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最舒服的朋友关系——你说约，我说好

本来想写的是《你有故事他有酒，我也没心情听》，可是忙碌了一天，真正能够坐到桌前静静地整理心事，收拾这一天的得失，竟无心写字。

几个老朋友各自有了兴头，先后约了几次，这一约就是一年，庚子年就将收尾，我们的聚会还没有成行。

上个月说起韶关南雄的银杏，又兴冲冲地约了一回。我喜欢金黄的银杏，有一种收获的苍茫之美，仿佛终于到达了终点，有了累累的收获，但心里头总有一道伤，那是无法愈合的遗憾，一路走来，哪里会只有收获呢？肯定是一路走一路丢，一路捡一路告别。

能成为朋友的，尤其是长期朋友关系的，非有利益捆绑不可，否则总难到头。

那年我们都年轻，但都薄有积蓄，我是眼望着房价一天天涨起来，抓心挠肺的，就想着发财。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立即捉了那几个，提议合股买房——一拍即合。

我时间充裕，看房的任务就交给我，交钱的任务就给她们。每天上班忙完了手上的任务，立即翻了报纸，从房产出售到出租看个通篇，记下感兴趣的房源，中午打电话联系，下班在路边草草吃了快餐就直奔约好的小区门口见面。

有一个笑话是这样说：这一生总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骗子，唯有售楼中介从不骗人，他们说房子会升值，果然一直在升，偏偏我们都不肯听劝，就是不买，非把有钱的银子伫藏成了废子。

那天看的是大冲的房子，房龄有些老，但有传说可能会有学区房，南山外国语学校说不定会将村办的大冲小学收编。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没有传说，房价怎么涨？

最离谱的是前海的房。明明配套不好，学校一般，前海概念一出，立即翻了几倍地涨，没有停车位的老小区都涨到十万加去，上哪说理去？你根本搞不懂这些套路，因为前海自贸区成立后，鸟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偏偏房价还在涨。

大冲的房子偏老旧，但基本上还是片区最好的样子。我试探着问房主还能便宜一点吗？毕竟这房子太大，首付压力不小。如果是小面积，单价肯定高，但容易转手，更容易出租。而大面积的只能租给公司办公，不太容易找出租户。

房东是个江浙女人，有着浓郁的温婉与精明统一的和谐。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翻，到底没忍住，婉转地问我做什么工作，收入怎么样？

虽然我心说关你屁事？大家有缘不过是见这一面，签合同时再见一面，过户时又见一面，从此以后相逢应不识，你管我做什么？

然而从小到大的家教告诉我，有问必答。

乖乖地告诉她我是个文员，收入不高，但也不低，胜在稳定。然而那中年妇人突然伸直了身子，明明窝在沙发里的柔软肉身突然坚挺起来，几秒内长高了十厘米，就连声音也高亢起来，有着莫名的兴奋与得意，“你这么低的收入怎么供房啊？你首付的钱从哪里来？”

咦！这个，有点管得宽啊！哪怕我做二奶、做小三，只要有钱来付首期有钱来还房贷，这钱从哪来关你屁事啊？

何况房贷是还银行的，更与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呢。当然我不会说，我是一个有修养有教养有素养的人。

微微地朝她笑，说自己投资颇有积蓄，而且这房是姐妹几个一起买，一起供，所以全无压力。明明这样的回答是让人安心的，偏偏她却起了颓势，有些心不在蔫的沮丧。她不肯再减价，我不肯再加价，差了五万，这套160平方的带花园带露台的房子最终没有成交。

就在我与朋友汇报这买房过程中的屈辱与劳累，添油加醋的讲个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时，中介打来电话，那套房以高于我出价30万成交。

顿时傻掉！霎时明白房市的春天已经到来，再不买，就错过这波行情了。急促促地叫那几个长点心，一起去看房，尽快落定，否则就买不成了。

然而这个有事，那个想结婚，还有一个更夸张，干脆买了块地自己建起房子来，没一个团结，没一个省心。唯有无头苍蝇般在南山、罗湖、福田穿梭，除了不敢买房，可是看了不下一百套房源，就连中介都认识我了，知道这个矫情的女人痴迷看房，什么房都看，来者不拒，就是不敢落订，就怕签了字买亏了，特别特别小心。其实他们说的是没钱，还愿意看房，真丢脸！

终于又看到了一套心水的豪宅，190平方，加上赠送的面积，妥妥的有三百平方，楼上楼下的复式，除了没学区，什么都好，景观、管理、环境，当然交通有点拥挤，可是离地铁近啊，还想怎么样呢？

马上连环CALL，非让那几个忙得见影不见人的家伙快点过来，今天一定要把这套房敲订下来，否则以后我也不看了。又累身又累心，还不招好。

结果一个人也不肯来，都说你来定，她们只负责出钱。哪有这样的道理？那万一这房价跌了，或者租不出去，怪我喽？

可是那几个都特别淡定，对我是无条件无限制的信任，你定！你说好就好！

那就好吧！那就订？

可是临到落笔，总是怕。又打电话给那个最是操心的男性朋友，询问如果我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

男性朋友最热心，要不是正忙着搓麻将，他肯定一把火似的烧过来。我能想象到他左手将手机塞到颈窝，右手向前一伸摸住一颗麻将牌，眼神一扫，整付牌就扑入心中，“叭”地一声摔出去，力争有气势，气壮山河，然后右眼一挤，止住右眼角突然袭来痒意，这才不慌不忙地对付我的话题，“哎呀呀，你这个傻婆，就你傻！她们都不肯来看，说明根本不上心，不想买，就你一头炕热乎。这万一真签了，以后租不出去，卖不出去，亏了钱，都怪你！

你以后就等着友断亲绝吧！

你看看，这才是真朋友，说真话，说狠话。

这一边立即打了退堂鼓，说啥也不肯付两万元的订金，非打电话叫那几个人到场才行。这一下就错失良机，没几天的功夫，中央文件下达，房价一天涨三成，再想那大房子，就得多付两百万了。

还能说啥呢？命不该发呗！

灰溜溜地加班加点，认真工作，就怕被老板炒了鱿鱼，从此餐风露宿，夜无好睡。

这个庚子年，无数人的灰色回忆，尤其是我，恨不能从未开始。平日里受的气，吃的苦，无处可讲，生活中总有这样一种人，无事生非，就看不得别人好。哪怕你根本打扰不到他，也要给我添堵喷粪。好在我已年迈，对于万事，都以气一会儿，转头就不记得为唯一出路与解决办法，所以依旧没心没肺地过。

其实我想与这个世界和平相处，友爱共渡，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有这么一种人，就喜欢阶级斗争那种玩法，与人斗，其乐无穷。却没想到，我是一点斗的想法都没有。我就想吃点好的、喝点好的、玩点有趣的、过点平凡又充实的日子。

好在那几个老友还生猛地活着，又约了相聚的时间，真好！到家已经很晚，却还是忍不住地激动，翻箱倒柜的搜出酒来，只想着痛饮，然后抱头痛哭，从此解了千愁。

你说约，我说好。这样的朋友，当然值得拥有。

那天看到江南的小友说起大学时光，说起大学同宿舍的朋友，说起相聚在北京，突然想起曾经欢笑的日子。

虽然彼此都被岁月打磨去了棱角，有了这样或那样曲折婉转的故事，哪怕经历了摩擦、误解，却故事的结局，一定是美好的。

我们在一起，就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