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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说】泥娃子笔下的苦难岁月都被她描述的云淡风轻甚至诙谐幽默。让我们看到对人生的无限豁达。真正宽容的人，无论经历什么，都是一种妙趣横生。 安中往事（之关于吃的记忆） 泥娃子 我们在安居中学上学那几年，馒头和包子还属于奢侈的食物。只有家里经济条件较好的同学才能吃到。记得上学的必经之路——长腰岭小街上有一处小食店，每当上学的孩子从小食店门口经过，总会被包子飘出来的特殊香味馋的挪不动脚步，那些刚出锅的白白胖胖的馒头和包子用魅惑的眼神望着我们，有几个家长多给了零花钱的小伙伴就会去买一个，看着他们心满意足的吃相，再摸摸自己囊中羞涩的口袋，默默的艰难的吞下了快流出来的涎水，无限惆怅的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学校走去。 好在学校食堂也有包子卖，而且比长腰岭街上小食店出售的要便宜很多，但是外形和味道也比外面卖的要差很远。那是九十年代初期，我们乡下的大部分家庭还处于缺衣少食的状态。我记得那时候我父亲每个大周（两个小星期）给我三元零花钱，除去买笔买本一些必要的花销后就所剩无几了，所以大半个月时间里能吃上一个学校食堂里虽然很便宜的包子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谁还去管包子的味道是不是好吃外形是不是好看甚至包子是不是很干净这些问题呢。 书至此处，不得不说一下当年我们的学校食堂了。食堂在学校南边靠山的那面，也是一座土墙结构的瓦房，有两间房。里间是操作间，外间是用来学生打饭排队的。那时候没有早餐，一日三餐都是一样的食谱从没变过：包谷饭加合渣汤。我们用一个搪瓷碗把饭菜打好了端到外面操场上去吃，遇上下雨，我们就到宿舍里去吃。说是合渣汤其实就是非常清淡的豆汁加上稀稀拉拉的几片干菜叶子做成的，有时候还没放盐，简直难以下咽。好在我们上学的头天晚上父母就给预备了咸菜或者渣辣椒，装上满满的一大桶（一种红色有盖的桶容量较大）让我们带到学校拌饭吃。首先我们会把打来的包谷饭用开水冲泡一下，为什么要用开水冲饭呢？因为食堂的大厨从来舍不得把包谷面过筛子。开水冲到饭里面，你就会看见碗里浮起来一层傲娇的包谷皮子，那是农村里面用来喂猪的包谷皮子。运气好的话夏天太热的时候还会浮起好些个棉虫的尸体（包谷面时间长了长虫子）。但是我们饿啊，把包谷皮子和棉虫倒掉，在饭里拌上自家带的咸菜，一个个吃的还津津有味。 除了自家带的咸菜，还有学校周边的农户进来卖的各种小吃，可以填补一下闹饥荒的肚子。开始的时候有个卖洋芋片汤的女人，她做的洋芋片汤是锁边的（土豆没有削皮），尽管看相不好，但是比起食堂十年如一日的合渣汤要好吃的多，一毛钱一勺。后来又来一个大叔跟她抢生意，大叔的洋芋是削皮了的，生意比她好。于是女人愤然改行卖油炸粑了。油炸粑5毛钱一个，这个价钱对于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我们来说是望尘莫及的。买不起怎么办呢，抢啊！有一次女人背着一大桶油炸粑来到学校走进男生宿舍，那些被菜籽油的清香味勾引的口水长流男生不约而同的抓住那个大桶，片刻之间将粑粑抢的一个不剩。没人给钱，然后跑到操场上去享受美食。女人哭哭啼啼的跑去找老师告状。那时的老师们都特别可爱，对那女人说，那我们没办法管，学校早就规定外来人员禁止入内，你们悄悄的溜进校园不说，一个油炸粑还卖那么贵，你们这叫黑心奸商。女人只好骂骂咧咧的走了。女人走了后，老师们把抢油炸粑的男生全叫到操场上，罚跑10圈，老师站在操场上大骂，你们这群混蛋，现在敢抢粑粑，将来敢抢银行！要是不改正你们就到号子（监狱）里去报到吧，你些小王八羔子，给我使力的跑，不跑趴下你别停！ 挨过了一日三餐和漫长三节晚自习时光。