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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徐静| 蔷薇花开

 新锐散文 2021-08-07

鲜衣怒马




鲜衣怒马少年时

一日看尽长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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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岁月荏苒,千帆过尽,往事随风,看着这些学生青春逼人的文字,既羡慕又嫉妒。羡慕他们如旷野之鸟,活力满满,间不容发,憧憬生活的样子;也嫉妒他们意气风发,神色坦夷,无所畏惧,走向生活的勇气。毕竟成熟带来的结果,虽可避免幼稚的伤害,却也错过了起始的勇气。

这些年轻人,做着自己年龄段该做的事,穿自己年龄段该穿的衣,写着自己年龄段该写的文字;将风景丢失在山水间,将点滴往事储存了下来,将爱恨怨恋诉诸于纸上,将喜怒哀乐渗透在笔端。他们笔下,有春天相识,夏天热络,秋天分手,冬天疗伤的故事;也有片言只语,皆是经历,万语千言,化为闲笔的感悟。他们深知,每个生命里出现的人,都有其原因与使命;每个生活中的偶然必然,都会成为青春路上的印痕。茨威格说:“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也许,给别人的礼物,还需要积攒;但给自己的礼物,就在这字里行间。相信穿行于乱花之中,他们的每一个拐弯,都是为了走到一条更好的路。

好吧,年轻不为梦想埋单,老来凭何话说当年?然后,推荐一下,鲜衣怒马少年时,字里道尽长安花!

《鲜衣怒马》栏目,专门推送学生优秀作品。

本栏目既接受个人投稿,也欢迎指导老师以班级或者学校为单位投稿,尤其欢迎带辅导老师点评的作品。

-------高丽君


蔷薇花开

我是见过她的,是认识她的。
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蔷薇花盛开的季节,是夏和秋的交际之时,秋未至,夏已末。粉红的花朵一簇一簇,忙着从生了锈了铁栅栏中钻出,偶尔冒出几朵白色来,许是染坊里忘了给它们上色,添得几会子不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初遇她的。
从7岁开始,我就跟着父亲后面学修鞋。从我有记忆时,他就背着一个棕色的木头盒子,穿遍街头巷尾。落日之时,他背着小盒拿着拨浪鼓,递给蹲在家门口等他回家的我。那盒子沉甸甸的,满载着工具,盒子是父亲自己做的,没有一家商店能寻到一样的。他个子不高,偏爱那几件旧衣服,母亲买给他的新衣服他总整齐地叠在衣柜里,过年才拿出来穿。出门时,他总围着一个几乎看不出颜色的旧围裙,麻利地在街角搭起自己的工作台,歪着身子给客人修鞋,他的手黑黑的,看上去像洗不干净的模样。

在街头待的多了,一来二去,街坊邻居都认识了父亲,他喜欢笑,冲着每一个人笑,笑得脸上挤满了皱纹,笑得发丝开始逐渐发白。我也学着他,背着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穿遍街头巷尾。遇到我的伙伴时,还会炫耀似轻轻摇一摇我的小盒子,盒子重重的,摇起来还发出“咚咚”的响声,里头塞满了各种颜色的糖果。
“这样你的盒子里头也满满的了!”父亲这么说。
我喜欢看父亲修鞋,坐在木头马扎上,从晓出到暮送,一看就是一整天。有时他的汗水从额头滴下来,有时蔷薇花瓣随风落在他的围兜里,有时身边的小猫嗅嗅他的手,有时小飞虫悄悄爬上他的肩,这一切都被我尽收眼底。
“师傅,这鞋还能修吗?”
白嫩细长的手拿着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一双带着大红色蝴蝶结的小皮鞋。一个年轻的女人拎着袋子,牵着一个小女孩儿,那双红皮鞋就是那女孩儿的。
“能,您放着吧。”父亲抬头笑着对她们说,手里的动作依旧没有停。“聪,去接一下。”
我接过鞋,视线却无法再从女孩儿身上离开。她穿着和皮鞋相匹配的红色裙子,蝴蝶结整齐地系在腰间,梳着黑亮的马尾和齐刘海,微风偶然遇见她头顶的发丝。她长长的睫毛闪动着,闪烁的一双大眼睛盯着路边栅栏里的蔷薇花,她好像在思考什么。
“谢谢您了师傅。”女人笑着说,牵着女孩儿转身离开。
“妈妈,那是什么花呀?”
“那个吗?那是蔷薇呀。”
“蔷薇...”
她微微抬着头,我能看到她微棕的瞳孔在闪烁,她粉嫩的嘴角在扬起。哪怕是正在花蕊上吸吮的蜂儿,都会为她的笑而多染几许甜蜜。如那正盛的蔷薇,她开在了我的心里。
那时候起,我每天端着马扎坐在父亲身边的时间从一下午变成了一整天。我不再只看着忙碌的父亲,不再只专注修鞋的动作,我盼望着那个红色的她能再次出现。
蔷薇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可她没再出现过。
 一场又一场雨下过,蔷薇花的花瓣黏在地上,湿漉漉的一团。渐渐地父亲的双手不再如往日般有力,我小小的木头盒子也不再装满糖果,而是装满了父亲的工具。不上学的日子里我坐在父亲的身边,支起了另一个属于我的工作台。从那以后,除了中指上因书写磨出的茧以外,还多了伤口和鞋油,我的手也似父亲那样,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我从没想过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您好。”一个少女弯着身子,双手递来一双鞋。
“这鞋的跟断了,我妈妈说您这能修好。”
那是一双不怎么高的高跟鞋,红色漆皮,边缘镶嵌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少女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微笑着小心地询问。我认出她来了,尽管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儿,那个抬头问着妈妈蔷薇花的女孩儿,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您明天来取就行。” 父亲和善地笑,示意我接过鞋。
“好,麻烦您了。”她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出一朵花儿,随即转身离开。
“交给你了。”父亲将鞋递过来,我接过,小心地看。

