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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时代(三)

 东营微文化_ 2021-06-12

孩童时代(三)

睡了一夜觉,我脑子里原来的问题早忘光了,也许在某一个时期还会冒出来吧。赶快起床,学屋里有早读课,潜意识里,这是第一感觉。当时我脑袋还没完全清醒,却朦朦胧胧听见了大人们的对话。奶奶的语气明显是带有自豪感的。
父亲还当过司务长?我咋不知道呢,也许那个时候还没有我。平时大人们说个事,我感兴趣的时候问一问,他们就老这么说:那个时候还没你呢。也许对大人们来说,很多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没有这么简单的一句来得更直接。
我不知道司务长是啥,但脑子里隐隐约约觉得应是个管事的。毕竟吗,建设他爹,冬青他爹岁数都比我父亲大很多,他们就只天天到队里干活,从来也没见他们拨拉过算盘子呀。
“宴英叔在家吗?"是队长薛礼西。
“在,在。礼西来啦。”父亲一面往外迎,一面应答。随着扑嗒一声响,刚走到门口的薛礼西看到了会计:“噢,狗剩也在呀,正好,我正想找恁俩。不是村西准备修路吗,支书说让咱把可能占用的地先量一下,心里有个数,等修完路后,各队根据占地多少搭换一下。”
“行,行。”父亲和会计狗剩异口同声地应着。薛礼西是个场面人,对着奶奶打了个招呼:“七奶奶早哇。”
奶奶也还了句:“啊,都挺早的。”
再往后面,大人们的对话我是无心再听了。我挎上书包,刚迈出门,突然想起薛礼西进门前的扑嗒声,站在门外朝那个地方看了下,是一大盘细麻绳。上面等距离染上的红白线吸引了我,我驻足看了会,这应是量地的尺子了。心里突发奇想:天底下是不是尺子最长,咋不管多大的东西它都能量出来呢?心里想着,嘴里不自觉地冒出来了。屋里几个正上外走的人谁也没有理我,对于小孩子的话,大人一般入不了耳。
我朝学屋的方向刚走没几步,突然后面一句:“还真是呀?”是会计狗剩的话,我急忙回头,发现后面的大人都正朝我这里瞅着。
我也没再理会,小孩子的话哪里说哪里丢,毕竟上学是老正经,我自顾自地往前走。
还没走到学屋的北墙角,就听见高小民的奶奶没人声的大声咋呼着。抬头一看,高小民的奶奶怀里抱着高小民,一路咋咋呼呼,一面顺胡同往北跑。高小民一丝不挂,在他奶奶的怀里大声地哭着。一大早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有几个行人不知出了啥事,都疑惑地驻足想看个究竟。几个早到的学生,本来正在天井里玩耍,这一突发情况,也都不知出了啥事,在后面莽莽撞撞地探察。快到我家门口时,奶奶说:“臭屎他娘,捏是咋了?”
高小民的奶奶见问,放慢了脚步:“七奶奶,俺可伤了天理了,小民的“小鸡鸡”让鸡吃了。臭屎捏个私孩子,夜来后晌(昨晚)训地主,他打人家啦,这不现世报,他儿的小鸡鸡一早起来,让鸡啄了,俺可咋办呀?这不绝了,报应啊……”
我家往北四五排就是大队里的卫生所,只有一名赤脚医生坐诊,我以前发烧去打过针,这个地方我是知道的。看来高小民他奶奶惊慌失措地抱着他往北跑,这是要上卫生所呀。
奶奶说:“臭屎他娘你先别着急,这个点医生不一定在那了,让他们年轻人先找找,让他们替你抱着,这么大岁数了,别再跌着。”
高小民的小鸡鸡让鸡吃了?疼不疼啊,还咋撒尿哇?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突然打了一个冷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经过大家的一阵忙活,找到村里的医生一看,根本没啥事,只是在小鸡鸡的侧边让大公鸡鹐了个红点。
医生看完说没事,高小民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小鸡鸡还在,也就不哭了。刚才那没人声地哭,八成是吓得。
高小民的奶奶摸着高小民的头叫了叫魂,又当着大伙的面狠骂了一顿臭屎这才作罢。
