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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Loading69 2021-08-01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海峡浅浅,明月弯弯。

一封家书,一张船票,一生的想念。

相隔倍觉离乱苦,近乡更知故土甜。

少小离家,如今你回来了,双手颤抖,

你捧着的不是老兵的遗骨,一坛又一坛,都是满满的乡愁。

这是央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其中一位获奖者的颁奖辞。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高秉涵 2012感动中国年度人物

这位获奖者是一位80多岁的台湾老人,名叫高秉涵。他之所以获奖,是因为他三十多年如一日护送台湾老兵的遗骨回乡,有200多坛老兵的骨灰因他而回到故里,不管他们的家乡是近在山东,还是远在新疆,高秉涵老人都一次次手捧骨灰把他们送回故里。

老人所有行为的出发点就是基于那腔浓得化不开的一世乡愁。对于家是什么?高秉涵有更深的感触,他说:“家就是这个曾经再怎么努力都回不来的地方,但我从没有放弃过努力!”

“回家的路再长,也长不过一生。”高秉涵曾写下这样的诗句。而他的一生,也凝聚在这一段段回家之路上了。

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高秉涵,1936年出生于山东菏泽。1948年,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兵荒马乱。担任小学教员重视教育的母亲,决定让他跟着山东的“流亡学校”到南方去。母亲在他的包袱里放了他父亲遗留下的一支笔,祝嘱咐他好好学习,另外还有二十块袁大头和一张初中新生入学证明,让他在父亲坟前磕了三个头后,就让高秉涵离家投奔南京的学校,那一年,他只有十三岁。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高秉涵和母亲

离别时,坐在车上的高秉涵只顾着吃手中的石榴,当他再抬头时,同学对他说:“你妈刚才喊你。”他赶紧扭头,可是车已经拐过弯,他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在高秉涵内心的某个角落,一个画面永远定格在十三岁的那一年。而在那一刻,他从未想过,这就是自己和母亲的生离死别。“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这一辈子不再吃石榴了,因为看到石榴我就想到娘。”高秉涵痛苦的回忆道。

他一直记得分手时娘拧着他的耳朵说的那句话:“儿子,你要活下去,娘等着你回来。”

后来,高秉涵辗转到了台湾,乱世游离,尝尽世间疾苦。高秉涵靠着母亲在他包袱里放的那张入学证明,才有机会考上台湾国防管理学院的法律系,并在毕业后被派往金门担任了审判员。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一位驻守在金门的台湾士兵

记得那是1963年冬,一名家就在对岸厦门的士兵在金门值岗时,抱了一只轮胎冒险跳入金门海峡,他想游回自己在厦门的家,看一眼妈妈。他游了一整夜,天快亮时,他到岸了。一上岸,他就举手大喊:“我是从金门逃过来的,没带武器!” 可是他没有想到,由于海水回流,他游了一整夜,最终又回到了金门。

这就是有名的“金门逃兵”案。 这起案件的审判人,就是高秉涵。按照当时台湾的法律,这个因“想回家”而获罪的士兵就被处以极刑。

这件事,让高秉涵彻夜未眠,陷入深深的自责。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高秉涵何尝不是一个思念自己母亲的人儿啊!

“每逢佳节倍思亲”,或许对于我们很多人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段上学时要求背诵的诗篇,而对高秉涵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伤痛。高秉涵每年大年初一的黎明都一个人跑到观音山上,面对着大陆高声痛哭,叫娘,大声喊娘,一遍又一遍喊:“娘,我想你。”

实在想娘,他就晚上写信,把他要对娘说的话都写到信里边。信写完以后,他心里面就舒服一些。信写完还要撕掉,因为那时候想家都是有罪的。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隔着一湾浅浅的海峡,他一次次遥望家乡的同时,他的娘也一直在期盼着生死未卜的儿子能够平安归来。可是,直到母亲去世也没有听到过有关大儿子的任何消息。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家乡,家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中国近现代政治家、教育家、书法家于右任的诗句《望大陆》无数次萦绕在高秉涵的耳边。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1987年两岸开放探亲

时间到了1987年10月15日,台湾当局宣布,开放台湾居民到大陆探亲。遗憾的是,许多老兵直到人生谢幕也没能赶上这一天。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1987年两岸开放探亲

