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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哲思 | “北京人”和“北京的人”

 板桥胡同37号 2021-07-23

先看两个例子:

(1)在我们那边的人眼睛里我已经成为北京人了,可是在北京人当中呢,认为我是外地来的,就是那种“北京的人”,我在这个公司工作快10年了,我的同事说起来我还是一个外地人。(安顿《绝对隐私》)

(2)我说:“你们北京人一辈子说的话,至少多我们一倍。”

她走过来往我膝盖上坐,整个身子仰在我怀里,头搁在我肩膀上亲昵地蹭着我脸。

“你们北京人?你不是北京人啊?”

“我啊,我是北京的人,你们是北京人。”

“汉语被你们糟蹋了,加一个'的’就欲盖弥彰。”她把性感的嘴唇在我脸上凑着,吹出一缕缕清新的青春独有气息。(陈楫宝《万寿路姑娘》,《天津文学》2021年第3期)

例(1)(2)“北京人”和“北京的人”意义不同,“北京人”指世居北京的人,“北京的人”一般指在北京工作的外地人。“北京人”,“北京”和“人”紧邻,语言成分距离近,所表达的概念距离也近;“北京的人”,“北京”和“人”被“的”隔开,语言成分距离远,所表达的概念距离也远。这反映了语言的“距离象似性”原则。

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成分之间的距离,反映了语言成分所表达的概念之间的距离,这就是语言的“距离象似性”原则。“距离象似性”原则可以解释很多语言现象。比如,在英语中,workers由三个语素组成,包括词根语素work、派生语素er以及屈折语素s。派生语素用来构词,和词根的概念距离近,因此形式上紧邻词根;屈折语素用来表达语法意义,不用来构词,和词根的概念距离远,因此形式上可以不靠近词根。再比如,在汉语中,表示量度的形容词和表示颜色的形容词修饰中心语,一般都用“量度形容词+颜色形容词+中心语”的形式,而不用“颜色形容词+量度形容词+中心语”的形式,比如,可以说“大白狗、小黄玉米”,不能说“白大狗、黄小玉米”。这是因为,颜色往往是一种恒久的属性,自始至终都不会变化,因此和中心语的概念距离近,语言形式上也靠近中心语;量度往往是一种可变的属性,尤其是动植物,其生长过程是由小到大直至变老,因此和中心语概念距离远,语言形式上不一定靠近中心语。

就“的”而言,在定中结构中,不带“的”的定中结构,定语和中心语概念距离近;带“的”的定中结构,定语和中心语概念距离远。正因为如此,许多语法学家都认为,带“的”的定中结构是领属短语,不带“的”的定中结构是复合词,因此,“北京的人”是领属短语,“北京人”可以看作复合词。领属短语成分之间概念距离远,复合词成分之间概念距离近,甚至就是一个专名。比如,“北京大学”是高校的专名,“北京的大学”是领属短语;“中国历史”是课程的专名,“中国的历史”是领属短语;“《世界汉语教学》”是语言学杂志的专名,“世界的汉语教学”是领属短语。专名的所指往往是简单的,比如“上海师范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作为高校的专名,所指非常简单;领属短语的所指往往比较复杂,比如,“上海的师范大学”不仅包括“上海师范大学”,也包括“华东师范大学”,“华东的师范大学”不仅包括华东师范大学,还包括“上海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江苏师范大学、浙江师范大学、杭州师范大学、安徽师范大学、淮北师范大学、福建师范大学、江西师范大学、山东师范大学”等。

本文刊于《咬文嚼字》2021年第7期《语言哲思》栏目。我刊邮发代号4-641,欢迎至各地邮局订阅。也可拨打我社邮购部电话021-64370935订购。您还可以通过微信扫码订阅。(注意:电子刊只能在手机端阅读,购买后无法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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