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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讲逻辑(4) 逻辑起点

 大学语文研究 2021-06-16

上一篇讲演绎推理,讲到语文学科定位的一个三段论:

大前提:语文是人文性与工具性的统一;

小前提:大学语文是语文;

结论:大学语文也是人文性与工具性的统一。

上文认为这个三段论的大前提有问题,人文性和科学性才是对立统一的关系。但是没有指出,这个大前提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它并不是大学语文自己的范畴,而是借用了中小学语文的理论范畴。固然,字面上是“语文”,按照常规理解,小学语文、中学语文、大学语文都是语文,所以这个大前提应该能够适用大学语文。但是,人们疏忽了一个事实,即中国现代语文学科中,“语文”一词实际是一个偏义词,偏指中小学语文,不包括大学语文在内的。不信,我们去查看那近百种“语文课程论”专著和专书,再看看同样多的“语文教育学”“语文教育史”类的专著和专书,就可以知道此言不谬。

事实上,“人文性与工具性统一”只是义务教育阶段(1-9年级)语文课程标准和高中语文新课程标准里提出来的,原话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所以这个三段论犯了用中小学语文定义推论大学语文的错误,违反了矛盾的同一律。

当然,在一门学科自身还不成熟,还缺少理论大前提、找不到自身的逻辑起点的时候,不是不可以借用相邻学科的前提。2007年我申报一个省重点课题,当时是长期使用徐中玉教材后产生的想法,我觉得“仁者爱人”“和而不同”这些“人文类”的单元主题,并不适合大学语文教材,那么我们能否找出十几个“母语高等教育主题”来进行单元设计,编出一种真正大学语文的教材来?这在当时还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然而填写课题申报表必须要说明这个想法的逻辑起点,而当时大学语文还根本没有一种理论专著(一百多年还没有一种专著,这是其他任何学科没有过的事情),学科理论完全是空白,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借用了翻译界“信达雅”的理论做大前提,说:

“小学语文的标准是'信’,即母语知识的积累,比如要识记3000个汉字,这个阶段儿童的记忆力最好,应该让他们大量识记,即使是'死记硬背’也并非没有意义;中学语文的标准是'达’,即母语读写能力的培养,能够写明白的文章,能够说通顺的话,这个任务绝不能拖到大学去;大学语文就是要学习母语中'雅’的部分,任何民族的母语内部都有雅俗之分,大众语言,俚语俗语,这些可以在生活中随处习得,雅的语言则需要在学校母语教育中学得,而最高雅的语言,则只有在高等教育阶段才能学得,对于很多人来说,大学已是系统学习母语的最后机会了,大学语文再不提出这个任务,可能将使他们终身与高雅语文失之交臂。”

2007年我首次在复旦大学的一次大学语文研讨会上提出这个观点,还被他们整理成《大学语文学习“雅”的母语》发表在文汇读书周报上。不过我是底气不足的,因为这个大前提是从别的学科借用的,只是这个借用来的大前提当时确实帮助我启动课题申报并最终获得立项,这让我发现逻辑推理中大前提的重要。随随便便找一个大前提是容易的,譬如“人文性工具性统一”之类,但是大前提要站得住脚,就还要继续往前推论,如王力先生说的,演绎推理的大前提也要由归纳推理归纳出来。这就是大前提前面还有大前提,直至抵达理论的逻辑起点。

逻辑起点是一种理论的最初动力,往往由最简单最基本的概念构成,譬如马克思的《资本论》以商品和商品交换为其理论体系的逻辑起点,从这个资本主义社会即商品社会里最简单、最普遍、最基本、最常见、最平凡、碰到过亿万次的关系出发,构建马克思主义的整个理论大厦。这启发我们,任何科学理论体系的建立都应从这种最简单、最常见、最基本的起始范畴开始。

那么大学语文学科理论体系自己的(而不是借用的)逻辑起点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我想了10年还没有结论,目前也只有一个粗糙的念头,我觉得应该这个逻辑起点应该是“工具”,并尝试从这个逻辑起点开始推论:

语文是工具——

小学语文,是学习小学各门功课的工具,并为中学学习做准备;

中学语文,是学习中学各门功课的工具,并为大学学习做准备;

大学语文,是学习大学各门功课的工具,并为社会人生做准备。

从这样的逻辑关系推论下去,就要研究学生在大学四年里学习各门功课需要哪些语言文字工具,就要研究大学毕业生走上社会展开人生将会需要哪些语言文字工具,由此就能构成一个非常宏大的理论体系。当然,这还只是初步构想,这个逻辑起点究竟能否成立,还有待在日后的《大学语文课程论》写作中逐步论证。

 

牛顿在研究太阳系中各个行星绕太阳运动的逻辑起点时认为是“上帝之手”提供了初始的动力。爱因斯坦晚年据说也相信上帝(但是此说已被方舟子辟谣)。我们当然不必相信“上帝之手”之类的说法,但是我们要学习科学家们寻求逻辑起点时那种追问到底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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