后来了解,高小民每天一早都喜欢站在崖头上往远处呲尿,他觉得只有憋了一夜的尿呲得是最远的。尿的时候还把了小鸡鸡让尿在地上画圈圈。今天早起大概憋得太狠,他直接没穿衣服就跑出来了,一边尿一边抖擞小鸡鸡。就在这时,冷不防,从侧面跑出一只大公鸡,身子一跃,头一伸,直接在他的小鸡鸡上啄了一下。它大概把小民的小鸡鸡当成活蹦乱跳的虫子了。
它这一啄不要紧,直接把高小民吓坏了,两手捂着下体,没人声的嚎哭。高小民家其他人都出去了,只有他奶奶和他在家。他奶奶一听,看那公鸡也正在没事似的莫名其妙地看他们,直接懵了,看都没看,一把抱起高小民疯一样地就往卫生所跑。
这事给高小民留下了心理阴影,如果有需要,直接进厕所。如果附近没厕所,想就地解决,行动时也得踅摸一下周围是不是有大公鸡在边上待着。即使平时再调皮,一看见有大公鸡往跟前走,他也赶快躲躲。
学屋的天井里就像还没打扫过的战场,一些半头砖、烟头子,杂乱无章地散布着。几个早到的学生疯跑追打,一个有点驼背的老头着腰,四下里踅摸捡拾还没完全烧尽的烟头,一面拾一面往上衣口袋里掖。
这个老头我认识,他是俺队里的一个五保户。队里为了照顾他,让他常年在菜园里住着。这老头冬天一直头戴一顶油腻腻的青里泛红的毡帽,身上一身青布衣。夏天常年头戴一顶撒了边的苇笠,上身穿一件同样油腻腻的白粗布褂,下身无论冬夏都没变过样。
队里除吃喝全额保障外,每个月还给他两块钱的零花。他要做的就是冬天看好门,夏天管理好菜园子。冬天没多少事,夏天忙活一些。根据墒情虫情地的草荒情,他会及时给我父亲提出建议。根据队里的情况,我父亲也和队长及时给他安排劳力到菜园里干活。我父亲是队里的保管,掌握着队上的钱粮,所以他每个月都会来我家。冬天来拿他的钱粮,夏天就更勤一些,除钱粮外,主要就是反映园子里的一些事。
他每次来都不进屋,总是在门外老远就问一下。父亲不在家他扭头就走,父亲如果在,他就一屁股坐在我家的门槛上。我父亲会马上端过装烟叶的盒子,拿个脚床放在他的身边。他也从来没推辞过,总是卷个喇叭筒,点上深深地吸两口才说话,那样子很享受似的。
从我记事就想着,父亲让我叫他王五大爷。奶奶则叫他"物”。我不知道他叫王五还是叫物,还是兄弟排行五,反正是发音“五”“物"差不多,我只管他叫五大爷。他也乐意接受,每次不管在家里还是在路上,我一叫他五大爷,他就乐哈哈地直起腰:“看看,人恭礼至的,真懂(发dun音)气,人家这孩子咋教的。”不管有没有人,他总会这么说。我不懂人恭礼至啥意思,却觉着是在夸我。小孩子使顺不使呛,再调皮捣蛋的孩子,你顺着夸他几句,他马上会变乖的。正因这层原因,我不但不烦他,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陈老师到学屋后,开了教室门,让学生们在上课前先把天井打扫一下。一些女生跑着去拿笤帚,男生们则捡拾半头砖往天井边上扔。我不知道该干啥,也跟着男生们捡拾砖头。我突然想到,这一扫天井,五大爷的烟头该拾不成了。不觉眼睛朝他那里看,谁知道,人家正在天井边上等着,在那里以逸待劳呢。突然他捡起一块东西,不像是烟头。我好奇地跑到他前,想看看是啥。在他手里是一块没吃完的干粮,是那种掺了野菜的。
这块干粮是哪里来的?是不是晚来开会的社员没顾上吃饭拿着干粮吃着来的。吃着吃着一不小心掉地上,黑灯瞎火的没法找,或者是嫌脏了干脆不要了。我满脑子“官司”,凡事总想想个明白为啥、是啥、咋回事。
再看五大爷,一面擦着干粮上的浮土,一面嘴里嘟噜着:抛福呀,抛福呀,罪过,罪过。我想知道他要这个干啥,拿回家喂鸡吗?本来也就一口的事,也没见他在菜园里养鸡呀。
他擦完后,直起腰仰起头,把那口干粮放嘴里,随后用牙用力地咀嚼。他那几根乱蓬蓬的山羊胡随着那一动一动的嘴,在那里胡乱的挓挲。

(摄影  旅途)

作者简介:荆其胜,利津陈庄人,1981年入伍,从军25年。转业到东营公安工作。喜欢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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