,有的人回我一个红色的感=感叹号,有的人让我滚。

我有一些疲惫了。

人类真的太复杂了。

而我最让我感到疲惫的是,昨天出现在屏幕那头的我,百分之九十都不是真正的我。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模仿,被替代——是一个被遗忘的基因。

他们的学我只用了一秒钟,而我学会人类的这一套,则用了我漫长的蛙的一生。

生而为蛙,我虽遗憾,但不抱歉。



   人类晚安   
   我是pe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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