随着铃声响起，那些白天没有吃饱的同学，尤其那些被罚跑能量早已经消耗殆尽的男同学，他们早已按耐不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食堂，因为晚上食堂的师傅已经准备好了馒头和包子，那些包子冒着滋滋的热气，虽然包子皮有点皱有点黑，但那绝对是比包谷饭合渣汤要好吃得的多的美味啊。而且包子可以用饭票去兑换。很多同学头几天就把饭票全部换成包子吃完了，剩下漫长的时间就靠其他同学接济，这个碗里刨一坨那个碗里要一点就算对付过去了。后来有聪明的同学想出来个办法，他们冒着被学校开除和再次被罚跑被老师大骂的危险自制饭票，那时候的饭票是纸质版的，用那种老式的油印机（用钢板手工刻字）印出来再盖上学校的公章。为了饥肠辘辘的肚子，他们早就忘记了老师的责骂和教导，想办法硬是做出了以假乱真的自制饭票。我那时候胆子特别小，有男生送我这种假饭票我都不敢要。后来还是被聪明的老师们给识破了，但一直没查到制作假饭票的人。呵呵，那些做假饭票的同学其实后来都成了商业奇才，当然他们走的是正道。假饭票事件只是少年意识中被贫穷和饥饿催生出来的一种创新的求生欲望啊。 虽然包子比包谷饭要好吃的多，但是初中三年，我却很少吃食堂的包子。为什么呢，因为有一天晚自习我发现了食堂大厨的秘密。那天晚自习第二节课，我肚子疼的厉害，想到食堂去要点开水喝，于是给老师请了假去到食堂。食堂掌案的大厨时年大概四十岁。身体壮实，我看见大厨围着一个脏兮兮的大围裙，正在掀蒸包子的锅盖，可能是看看包子是否蒸熟，锅盖被掀起来了，他一手拿着一杆长烟袋（叶子烟）一手去摸锅里的包子。这时我看见有一条长长的鼻涕顺着他的鼻子往下掉，他准备用手去揩，没来得及，鼻涕直接呼啦一下掉锅里了。然后用手把鼻子抹了抹，再伸手到锅里去翻那些包子。。。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开水也不要了，赶紧跑出去好一阵干呕。 我活了三十多年，此后不知道吃下了多少的包子馒头和各式各样的美食饭局。我的胃消化它们的同时，我的记忆也消化了它们。我忘记了很多可能是有趣的经历。不过有一次令我难忘。那是初三的那一年元旦节，学校破天荒的杀了一头猪。说是专门给我们打牙祭。我们在教室里面看书，心思早已飞到操场外面那头垂死挣扎嗷嗷惨叫的猪身上了。下课的时候老师叫我们女同学回宿舍去拿洗脸盆好装肉，老师说不要男同学的盆因为男生不爱干净说不定脸盆当洗脚盆用过。我们几个被老师点到名的女同学去宿舍拿盆送到食堂。其实那时候因为贫穷我们女同学每人也只有一个盆，洗脸洗脚都是用的一个盆。可谁管得了那么多呢？一年四季的包谷饭合渣汤吃的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别说吃肉，连包子里面都不见丁点油星儿包的是粉条大白菜。当听说我们可以吃肉时那叫一个欢畅！而且老师说了，整整一头猪都煮了给我们吃，管吃管够。那个兴奋啊，不亚于中了头彩一样雀跃。 航拍安居中学（现安居小学）为本文配图，小编够拼的吧 那一天，我们把十几盆装满肉汤的盆抬到教室里，抄起我们的搪瓷碗每人盛满一大碗肉片汤，狼吞虎咽。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雄心勃勃，准备把一头猪的肉全扫光。可是我们吃到最后还剩一两盆实在吃不下去了。每个人都把自己的肚皮撑得像包子皮一样薄，谁也不敢再吃了，再吃就会将肚子撑破了。最后我们发现我们看着那油腻腻的肉汤我们感到害怕了。于是我们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我们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嘿嘿的笑。其实我们是想放声大笑，可是我们不敢。我们怕大笑会把肚子笑破。我们一边嘿嘿的笑一边打着嗝，打出来的嗝散发着五花八门油腻污浊的气味。这时候我们想起了上午语文老师教过的一个成语——百感交集。 关注茶店人家，精彩待续！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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