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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食”光

 天街小宇 2021-06-04
 
 

引言:有人说当一个人有了怀旧的情愫,就说明他已经开始老了。是么?是啊。人生岁月如爬山,幼年时在山脚,迎着阳光爬呀爬,兴奋憧憬;中年时已至山顶,岁月苍茫,心事安宁。远眺四顾之余,也会回望,回望来处。以前的以前,过往的过往,记忆溯流。曾经的人、事、物一一浮现。因了时光的腌制,有了情感的调味,酽酽微醺。就仿佛日光树影下啜饮的第一泡茶,微苦,回甜……

   我小时候是吃秫米粥长大的。我们这里都是旱田,地里通常种的是高粱、玉米、白薯和麦子。吃的也是这些。那时家家户户做饭都是用连着土炕的大锅大灶。夏天热,一天烧三顿饭的话,土炕会热得让人睡不着。因此,每到夏天母亲都会在早晨带出一天的粥。这粥便是秫米粥,高粱磨的米熬成的。   

     说起高粱,与我同龄的人,立马会想起土甜杆儿。这高粱秸秆有的很甜。但不是根根甜,需要去踅摸。有看叶子的,有看杆子的,我和我的伙伴都是用最土最笨的法儿——打着挑猪菜的幌子,钻进高粱地,认准一棵从根部撅折,啃啃尝尝。不甜的话也不敢多祸害,甜的拧断了掰成几节,藏到野菜篮子里然后偷偷跑出来,找个旮旯偷着嚼。高粱成熟的时候,打了穗磨了米,就可以做粥了。本地高粱米煮的粥多呈红色,是那种偏深的皮粉色。米硬,需要大的火候,如果火候不到,煮出的粥会粗得剌嗓子。火候足了,秫米粥也会变软,只是软也软的有骨气有性格,香濡而有弹性,绝不混沌。母亲带出来的粥一般都是过水捞的,粒粒分明,到了中午拿个馒头,舀一碗粥米,用凉水一冲,一粒赶着一粒跑。母亲带的粥,是“伶俐粥”。还有一种“浆粥”。奶奶带出来的粥一般不过水,就盖个盖帘,放在炕头,到了中午还留有余温,上面是一层凝固的粥米汤,下面是米。可以用刀子划分成块,很香。我吃够了母亲的“伶俐粥”,就向奶奶讨她的“浆粥”,用勺子挖一块。能整块的放在碗里。后来我读书读到范仲淹划粥而食的典故,就想,可能范仲淹跟我吃的一样的粥吧。

  说到粥,就要说配的小菜。那时有腌咸菜,有煎咸鱼,可我最爱吃的是酱炒辣椒和豆粒。这菜可称得上是秫米伶俐粥的天生绝配。说起这个,我这乡野粗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一定要撸胳膊挽袖子地说道说道:这菜只需食材三种——土酱,柿子椒,黄豆粒。土酱是母亲腌制的。每逢这个时节,母亲都要烀熟一大锅黄豆,晾凉,然后裹面粉酦,。酦出黄白毛,倾于老式粗制陶缸,添水添粗粒盐添茴香,蒙白布暴晒七七四十九天。香,咸,微苦,味纯味厚。椒必得是柿子椒,自家院里种的,圆楞楞,黑绿黑绿,清爽瓷实,辣也辣的清爽瓷实,全不像牛角椒那么尖锐直冲,不得回旋。黄豆也是自家田地里的黄豆,粒粒似圆非圆,滚滚黄。准备好东西,锅里添油。烧至熟热,倒黄豆,爆而开裂。倒掰好的柿子椒,稍变色,倒酱。炒至酱熟,起锅。椒,氤氲了豆和酱的香,辣得爽快又宽厚;豆,醺染了酱的厚重温吞,脆中多了韧性,刚中带柔。酱,掺杂了椒的清辣豆的脆香,更加醇浓幽深。土酱性格宽厚随和,说合了椒的倔强豆的火爆,使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既分彼此,又辉映相合。如有碗秫米粥,一粒粒饱满有弹性有个性的米粥,配这乡野粗菜,别是人生好滋味,清欢,旷达,有一种偷偷乐的欢喜。

    九几年师范求学,逢夏,便对此菜格外相思。引得我曾归心似箭,直着脖子盼到暑假马不停蹄的归家。那飘荡于巷陌的家常味道,如一只撩拨的手,牵着我的鼻头,一路赶回自家灶头,馋虫大作了锅碗瓢盆油盐酱蒜,狼吞虎咽饕餮而食。只可惜,从那时起,农村就已少有人种植高粱,家里也不像从前或者如今那样常备高粱米。退而求次,只得以白米捞粥来做主食。可白米粥太过绵软,与那菜的乡野味道并不匹配。逊色。也可惜,母亲不再做土酱,买来的酱,掺杂多种滋味,多了迎合却失去了本真的耿介厚重。

    回忆是回忆,心不老,时光就不会老,回忆只添回旋暖意,不是悲凉。又逢农历四月,土酱不存,但我庆幸我的母亲,虽已古稀,但身体仍旧康健,有双亲,家的味道便不曾变,不会变。我仍旧是人女,是父母眼里的孩子。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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