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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寻根】父亲的额头是一座伟岸的山

 关中物语 2021-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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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一座山

父亲与牛

文||巍巍子午

牛是家畜中我接触最多的动物。它与我的生活相关,诸如放牛、割草、垫圈,收拾和着青草味儿的牛粪,这些琐事贯穿了我整个青少年时期,我也与牛犊一起长大。它还与我的成长相关,父亲爱养牛,自己是牛,也把我们当牛一样养。犁头永远是一半在牛身上,一半在他身上。调教小牛时,使辔头、扎鼻钻、甩鞭子亳不手软,高举的皮鞭或柳枝也会毫不吝情的甩向我们,牛入辙了,我们也不敢造次,变得循规蹈矩。几十年来,父亲养了几头牛,我已记不清了,但父亲如每一头牛一样,把最好的年华都种在了土里,直至满脸沟壑,身体佝偻,步履蹒跚。牛老了,父亲也老了。牛成了我笔下的宠物,劳苦一生的父亲也成了我心念中永恒的结。

父亲出生于上世纪后三十年代,红白交替、新中国成立、大跃进、三年困难期、十年文革、改革开放、崭新新世纪,一路走来,经历众多坎坷。于我贫乏的童年来讲,父亲就是一部活的历史。聆听父亲,就是聆听一部丰富的传奇,于如今的我而言就是一笔珍贵的财富。

年少时,总喜欢父亲的一笔好字,点横撇似龙飞凤舞,敦厚里不乏灵异;艳羡父亲拨得涮溜的算盘手艺,辟哩啪啦中一长行的数字已合计停当,清脆的响声却勾起了少年无限的梦。那个算盘也陪伴我们姐妹仨走过小学四五年级那段难忘而隐痛的岁月。论文凭,父亲小学还没毕业。当年父亲所上的小学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一所小学,父亲每天要往返几趟,赶几十里路去上学。那时家大人口多,粮食紧张,每天下午放学后父亲都要去地里拣菜叶。晚上奶奶用菜叶和玉米面做成的菜饼,就是他第二天上学的伙食。寒来暑往,奔波于路途,所以经常迟到。无奈,只能中途辍学,稚嫩的肩膀便挑起了管家的重担,兄弟姊妹在他的管顾下都相继成家。分家已成必然,当时我们家只分得一只窑洞、一口锅,和半袋粮食。但重情义的父亲并没有因分家而忘记照顾兄弟姊妹,忠人事、尚情理、尽本份是父亲一生恪守的信条。

或许命硬的人就本该命运多舛吧,父亲健壮但一生却与病魔争斗。贫苦的日子致使母亲积劳成疾,常年患病。与医生打交道中,父亲自学医书,竟也成了半个医生。记得我四五岁时,初夕来临,母亲却突然犯病,父亲送母亲去医院。姐姐哥哥年龄尚小,于一场大雪里,大年初一的家门口只留几个深深浅浅、仄仄歪歪的脚印。烟囱里没有丝毫炊烟,更别说红头绳系着的压岁钱。强健的父亲第一次背着姐姐哥哥和我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但并没有被困难压倒,他的身板比以前挺得更直,我和姐姐哥哥也从未佝偻过。贫穷使父亲格外节俭,跟集上会从不舍得买一口吃得,但逢知己亲戚朋友来家,他总会盛情招待。憨厚实成的父亲总予别人以忠心。

我们上学时,哥哥总是淘气,没少挨过父亲的巴掌和鞭打。或许他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格言吧,他总把最严厉的一面给了我们。吃了没文化的亏,他总希望我们成才。在所有的堂姊妹中,姐姐初中毕业、哥哥高中肄业、我中专毕业,就读书上学而言是最好的。日子虽然贫穷,但父亲把最富有的精神食粮给予了我们。玉不琢不成器,我们虽没成大器,但人生的缺憾却少。

