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苜蓿-草民的挚爱

 金星狼 2021-06-18
下午与几位朋友聊天,临近黄昏,小李子突然提议去掐苜蓿,于是驱车穿过王岭,直奔福银高速的路桥下,攀爬进桥面护坡去掐苜蓿。
 
这个季节天气和暖,我们去的时候,附近还有其它几位妇女在掐苜蓿,护坡上的苜蓿芽近两寸高,本正是掐苜蓿的好时候,但护坡上的苜蓿草都挟裹混杂在旧岁的豳草枯茅里,不晚采摘,且因养份不足相对纤弱,那几个妇女都没有掐多少就拍了几张照片离开了,或许她们就是找个意境或噱头,在短视频中秀风景才是目的吧,小李子也是一样,他认可苜蓿草可以减肥,所以对苜蓿很有兴趣,但掐苜蓿这活对他确实就有些辛苦了,因为掐苜蓿要弯下腰,而相对长时间的腑首对一个胖子来说确实是一件苦差。但我确掐了不少,说实在的,我很喜欢吃苜蓿,包括许多的野菜,苜蓿及野菜对我的诱惑更胜于肉食,所以当一些朋友戏谑我喜欢吃草的时候我只能无谓的自谑:“本来就是草民嘛!”。
 

岁月无声,人生总会经历许多的重复,许多次做同样的事情,而做一样的事总能让人回忆曾经。有人说:人们怀念故乡是对童年记忆的挚着。同样的,当人们怀念童年的时候,就无法避免翻开记忆里的故乡。
 
我小时候常到东村的吊子梁掐苜蓿,与小伙伴们一起提着小篮筐,在店子沟畔吊子梁的山梁梁上,在二月清风里,呼吸着山野的清新,捡拾着生活的希望。吊子梁是合作社时期村上的草场,半个山头都种植着紫花苜蓿,为生产队饲养室的骡马牛羊提供青草,分产到户的前几年那里依然有许多的苜蓿,苜蓿草的根扎的很深,生命力极强,分产到户后农人们挖了数年才,而还田,而就在不断挖除的那几年,春天苜蓿发芽季,大人小孩还都习惯于去吊子梁掐苜蓿。
 
我不知道吊子梁为何会有“吊子梁”这样的名字,只听得老人们讲过店子沟畔的老胡同曾经是秦直道商线上的车马大道,在民国时期却是令人心怵的“死娃娃胡同”,物质匮乏医卫缺失的年代,人们苟且艰难,许多早夭的孩子被丢弃在废弃的偏胡同里,成为野狗和野狼的争食的对象,而与这些传说相应和的,还有许多狼吃人的传说,其中不乏掐苜蓿归途被狼叨走的年幼女孩,那个女孩的故事比鲁迅《祝福》中的阿毛还死得让人悲伤。
 
或许正是许多捡野菜的故事都包罗着贫窘,夹杂着忧伤,所以掐苜蓿的时候我常会心怀忧郁,我会想到那些故事,想到王宝钏的寒窑和二月的沙风,想到忧郁的阳光下绽展的蜜蜂嫩芽和花椒芽间嗡嗡展翅的小蜜蜂,伴我成长,大自然的吟唱。
 
其实苜蓿是一种牧草,每一根细茎上面,有叶三齿,如倒心形,先端稍圆或凹入上部有锯齿,叶片浓绿,人们吃苜蓿大都是在春天,春天的苜蓿芽在故乡是一种美味,人们用苜蓿芽做菜面,把苜蓿芽洗净烫熟剁碎了和面粉拌一起不断搓拌,揉成菜面团,擀薄切片,或是搓成菜搓搓,煮熟干拌;而更为平常的吃法,是拌卜拉,把苜蓿与面粉拌在一起蒸熟拌食;还可以做苜蓿菜饼,做法与做菜面大同小异;当然人们称苜蓿芽为苜蓿菜,就自然可以当菜吃了,煮熟凉拌或伴肉煎炒,包苜蓿饺子,炒苜蓿鸡蛋,或素或荤,或菜或汤,味道鲜美,各有特色。
 
