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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的旧时光 || 棒芽儿香

 彤话晓说 2021-06-11
作者:张晓彤

春暖花开
老张的问候
恭祝各位朋友,节日快乐。
椿芽儿香
春风吹来花香阵阵,其中还加杂着某些树叶的香氛,每每这个时节,口水便在爱美食,好香椿的人口中源源不断生成,因为那树梢头嫩芽初绽,就意味着好味道的光临。
小时候住四合院,院东北角有一花池,姥姥便在那里种下一株香椿,满院人就有了椿芽饱口福。隔壁蔡阿姨最喜欢香椿拌豆腐,对门的孙阿姨最爱香椿麻酱面,而西屋的陆奶奶爱把香椿切碎搅在鸡蛋液里,摊出大盘的香椿蛋饼。
春天的时候,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的使命,包括盯着香椿树发芽,因为只有它发芽,我们才有那些好吃的来解馋。困难时期,一顿鸡蛋摊成个大饼,一海碗香椿豆腐,一大份香椿麻酱面,都是极奢侈的吃食,只有一年中的某一个特定时节,才可能让我们痛快吞下肚,却也还是只能解馋,难以过瘾,立即就投入对下一年的这个时节的无限向往当中。
姥姥是标准的南方人,她做香椿和隔壁人家都不相同,她喜欢拌豆腐时剥一颗皮蛋细细切成小丁,然后与焯过水,冒着浓重香气的香椿碎合在一起,摆在豆腐之上,加上麻油、味精、细盐、香葱碎,用勺子一下一下慢慢揉在一起。这样拌的豆腐细腻入味,绿、白、黑相间,既满足口腹之欲,且养眼美观,充分融合了香椿的浓郁与豆腐的纯粹。
妈妈是姥姥对于美食高标准严要求的继承者,对于我家与院中其他人家不同的烹饪方式,她进行了再结合,也就是把美食烹制得南北兼容。妈妈做香椿麻酱凉面,既不似孙阿姨家的厚重,也不似姥姥的甜香,而是独具特色。妈妈喜欢用温水澥开麻酱,加入少量精盐和绵白糖,这一点就是南北兼具的特色,再点上几滴酱油,一勺香醋,一匙盐,最后撒几颗炒香的芝麻。香椿滚水沸过立即入冷水保持其色泽和口感,再切至粗碎,与同样切碎的蛋皮混合,拌面前放入。那样的凉面,让你躲在门廊下,望着高大的香椿树,吃起来无法停止,却又苦于只有那一些塞塞胃的角落。
如果说那些年,香椿对于我这样的小朋友是种诱惑,那么对于成年人而言,就是一种对儿女的爱。因为每到此时,香椿树只一棵,椿芽也就那么两茬儿,一家一户分得少许,一顿面,一顿豆腐,便已告罄,父母哪里下得去筷子?更何况,世艰粮贵,那些豆腐、鸡蛋也是家家定量,纵然香椿再有,哪儿有这些搭配的食材呢?我只是以为妈不是很喜欢香椿,爸也不是太爱它的口感,待长大之后,我才知道,他们只是不忍与我们这些馋猫争食罢了。
若说对于香椿的爱,还有一道香椿菜是我念念不忘,至今吃起来都不仅是美味更是情感的,那就是香椿鱼儿。此处请务必加上“儿”音,因为少了这个音调,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旧时油贵,一家定量每人半斤,吃炸食实在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但是,姥姥和妈妈总是有办法的,他们托人到乡下买菜仔油回来,虽然头一次烧味道实在让人难过,但他们用这些油做一次炸食,便能改变它原来的味道。困难时期,人们的智慧细胞被磨炼得格外发达,我越长大越相信,姥姥和妈妈是有大智慧的人。
香椿芽摘下最嫩的几枝,洗净后控干。面粉调成糊状,条件不好时加入点盐就可以了,条件改善之后加入鸡蛋,捡香椿放至糊中反复沾匀,下入油锅。哇,那一刻翻起的油花,冒出的油泡泡,都是幸福的容器。一枝香椿芽瞬间凝固成一条小鱼儿,待金黄后捞出,我的天,那不就是炸小黄鱼儿吗!
幼年时分,因其食之难得便形成一生钟爱,这样盯着锅,望着盘的时刻,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生命中,就是永远的幸福记忆。成年之后,姥姥的手艺我没有继承,妈妈的厨艺我没有领悟,但这一道美味香椿鱼儿,我却是无师自通,并带有八分她们的神韵。
又是香椿芽上市的时候,超市里只要你付款,大盒、小捆的香椿就可以拿回家。不管是拌面,拌豆腐,炸香椿鱼,都不必为那些食材而苦恼。但是,我无法找到原来的味道,我知道,这椿芽不是自家树上摘的,不是我这皮猴儿上树选的那枝最嫩的,不是姥姥带着爱意烹制的,不是妈妈念着“口水掉地上喽”做出来的,所以味道大不相同。
婆婆来电,前些年移栽的香椿发芽了,一顿美味的香椿鱼在那里等着我呢!回归了,退休的婆婆远离闹市,归于市郊的宁静,小院里一棵香椿树成了必配角色。回到家,两大盘香椿鱼儿静静地上了桌,一张又大又厚的香椿蛋饼摆在面前,不用担心油不够,不用担心蛋不足,一切都变了,唯有感情不变,你不曾感受到吗?那些个椿芽里面,满是公公婆婆对于的偏爱。
或许爱香椿的人很多,但如我们这一代这般与之有着深厚感情的人是稀少的,食之不再是一个味道,而是一段浓重的回忆,一段永远消失了的京城胡同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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