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的宗教信仰及其表现

                             　　宗教是对神明的信仰与崇敬，宗教信仰的形成既是人类主体活动的智慧结晶，同时也是客观存在的产物，它的形成受到自然和生态环境、生产和生活方式、社会制度等影响。由于越国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与中原地区大不相同，因而形成了这一地区独特的信仰结构。越人的宗教信仰，明显地保留着氏族社会图腾崇拜的遗俗，崇信天地鬼神，盛行祖先崇拜。
　　（一）越人的鸟图腾崇拜
　　越人视鸟图腾为保护神，鸟受到越人的神化和崇拜。越地有“鸟田”的传说，《越绝书·记地传》记载：“大越海滨之民，独以鸟田，小大有差，进退有行，莫将自使”。《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也载：“天美禹德，而劳其功，使百鸟还为民田，大小有差，进退有行，一盛一衰，往来有常”。越人对鸟有一种神秘的感情，晋干宝《搜神记》记载：“越地深山中有鸟，大如鸠，青色，名曰'冶鸟’。越人谓此鸟是越祝之祖。”越人把这种似鸠的“冶鸟”视为“越祝之祖”，把“百鸟佃于泽”视为一种吉祥的征兆。
　　越人对鸟的崇拜，从出土的越国文物屡见鸟图腾形象中得到证实。如1982年在绍兴坡塘狮子山306号墓出土一座铜质房屋模型，屋顶立一图腾柱，柱顶塑有大尾鸠。1990年在绍兴漓渚坝头山出土青铜鸠杖一件，杖首顶端站立一鸠，短啄昂首翘尾，通身羽纹，展翅欲飞。这反映了越人氏族社会鸟图腾崇拜的遗俗。
　　（二）越人崇信天地鬼神
　　越人崇信天地鬼神，文献每有记载。《史记·封禅书》记载：“禹封泰山，禅会稽”。《史记》正义云：“报天之功，故曰封，报地之功，故曰禅”。封禅是中国最高规格的一种祭祀天地的仪式。而禹所禅之会稽，据《史记》索隐和正义，即今绍兴之会稽山。《史记·封禅书》又云：“自禹兴而修社祀……郊社所从来尚矣。”认为“社祀”（社祭）是禹所创设的原始宗教礼仪。《越绝书·内经九术》记载，句践立国兴霸之法宝“伐吴九术”，第一术就是“尊天地，事鬼神”。《吴越春秋·句践阴谋外传》也载，句践“乃行第一术，立东郊以祭阳，名曰东皇公。立西郊以祭阴，名曰西王母。祭陵山于会稽，祀水泽于江州。事鬼神二年，国不被灾”。《太平御览》卷185引《拾遗记》说：“越欲灭吴，杀三牲以祀天地，杀龙以祀川海”。《越绝书·德序外传》说：越王句践灭吴以后，“春祭三江，秋祭五湖”。
　　越人祭祀的不仅有天地、鬼神，而且陵山、水泽，均可以成为神，受到人们的祭祀朝拜。《吕氏春秋·异宝》载：“荆人畏鬼，而越人信 。”汉高诱注曰：“言荆人畏鬼神，越人信吉凶之 祥。”荆（楚）人之鬼，剑拔驽张，面目狰狞，多为凶神恶煞，故人多惧之；而越人信奉之鬼，多为吉祥之神，人多信而求佑。《史记·孝武本纪》、《史记·封禅书》皆载：“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说明越人对天地鬼神崇信有加。
　　（三）越人盛行祖先崇拜
　　越人建有社稷宗庙，虔诚地供奉着祖宗神明，顶礼膜拜，希冀求得祖宗神明的佑护和赐福。如《越绝书·记地传》记载：“故禹宗庙，在小城南门外大城内，禹稷在庙西。”《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记载：“立宗庙于南山之上。”《水经注·渐江水》记载：“《吴越春秋》云：句践语范蠡曰：先君无余国在南山之阳，社稷宗庙在湖之南。”
　　越人的祖先崇拜，表现得十分强烈、十分广泛，并突出地反映在坟墓的建筑上。越人盛行土墩墓葬，往往选择在丘陵山顶建墓，并在墓上堆筑高耸的封土，这一不同于中原地区的独特的埋葬形式，反映了越人的意识形态与信仰。在古代人们的观念中，山是天地柱，是天地的通道，甚至就是天。把墓葬建筑在山岗上，其上又堆筑高耸的封土，显然与越人希冀死后灵魂能升入天堂有关。《越绝书·记地传》明确记载的越国王室墓葬有若耶大冢（夫镡冢）、木客大冢（允常冢）、独山大冢（句践自治冢）、夫山大冢（句践庶子冢）。夫镡以前的越国君王陵墓虽无明确记载，但很有可能也在会稽山区。