高秉涵是幸运的,1991年5月,55岁的他首次重回阔别四十多年的故乡,故土的芬芳,终于由梦境成为了现实,但等待他的却是母亲的孤坟。

天与之同悲,回家的那一天下着小雨,高秉涵的弟弟去车站接他,租了一辆车,距离小时候生活的村子还有三十里路的时候,他变得焦急万分,一直催促司机快一点再快一点,但是当快要到村头的时候,他又开始踌躇,嘱咐司机慢一点……老祖宗有一句话叫“近乡情更怯”,高秉涵那时才真正体会这句诗的真意。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高秉涵回到家乡

年近花甲的高秉涵跪在母亲的坟前,嚎啕大哭,久久站不起来。 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娘不在了,高秉涵就对弟弟讲,把娘留下的东西找给他一些。弟弟就给他找了一件母亲穿过的衣衫,他把这件宝贵的衣衫放到自己在台湾的书房里。“没有在长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每当想娘的时候,他就把娘穿过的衣服袖子在脸上打一打,以示自己和娘在一起。

有娘的地方就是故乡,娘不在了,故乡就是娘

1979年,已经是律师的高秉涵到西班牙开会,听说大陆有一个代表团也来了,于是他就写了一封信,准备问问大陆来参加的人能不能把信寄给家乡的母亲。但去之前台湾当局就警告过他们,到西班牙要严格遵守不接触、不交谈等“六个不准”。因此,信虽然写好了,但犹犹豫豫最后也没敢递。好在那时大陆已与美国建立了外交关系,最后他把信寄给了居住在美国的高中同学袁玉杰,由他寄回了老家。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第二年,高秉涵接到他大姐的回信。这封信也是辗转从美国转到香港,又通过香港的朋友才到他手里。拿到信后,他不敢,而是把信放在心口,因为他走的时候母亲身体不好,几十年过去了,如果拆开这封信……第二天,太太拆开给他读,读到第一段,他听到,母亲于1978年去世……他就叫太太不要读了。高秉涵很后悔给家写信,因为如果没有这封信,娘是会永远活在他的心中的。

有娘的地方就是故乡,娘不在了,故乡就是我娘。

1982年,曾经流落台湾后来移民阿根廷的山东菏泽老乡卞永兰,回大陆探亲,她特意路经台湾,询问大家有没有什么事?高秉涵恳请她带一些家乡的泥土回来,他对这位老乡说,“我想家,想妈妈,就会想到土地,那里是我们心目中落地生根的地方,带一点泥巴吧!”

卞永兰回到台湾的时候,从菏泽带回了整整三公斤泥土以及一大箱家乡的土特产。就在她回到台北的第二天,高秉涵就组织了台湾菏泽同乡会。会上大家决定把这些家乡泥土和土特产平分。大家一致认为高秉涵是律师比较公正,就让他负责分发。高秉涵一直清楚记着当时的场景:所有人都像小学生一样规矩地坐着,四周静得“连落下一颗尘土都能听得见”。

世界上的泥土何其多,唯有故乡泥土贵,尤其是对游子。菏泽老乡凭菏泽身份证领东西,菏泽就是菏泽,郓城都不行。分土时,高秉涵用汤匙盛了土,再用一根筷子弄平,不能凸出来。大概有五十多家,一家分一汤匙。来领土的人,有的一边笑着,一边眼含热泪喊“妈妈”,有的人跪下叫爹叫娘。高秉涵的一个老师,已经八十五岁了,高秉涵给他一汤匙土,他转过身手一抖土掉了,他跪在地上用手扒拉,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了泥土里……。高秉涵安慰他说:“老师你不要哭,我这一汤匙分给你一半。”那天由于情绪太激动了,还有两位老人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因分土有功劳,大家特别多给了高秉涵一汤匙土。家乡的泥土是游子解思乡之苦的药。高秉涵把一汤匙土放在银行的保险箱里,另外一汤匙分七次放到茶杯里,用筷子搅一搅就喝了。高秉涵喝了七杯。七杯水从嘴边喝进去,又从眼里流出来。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高秉涵名片背面

在高秉涵名片的背面,印着一幅彩色的山东地图,地图上明确标注着菏泽的位置。“我'流浪’的时间太久了,13岁就去了台湾。台湾养了我七十年,但一提到家,我一直都觉得我在台湾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我真正的家在山东菏泽,在祖国大陆。”