虽然今天的苜蓿也可以进酒店,但我总认为苜蓿是一道穷人的菜,是人类最古老的食物之一。在饥荒年代,苜蓿一度成为人们救命的口粮,父亲说1958年到1960年,三年大饥馑,苜蓿救了一年命,地软软(地衣菜)救了一年命,人们没饭吃,总会在夜幕掩护下去偷苜蓿,那是生产队的饲草,却救了无数人的命。父亲说他到罗川读中学那阵儿就常年背的苜蓿菜卜拉,从周一吃了周末,菜卜拉发了霉,一掰拉很长的霉丝,但父亲至今依然爱吃苜蓿菜,我的许多朋友都喜欢吃苜蓿菜,尤其是春天的苜蓿芽更常被人们视作美味。
 

其实苜蓿芽的味道不苦,不涩,不麻,也不甜,要形容,也只有淡淡的草香,能被人青睐,或许就在于其平实却另类,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模样,一种菜有一种菜的特色,苜蓿芽以独特的姿态在春天早早从枯草堆里钻挤出来,迟于荠菜,却早于韭菜,在无大棚无温室且无速效物流的年代,把黄土地上农人的口味从酸菜缸里解放出来,那种历史的香鲜远赛过今天。
 
细想起来,这大半生里,我近些年掐苜蓿的经历比童年还更多些,虽然故乡的吊子梁早已没有了苜蓿,但我掐苜蓿的空间却更为广阔,211国道无日天沟段的道边,小崆峒山门外的田地,镇西公路边的坡谷……苜蓿草以顽强的生命力长了一年又一年,也迎着着一批又一批路人指尖的采摘。
 
苜蓿芽都很纤细,而人们又主要食用苜蓿早春返青时的幼芽,个体小,采摘慢,所以苜蓿无疑是野草中采摘最费功的。苜蓿芽初破土而出,高及寸许时是最有味的时候,这时候的苜蓿芽鲜嫩而茁壮,人们这时都是用指尖采摘,自然叫掐苜蓿,而长至半尺许,就可以揪割了,这时就再不用掐,而是“掘”(古汉语里的JUE字不记得了,且用一个同音字代替)苜蓿了,而无论是掐还是掘,都需要特别小心,不能采错了,苜蓿间经常会混入一种与苜蓿极类似的野草,我们老家人称“马钱草”,马钱草的叶子与苜蓿极为相似,只不过更为茁壮,叶片更大更圆,但马钱草却是有毒的。
 
掐苜蓿极费时,摘拣同样是功夫活,每每捡苜蓿的时候,我总能回忆起当年奶奶拣摘苜蓿的情景,小脚的奶奶,满头银白,清瘦而慈祥,她盘腿坐在炕头上,把硕大的簸箕抱在怀里,把一簸箕的苜蓿一根根捋净放在旁边的笸篮或是瓦盆里,杂草枯枝被剔除,根部的老茎干叶被剔除,一篮子豆芽般的苜蓿菜在汤锅里烫熟了,拌面面透香,做饼饼甘美。
 
现代的网络资讯有对苜蓿全面的介绍,让我们深层次的了解到朴素无花的苜蓿包含着特殊的营养,苜蓿含有大量的粗蛋白质、丰富的碳水化合物和B族维生素,维生素C、E及铁等多种微量营养素,具有消除内火、清热利尿和止血、止咳平喘的作用,对支气管炎也有一定疗效;苜蓿中的粗纤维可以促进肠胃的蠕动,从而减少粪便在体内停留的时间,帮助大便及毒素的排泄,防治大便秘结和肠癌;苜蓿中含有大量的铁元素,可以作为缺铁性贫血患者补血的辅助食品,另外苜蓿中的维生素B族可以增强铁元素补血的效果,而且对治疗恶性贫血很有作用;大量的试验研究证明,苜蓿中的活性多糖有增强免疫功能和抗感染的作用,尤其有免疫活性功能而更加受到重视,它能够提高机体淋巴细胞产生抗体的能力。
 
平凡的表象下,常常包含着不平凡的特质和力量,苜蓿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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