据绍兴县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资料，在富盛、平水、兰亭、漓渚、杨汛桥等地均有大量越国时期的土墩墓葬分布，会稽山腹地的平水尤为丰富。如平水镇旗峰的将台山土墩石室墓，剑灶村的马鞍山土墩石室墓、馒头山土墩石室墓、鲶鱼山土墩石室墓、唐家山土墩石室墓、大坟山土墩石室墓、黄泥垅土墩石室墓、长墩土墩石室墓、庙前山覆斗状土墩墓、宋家山覆斗状土墩墓，西湖桥村乌龟山覆斗状土墩墓、前山覆斗状土墩墓，下灶村的空 岙岗头土墩石室墓、空 岙平岗土墩石室墓、玉屏山土墩石室墓，桃园村的水竹庵桥头覆斗状土墩墓、陶山覆斗状土墩墓、面前山覆斗状土墩墓，墩山覆斗状土墩墓、下平地里覆斗状土墩墓；兰亭镇里木栅村的老岭土墩墓群、大潜蟒山土墩墓；漓渚镇大步村的倒骑垅覆斗状土墩墓；富盛镇乌石村的羊岙岗土墩石室墓群；杨汛桥江塘村的牛头山杨汛桥土墩石室墓等。目前已经发掘的越国墓葬，主要有兰亭印山越王陵、坡塘狮子山306号战国墓、皋埠凤凰山战国墓、平水小家山战国墓等。
　　（四）越人的宗教活动
　　越人的宗教活动主要有二：一是祭祀，求神保佑；二是占卜，求神解疑。
　　越人盛行祭祀。越国的建立，其初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对祖陵宗庙的祭祀。《史记·越世家》记载：“越王句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祠”。《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记载：禹葬会稽之后，“启使使以岁时春秋而祭禹于越，立宗庙于南山之上。禹以下六世而得帝少康，少康恐禹祭之绝祀，乃封其庶子于越，号曰无余。……春秋祠禹墓于会稽”。为什么封无余建立越国呢？就是为了祭祀禹。无余到越地以后也不失乃父所望，“春秋祠禹墓于会稽”，不敢稍有懈怠。祭祀在越国政治生活中地位之重要，甚至于可以直接导致国家之兴衰。如《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记载，无余传世十余代，由于“禹祀断绝”，结果“末君微少，不能自立，转从众庶为编户之民”。后来有个叫无壬的，“指天向禹墓曰：'我是无余君之苗末。我方修前君祭祀，复我禹墓之祀，为民请福于天，以通鬼神之道’。众民悦喜，皆助奉禹祭，四时致贡，因共封立，以承越君之后，复夏王之祭。”由于禹祀断绝，无余的后代失去了君位，沦为庶民；有人（无壬）又是通过恢复祭禹的努力而谋得了越君的位置。所以句践由吴返越后把“尊天地，事鬼神”，列为复兴国家的第一术。越人怎样举行祭祀呢？文献虽有零星记载，但多语焉不详。如任《述异记》有越人用防风古乐进行祭祀的记载：“越俗，祭防风神，奏防风古乐，截竹三尺，吹之如嗥，三人披发而舞”。说明越人用乐舞祭祀鬼神。《洞神八帝元度经·禹步致灵》说：“禹步者，盖是夏禹所为术，召役神灵之行步”。看来越人祭祀鬼神还有一种专门的步法（禹步）。越人祭祀的场地，文献记载阙如。最能反映越人举行祭祀仪式具体场面的，是考古发现的资料，它为我们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实物证据。1982年在绍兴坡塘狮子山306号墓出土一座铜质房屋模型，考古学家认为室内人物活动场面是在作祭祀礼，这个铜房屋模型应是越族专门用作祭祀的庙堂建筑模型。
　　越人盛行占卜。《越绝书·记地传》记载：“龟山者，句践起怪游台也。东南司马门，因以 龟”。又载：“句践之出入也，齐从稷山，往从田里；去从北郭门， 龟龟山”。又载：“民西大冢者，句践客秦伊善 龟者冢也，因名冢为秦伊山”。上述记载说明，越国建有专门用于占卜的场所（龟山怪游台），有专门从事占卜的巫师（秦伊），越王还亲自参加占卜活动（ 龟龟山）。
　　由于越人崇信鬼神，而巫是沟通人与神的特殊人物，因此在越国有着特殊的地位。《越绝书·记地传》记载：“巫里，句践所徙巫为一里，其亭祠今为和公群社稷墟。”“巫山者，越（鬼扁），神巫之官也，死葬其上。”“江东中巫葬者，越神巫无杜子孙也。死，句践于中江而葬之。巫神，欲使覆祸吴人船。”上述记载说明，越国巫师有集中居住的地方（巫里），设有专门管理巫师的官吏（神巫之官），还有专门埋葬巫师的墓地（巫山），甚至著名大巫师无杜的子孙也倍受推崇（被尊为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