他还曾托人从香港买了山东和菏泽的地图,想家的时候就看一看。同乡聚会时也把地图带过去。刚到台湾时,在同乡聚会的前十分钟,大家什么都不说,先哭一场。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乡音一直都没有忘,听到家乡话心里很舒服。后来高秉涵做了同乡会的会长,有一个要求,大家见面讲家乡话,讲得最多的有奖。

活着做了游子,死了不能做游魂,活着要回家,死了也要回家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高秉涵老人算是幸运的,毕竟他能够在有生之年能够再次回到魂牵梦绕的故土。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然而有些人就没他那么幸运了。在台湾,还有许多老兵孤独终老,一辈子都没盼到两岸开放探亲的那一天,未能再踏上故乡一步。不过,在台湾老兵中间,广泛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那就是“活着做了游子,死了不能做游魂,活着要回家,死了也要回家”。但光阴似水,归乡的日子遥遥无期,回家的路那么漫长……漫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

有一位老乡,96岁时病危住进了医院,医生给高秉涵打电话说,“病人意识很清楚,但是心脏随时会停止跳动,你是他的紧急联络人,所以通知你来医院见他最后一面。”高秉涵急忙到了医院,看到是自己熟悉的朱大哥。朱大哥在弥留之际,向高秉涵提出了这样一个请求——希望高秉涵能把他的骨灰带回去,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

当朱大哥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高秉涵老人的心情非常复杂,同样饱尝离别之苦的他,不忍心拒绝这个沉甸甸的嘱托,就说:“朱大哥,你放心,我一定陪你回去。”这个时候病人的泪流了出来,高秉涵马上用手把他的眼睛给他捂住说,“不要哭,我绝对会实现承诺,你的一切我会办得很好,不要哭!”就这样,病人的的眼睛闭住了,旁边护士和大夫流着泪说,“高先生,他就是等你来,你说带他走,他脑子很清楚,就走了。”

这件事口口相传,从那之后,越来越多的老兵找到了高秉涵,恳求他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把他们的骨灰带回故土。老兵们对高秉涵的嘱托就是:“你现在不能死,一定要等我们死了,把我们'送回家’后才能死。”从此,抱老兵骨灰“回家”就成了高秉涵的使命。年复一年,他奔波于台湾和大陆之间,带着老兵的心愿,从1991年开始,这30多年来,高秉涵老人一共抱了200多坛台湾老兵的骨灰回大陆,最远的送到了新疆。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高秉涵送老兵骨灰返乡

让他们与家乡的泥土在一起,这种落叶归根的期盼,高秉涵老人懂。他更知道,当他抱着老兵们的骨灰,把他们的灵魂安放在他们老家的时候,老兵们的心就安了。

但是,由于大多数拜托高秉涵的老兵都是孤身一人,与大陆的家人早就没有什么联系,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家”,“家”却常常没有方向,无处寻找。高秉涵说,其中有三分之一的老兵都没办法找到家人,我只能按照他们的交代,将骨灰撒在他们记忆中的村口,也算是实现了他们落叶归根的夙愿。

对于有家属的老兵,他就把骨灰坛交给家属。当高秉涵老人把这些老大哥们的骨灰交给家属时,他会用脸亲亲骨灰坛,说一声“再见”,因为他知道他们地下有知。

一位台湾老人的一世乡愁:一句“娘,我回来了”,隔了四十多年

高秉涵送老兵骨灰返乡

漂泊一生,吾心归处是吾乡。他说:“我要用我的生命发一点光,照亮那些没有来得及回家的老兵,让他们有一条回家路……活着时做游子,死了以后不能再做游魂。树高千尺,落叶归根,身体不能回去,灵魂也要回去。”

“但悲不见九州同。”这是高秉涵老人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他说:让他们那一代人的乡愁把海峡填满吧!让以后回家的人路不再远。

浓浓的乡愁依旧……

后记:整理完这篇文章,让一直期盼台湾回归的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和忧虑,13岁就去了台湾的高秉涵老人今年已经85岁了,而像高秉涵老人一样念念不忘自己的根在大陆的老人,包括那些老兵,健在的还有多少?况且,一般那些老兵都比高老先生年长。而他们的后代由于从小就接受台湾的教育,能有多少人会记住自己的根在大陆?而这从思想意识上,会不会成为和平统一的一大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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