十年前的一场大病突降,母亲溘然辞世,强健的父亲措手无主,他眼眶里溢满泪水,竟失声暗啜起来。那一刻,父亲像个孩子。少时夫妻老来的伴,父亲孤独了。他哀伤自己,老来无伴;也哀伤母亲,大好的社会却无福享受,或许还有更多的愧疚。我开始走进父亲的灵魂,我才真正觉得父亲老了,他的脊梁不再挺拔,拐杖成了他最多的陪伴。唠叼多了,叮嘱多了,挂念也多了,孙子孙女绕膝是他最大的快乐;再多的好吃的从不贪口,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最亲的人。善良仁慈于他都在举止间。

谈及生死何人不惧!唯一的孙女圆了父亲的大学梦,唯一的外孙喜登婚姻殿堂,父亲的眼神却不再忧虑,沉静的像一尊佛。前几天,与姐姐和我交谈中,他希望我们提前置办他的棺板老衣,怕到时我们手忙脚乱、措手不及。听到此,我鼻子一酸,眼泪喷涌,生怕他看见,赶紧转身背向他。谁知他却淡淡一笑说:人总有生死,活多少是个够?我知足了!母亲去世时,给留了许多念想,让我们永生难忘,难道您也在给我们留念想?如果是,愿上苍有眼,让父亲在有生之时留给我们更多的念想。生命有限,怀念长情,做您的儿子,此生无悔!

父亲,您如牛一样的秉性是我毕生所羡,守望你就是守望灵魂的高塔!

  

/叨客

牛是宁的父亲一生最爱的牲口。

他说,庄稼人养了牛日子过着才踏实。

他还说,牛这畜生最通人性,最亲近人。

他还说,他是一个充满牛性的人。

所以,养牛成了他一辈子的嗜好。

  (一)

包产到户那年,他原本想要头牛,结果生产队分了他一头驴。驴就驴吧,他啥也没说,就牵回来了。毕竟是第一次侍弄牲口,他便可格外上心。修圈、支槽、选凉场,每个细枝末节他都亲手操办。一个晌午的功夫,一个像模像样的驴圈便修成了。

他安心的养起了驴。

个把月的功夫,干瘦的驴就水溜光滑了。驴眼中满是光亮,宁的父亲更精神了。

可好景不长,驴病死了。

宁的父亲一声长叹:哎,驴这东西离庄户人的心远。

(二)

日出东山头,月挂西山腰,日子紧巴巴的过着。

宁的父亲心里却一刻也没闲着。

东拼西凑,你挪他借,一头母牛犊牵回了家。

又是修圈、支槽、选凉场,这次比上次更上心。每个旮旯,宁的父亲都要过一次手,生怕遗漏某一个细节,牛不舒服,他不安心。

有牛的日子,对宁的父亲来说,每天都是春暖花开。

月月年年,早起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牛圈。添草、撒料、垫圈、给牛梳洗。晚睡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在牛圈。昏黄的油灯下,给槽中添足草料,听着咀嚼声,和牛对望着。牛眨巴几下眼睛,甩几下尾巴,再轻哞几声,宁的父亲这才安心得走了。

后来,宁的父亲索性在牛圈的窑壁上垒起了一座土炕,和牛相依为命了。每天嗅着牛粪,听着牛的咀嚼,闻着牛的喘息,守着和牛对望的时刻,这心竟像荡漾的一池春水,梦里也总是笑着。

(三)

牛能上地耕田了。

宁的父亲肩上便多了一架犁头,手中还多了一个小皮鞭。

宁的父亲说,这初上地的牛就像小孩成长,需要调教。这时容不得心善,该抽就得抽几下。嘴上虽这样说,可到了牛发飙的时候,宁的父亲只用鞭梢轻轻拂一下,更多的时候是将皮鞭在空中甩几个空响。

牛也似乎明白主人的用心,犁地时,主人让它向东,它绝不向西。拉耱时,它走得稳稳的,生怕主人闪着。上坡时,它总是卯足了劲,就怕主人累着。主人一声轻轻的吆喝,它都能心领神会。默契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牛忙了一个夏天,宁的父亲也忙了一个夏天。比起牛,宁的父亲每个午后或黄昏肩上多了一捆草。

(四)

牛下犊子了!

