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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以花喻人,黛玉与袭人居然是同一种花!

 泰荣林黑皮 2021-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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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花辞树    来源:红楼梦赏析(ID:hlm364)


以花喻人,是《红楼梦》的一大特色。几乎每一个重要的女性角色,都有一种或几种花来映衬她。花面交相映,花落人凋零,人与花共灵魂,同命运。这样的比喻中,处处体现着曹雪芹的苦心巧思。
 
大家都知道,黛玉抽花签,抽中的是芙蓉花,她也确实如芙蓉,常年生长在风露清愁之中;而袭人则被判词描绘为温柔和顺,“似桂如兰”。不过,读者常常遗忘,这两个看起来没有多少联系的女孩,还共享着另一种花——桃花。
 
黛玉与桃花的对应关系,在第二十三回中已经初见端倪。宝玉坐在桃花树下读《会真记》,沾了一身的残红,都是从树上飘落的桃花花瓣,他想把这些花瓣抖落水中,却被黛玉阻止。黛玉教导宝玉:“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可见她这样满含怜惜地埋葬花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说,此处还看不出黛玉与桃花的特殊联系——因为黛玉对任何落花都一样怜惜,后来也曾细心掩埋过凤仙花和石榴花——那么在第七十回中,这种特殊联系,就无比鲜明地被曹公揭示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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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的标题就叫“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在此回中。黛玉写下一首伤感哀婉的古体诗《桃花行》,可谓字字泣血,感人肺腑,摧人肝肠。

“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雾裹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春色遍野,桃花开得如火如荼,这正是红颜最盛的时候。然而光阴易逝,好景不长,春光无法留住,花朵迅速凋谢,结局只能是“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创作《桃花行》的黛玉,无比坦诚率真。有一个事实,她丝毫未加掩饰:她写的不止是桃花,更是自己。“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桃花盛开的季节,以及女子的青春,都被轻易抛掷,一如光华灿烂的白昼,倏忽间晃过。在前方等待着她们的,是黯淡而清冷的黄昏。

黛玉写下《桃花行》之时,或许已隐隐预感到贾府大厦将倾,自身命不久长;只是无法理清思绪,又缺乏清晰的意识,只能借助歌咏桃花的方式,将一腔忧愁付诸笔端。
 
在与黛玉有关的章节里,桃花始终是一个悲剧性的意象。它鲜妍明媚,像黛玉,容易凋零,也像黛玉,仅仅盛开一个春天,就被风吹落,质本洁来还洁去,只遗留下一段清雅的、干净的、终将散去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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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桃花在被用来形容袭人时,却是与黛玉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形象。记性好的读者会想起,第六十三回中怡红院开夜宴,群芳抽花签,袭人抽到的正是桃花。花签上题着“武陵别景”四字,还有一句诗:“桃红又是一年春”。
 
没有离丧,没有伤春,这里的桃花签,用的是陶渊明笔下桃花源的典故,透露出的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积极前景。袭人后来逃过贾府的劫难,嫁给蒋玉菡,过上安稳的生活,虽非大富大贵,也没宏伟抱负,比起其他红楼女儿或惨死或受辱的命运,却也算得上幸福了。
 
其实,桃花这种植物,最初出现在《诗经》中,代表的就是幸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一派喜庆欢乐景象。陶渊明之所以写《桃花源记》,而不写别的什么花,正是因为在当时的文化背景中,桃花能给人现实安稳之感,适合栽种在他理想中与世隔绝的淳朴田园。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桃花才逐渐具备了红颜薄命的意蕴。
 
同样的花,仅仅因为看花人的心境不同,竟然能被赋予全然不同的意义,这正是“以花喻人”文学传统的博大精深、妙趣横生之处。曹雪芹对这种手法的运用,称得上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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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回黛玉和袭人,有趣的是,除了桃花,她俩还有一个共同点:同一天过生日。曹公究竟为何要如此安排这两个身份地位、性格气质、特长才学、生死结局都南辕北辙的女孩?这是他随便决定的,还是为了向读者暗示什么?
 
很遗憾,我们无法知道答案。我们只能从那些写桃花的段落中,窥探到曹公身心的一角——无论是随春逝去的桃花,还是望春归来的桃花,都能从他笔下获得同情,获得怜惜,获得悲悯。

八十回之后的手稿里,有黛玉的夭亡,也有袭人的出嫁。读者见不到,但可以想象,曹公怀着怎样至诚的痴情,郑重写下一切;他手中的那支笔,又怎样如春光般降临,真实地照耀着大千世界每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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