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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梅天,瞎兜兜,瞎想想

 好办法 2021-06-26

前两日天好,又三十多度,很多人以为出梅入伏了呢。

哪里来的此等好事呢。这不,今天起,据说又要下好几天的雨。

江南梅雨,颇似厄运,总是这样戏弄着人们。

给点阳光哪能就灿烂了呢。我是向来不大乐观的。

不过,没有“宁饮一杯无”的搭档,也没有添香的红袖,这样的周末,亦断无枯坐书空的理由。

更何况,想要吃得稍许好一点,每天必须出去遛遛自己,一万步打底,否则吃起来心虚。

尤其这两天,心里总归像是缺了点什么,慌里慌张。

刚出门时,突然又神经质地去摸了摸口袋,还好,苹果手机还在。

好像有目的,又好像没有,先坐一号线到了陕西南路。

多年前有个习惯,总是顺便逛逛季风书园,我曾在那里买过很多书。现在早没了。

从淮海路一直往东,沿着老早2路有轨电车的轨迹,从八仙桥转到金陵路,繁华瞬间被萧瑟替代。

将拆未拆,这两年,江南骑楼就这样陪着我们的心一起备受煎熬。

就这样到了外滩,便往北而去。

还记得,十几年前,延安路外滩转角上开过一家特价书店。自从有朋友介绍给我知道后,也常来,也淘到过一些好书。也消失好多年了。

至今书架上,还放着一本薄薄的《元宫词百章笺注》,就是在那里买的,因为只要三块钱,所以记得特别牢。

现在孔网上标价27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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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起买这本小书的动机,也蛮有趣。

余也孤陋寡闻,以为“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原是有定论的,所以有点好奇,想知道一些关于元朝诗词的情况。

笺注的是当代人傅乐淑(1917-2003),这《元宫词百章》则是明朝人写的。

而且这明朝人不是别人,恰是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孙子。

请看记载:

“朱有燉(1379~1439),明太祖朱元璋孙,太祖第五子周定王朱橚(su)嫡长子。《元宫词百章》是其作品,完成于永乐四年(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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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自序略云:

“永乐元年,钦赐予家一老妪,年七十矣,乃元后之乳母女。常居宫中,能通胡人书翰,知元宫中事最悉。间常细访之,一一备陈其事。故予诗百篇皆元宫中实事,亦有史未曾载,外人不得而知者。遗之后人,以广多闻焉。可知这一组宫词所咏之事均有所本,实有资于掌故考证。”

祖皇帝赐给他家一个元朝遗留下来的年已古稀的老妇人(元后之乳母之女),他经过“细访”,写下了这103首元宫词。

说实话,诗写得很一般,惟其能透露不为众人所知的元宫实事,才算有点价值。

那么,所谓元宫实事又是怎么样的呢?

且看第一首:

大安楼阁耸云霄,列坐三宫御早朝。

政是太平无事日,九重深处奏箫韶。

诗确实写得平平,但反映了元朝议事的状况,觉得有点象我们现在的“两会”。

第二首写的是春日赏花,第三首写的是摆酒祝寿,此亦宫中应有之事。

再来看第四首:

雨调风顺四海宁,丹墀大乐列优伶。

年年正旦将朝会,殿内先观玉海青。

“正旦”恐怕就是春节了,“列优伶”恐怕就是元宫里最高级别的“唱堂会”了。不知怎的,让我想起了我们的“春晚”。

其实,人类的进步本来就很慢,一种习俗继承了六七百年原也不是什么希罕事。

很多陋习,一两千年还改不掉呢。

年轻时候做记者,老是觉得写这种“歌功颂德”的所谓“正面报道”没劲,总希望能去“针砭时弊”。

现在看来,真是大可不必,你看,歌颂元朝破事的诗词,不照样流传到了我的手中么!而当年“针砭时弊”的,你上哪里去找?!

柏杨先生早就说过,“人不如鬼”。

原来我们不愿干的糗事,我们的老祖宗早就很起劲地干过了呀!

顺便说一下,这本由傅乐淑重新汇辑刊行的《元宫词百章笺注》是1980年代出版的,而她动手笺注元宫词,则在1940年代。

据说,她是傅斯年的堂侄女,山东聊城人。1937年7月考取燕京大学后,8月就随清华、北大、南开三校师生南下,先称国立长沙临时大学,1938年4月改称西南联大。1947年,傅乐淑又考入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当年她在北大文科所写的硕士论文,选题叫“元代斡耳朵生活考”。

据傅乐淑考证,所谓“斡耳朵”,是一种蒙古人的帐篷,里面住着蒙古部落首领的妻子。

那部落首领有几个妻子,他在广阔的草原上就有几个“斡耳朵”,也就相当于我们汉族人说的“行宫”吧。

而且据考,那时塞外风俗,那些老婆是不分大小的,同样的尊贵。

我因此还记起,早两年,有不止一个文科大学生问我,学士(或硕士)论文没有选题怎么办?

怎么办?学学人家傅乐淑吧。

邯郸路不是一向崇尚“无用”么?“元代斡耳朵生活考”或“元宫词百章笺注”这样的选题顶顶无用了呀。

怕只怕这种无用的选题在那些势利的指导老师和系主任、学院领导的眼里,会不会政审不合格。

就这样,一边瞎想一边走,走过了四川路福州路口。

我又想起,以前这里有过一家杭帮菜馆,叫“满觉陇”。有一年,也是梅雨季,我与一位小友一道逛书店,两人都各买了三五六本书。

谁知出了书店的门就是一场大雨。于是两人夹着书狂奔数百米,逃进“满觉陇”躲雨。

还记得那天,我们说了很多关于书的话,一顿中饭吃到太阳重新开出来并且西下。

现在这家店也不见了。

干脆再往北走,原来江西中路上还有一爿学礼书店,可惜也已消失多年,又是凭吊,真没意思。

旁边有家米粉店,一碗南昌炒粉要卖26元,吃过一两趟,虽然早已不是当年的味道了,总算还有几分镬气,买一客吧,聊胜于无。

一路狂走,总不能一无所获。

其实,这两年,上海开出不少新书店,最近虹口又开出一家。

我晓得,开总比不开好,开书店总比开别的店好。不过,我走进去,还是有点欢喜不起来。太高级了,我不配。

心里还是想着那些已经消失的。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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