宁的父亲比牛还辛苦。

整整三个夜晚,宁的父亲没合一眼。

看着牛犊落地,看着牛犊在妈妈的噬舔下蹒跚起立,看着牛犊走到妈妈胯下吃第一口奶……再到后来某个午后的树荫下,宁的父亲嘴里噙着旱烟锅,看着健壮的牛犊绕在妈妈的膝下嬉戏,他满眼是这午后柔和的阳光,蜷蹲的身体熠熠生辉。

(五)

最伤心的是小牛要出栏了!

宁的父亲说,养牛,牛可以当人使唤;牛粪可以肥田;牛犊买了还可以贴补家用。

那天是县上逢集的日子。

宁的父亲起了个大早,给槽中添了老牛最爱吃的草料,比以往这料足足多出了一倍;准备了一桶清水,给小牛冲洗了一遍;又亲手系上了他上个集日买的铃铛;在牛头上摸了一遍又一遍,攥着缰绳的手始终不想松开。

老牛头耷拉着,泪花噙满了双眼。

宁的父亲攥缰绳的手捂出了汗。

哎,养牛千日好,就怕牛出栏。

(六)

下了几茬,牛老了,便送到了屠宰场。向阳的牛凉场旁,宁的父亲蜷蹲着身体,噙着旱烟锅,倚着栓牛桩,眯缝着眼,与阳光一起噬舔着凉场的每一个旮旯。

宁的父亲一生养了几头牛,他记不清了,卖了几回犊他也不知道了。

到头了,他只说了一句,他这人就这牛性,就这牛命!



岁月如刀    盛年流殇

             ——老了的父亲

   文/叨客

父亲真的老了。

他常背过我,或等我远去时,用手背和衣襟擦拭眼角,他不想让我察觉、不想让我因他受到牵伴,强把豁然绘在脸上、把坚强写在背上,但我知道他哭了,我却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这个虽是风烛残年 却要强一辈子的生命会伤情,我更怕脆弱的我,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引起他担忧,所以决然转身,默默离去,给他一个强硬的后背,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即将逝去的斜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父亲还未离去,他眼睛虽然朦胧,但目光是专注的、心永远是透亮。拉开车门的那一刻,我犹豫过;迈出右脚时,我心痛过。车窗外,朦胧的月光里,那个蹒跚的影子竟那样的孤单、落寞。细碎的脚步如秋天飘落的最后一枚黄叶,无力呻吟着。那噗塌——噗塌——”声随着吱纽的关门声就硬生生的消失了。老了的父亲变得敏感而易动,他的喜怒哀乐又写在了脸上,他的隐忍刚强销匿了,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孩子。

大门闭上的那一刻,他的天地就只剩一人、一灯、一电视了。原本还有一只狗,逢响动时便会吠几声。父亲在,狗便有春天,只可惜两年前狗出车祸走了。现在满院只剩残秋了。或许父亲心里也有春天,这春天可能就是陪伴他一生的土窝存留的回忆吧,每个物件的气息于他而言都是一个绵长的梦。他给予我心底的铿锵消失殆尽了,他将油尽灯枯。那一刻,我心里的支柱轰然倒塌。父母在,人生尚有去处;父母去,人生只在归途。失去了他,这扇铁门内还有什么?

曾几何时,这个男人就是我的天。雨来了,一个草帽下满是一片晴朗,他的肩膊却水滴如柱;风来了,一方胸膛前满是温暖,他的后背却冰冷如铁;霜来了,一件薄衫里满是热流,他的眉毛却煞白如雪。想想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步入不惑之年的我至今汗颜。那时父亲已今六十岁,巨大的家庭变故却硬生生落在了这个该享受天伦之乐的一米六零的身躯上。一夜之间,须发全白,伤痛深深地藏在了眼底,他把铿锵写在行止上。那场变故里,我只听得几声低沉的抽搐,肩膊瘦削了背却从未驼,有力的步伐迈向了他心所想的方向。眉宇间的愁苦里更多的是坚持。他深知他不能放弃,也不敢放弃。只有每个寂静漆黑的夜晚才真正属于他,痛苦浸满了那块他珍爱的耐火砖。沉默成了父亲的常态,秋后的黄叶里,他把自己冷成了一樽雕塑。随着孙女、孙子的出生,哥哥的归来,笑容才慢慢的浮上了脸膛,话也渐渐得多起来,以至于前几年竟变得喋喋不休了。几乎都是关乎于孙子、孙女的教育问题以及家族门户上的事。其实从那一刻起,父亲才有了真正的放松,但去老了。他在安排他的身后事,即使走,他也想走的坦然些。一切来的太突然,惊愕的我那一刻违心的不愿接受,但背过身,却已满是泪水。生命之重如他,生命之轻若我,他在油尽灯枯之际在我的灵魂里根植了一座山的伟岸。

我想喋喋不休的那几年应是父亲最快活的几年吧。儿女子侄顶门立户,他需把他兄弟姐妹间发生的最重要的事留下来;他需把他一些不放心的事靠实了;他需把一些他人生的教训传下来,他更在叙说他的快乐——儿女生活如意,子孙学业有成。他或许在想他赤裸裸来到人世,就应该亮亮堂堂地走,儿孙满堂就是最大的心安,尽管背负了太多的痛苦。

    释怀后的父亲沉默了。
    如今,更沉默了。
多少个斜阳树影下,一个马扎,一顶草帽、一根拐杖,面对车来人往的大路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眼球浑浊、神情木然,似在回忆,又形同淡忘。静静地看、静静地听,或许也在静静的反刍,一切波澜与他无缘。他在悄无声息地度着每寸光阴,如一片纹络清晰的黄叶,苍桑留在了皱纹里,又平淡随意,任风吹拂,即便翻转打旋,也无意抗争。对熟知的人,想打招呼了,隔路就是一声吆喝,或招招手或敲敲拐杖。那一刻,他眼角会泛光,思维许是活跃的,但多数时候他是静默的,或许在聆听,或许在想他的事,或许大脑会是一片空白。其实这个变化,我早有觉察,只不过深深的惧怕压制了在大脑皮层一闪或再闪而过的那个词。惧怕这个曾是我心灵支柱的男人的形象变得模糊,不再伟岸,所以曾一度希望他再变得喋喋不休,尽管只是让娃好好念书让你姐给我打个电话地里的草又长荒了辣子又红了说了一遍又一遍。

这已是奢望,父亲失忆了,衰老正侵蚀着他的躯体和灵魂!无情的岁月将痛苦从他身上剥离,也将快乐从他的灵魂里掏走,他竟成了空壳。生命起于空白,终于空白,起伏的过往被刷成空白,这是圆满吗?这一刻,我觉得生命于每个人都是上帝开得一个玩笑,我们都是冥冥中的玩偶。

谁都逃脱不了宿命,这个昔日铿锵的男人变成了老小孩!

他重拾起了泪水常挂眼角的习惯;他重拾起了用手背抹眼泪的动作;他重拾起吃饭掉渣的陋习;

他也重拾起了偶尔拉裤子憨憨一笑的神情;

……
不愿承认,却终归是事实!

就在昨天,这个老男孩的一把眼泪带来了一场绵绵秋雨,把字写满了整个秋季。朦胧里有了几许影影卓卓,清晰中有了更多的明明朗朗,再渐次又模模糊糊了。

    今天,雨可以继续。门外,仍可以车水马龙,来来往往,;门内,形单影只,即便落寞,又能延续多久,空白的延伸能停下吗?
明天呢,这个老男孩整整八十岁了,乡下的月亮会圆到几时,形单影只的怕不止一个吧!


    空白会写在家家的烟囱上,没了烟火的村落也不是一个空壳么?



子午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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