入了夜,天开始飘着毛毛细雨,又得卷下不少蔷薇花瓣来。我将那双鞋放在我房间的桌上。入了梦,我看到她穿着碎花裙,轻柔的风拂过她的发,她的眸,她的笑。踏着那双红色的鞋,她背着手,在蔷薇丛中漫步。
一夜的雨,使我不那么忍心面对蔷薇花的残枝。我沿着街走,粉红色的它们不但没有被摧残,还个个点缀着雨珠,屹立在枝头之上,比昨天开得更好了些。我坐在它们中间,花瓣上的雨珠打湿了我的衣衫,我闻着雨和花交织的味道,等着她的到来。
“您好。”我再一次看到了如花般浪漫的笑容,我看了一眼便低下头,递出袋子,我竟不敢对上她的双眼。
此后的一切,像是空白了。我不记得她随后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的笑容和她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我们还会有相见的机会。
“那个...你修的鞋有些问题...”
低着头的我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是她。
“啊,怎么了?”父亲也从工作中回过神来,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看着我。
“您跟我来看看吧。”
“快去。”父亲略带数落的声音在我听来,却是对我十足的赏赐。我装着无奈的样子,跟上了她。
 她背过手,踏着刚浸过雨的青石板,“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传入我的耳中。奇怪的是,那双红色的鞋正穿在她的脚上,和梦里的她一模一样。
 “鞋子...出什么问题了吗?”
 “多了东西。”
“多了什么?”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
“蔷薇,鞋子里塞满了蔷薇花。”
她看着我,又转过身去,背着我走。
“为什么?”
“你问过你的妈妈那是什么花。”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
她依旧朝前走着,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而前后舞动着。
“你走吧。”
我不再跟着她,只是看着她与我渐行渐远。

我又坐回了属于我的小位置,我被湿透的蔷薇包围着,父亲看出了我的低落,摸着我的头。我低着头,继续未完成的工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您好。”我循声抬头,新换的白色衬衫映衬地她更好看了。“能帮我修一下吗?”
我点点头,接过鞋。
她成了我的常客。她似乎每周都要来,不知道她的鞋子为什么总是坏。我低着头为她修鞋,渐渐地,她不再转身离开,而是安静地待在我身边。自此,我修鞋不再只带一个木头马扎。
日落的时候是她要离开的时候,我总是摸准时机,在暮色打在她脸上时转头看她,鹅黄色的光散在她的脸颊上,细得能看见她脸庞上的绒毛。她撑着一边脸看着我,我还是不敢对上她的眸子,可还是忍不住想再多看一眼,一眼就好。我还是会偶尔在她的鞋子里塞满蔷薇,她也默契地收下。
蔷薇花要落的季节,她约我去家不远处的湖边。
湖边也有蔷薇,密密的一片,远远看去涌成一片海。我们并排走着。
“我不能再来修鞋了。”
我抬起头惊愕地盯着她,她有意避开了我的眼神。
“我要离开这儿。”
“去哪。”
“我不知道。”
我沉默了许久,她也不再说话,我们之间听到风穿过花瓣间隙的声音。她抬起头,眸子里装满了天空。
“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每天早晨必须喝完的牛奶,不喜欢房间里塞满的玫瑰,不喜欢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脸颊被染得粉红。
“我喜欢..”
她又转过身去。
“我喜欢蔷薇花。”
我看着她的背影,乌黑的发丝披散在风中,我知道,我再也不能送她蔷薇花了,哪怕一朵。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叫'蔷薇’。”
她冲我笑着,眼角却有泪。
她什么也没带走,包括那双象征着她成年的红色高跟鞋。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路边的蔷薇花开得再不如从前般绚烂。我坐回了蔷薇花中,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在要离开家去外地读书的前一天,父亲扔掉了陪伴我无数个日夜的小木盒。
当蔷薇花,青石板,木头盒子和她都渐渐地刻在我的回忆里时,它们都成了我再也无法触及的梦。离开家之后,我也见过蔷薇花。它们被园丁修剪成特殊的形状,被条条框框束缚住不敢往外多伸一个枝头。我也如花般,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嘈杂的环境,闪烁的灯光。我已经熟络了灯红酒绿若即若离的一切,我递上一杯又一杯美酒,送出一杯又一杯笑脸。玻璃杯里的液体总能帮助我做成很多只靠修鞋永远做不到的事情。我的身边来去着一个又一个女孩儿,可没有一个是她。
“小徐啊,还是你办事稳妥。”
“哪里哪里,您开心就好。”
微醺的空气包裹着我,让我难以呼吸。红色的大门被打开,高昂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今天有新朋友来招待我们贵宾。来,玫瑰。”
我低着头抿了一口酒。人们都喜欢用花儿来为女孩子起名,她们如花般绽放,我却贪心的希望我的'蔷薇’永不凋谢。
“'蔷薇’啊,来。”
听到这个名字我还是忍不住抬头,无数次失望也改变不了我早已养成的习惯。对上门口女人无神的那双眸子,精致的妆容点缀着她的美貌,一袭红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雪白。在与我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的眼神闪躲。我放下酒杯,像认出穿着碎花裙的她一样,我再一次认出了她。
离开了拥挤的房间,我在这个城市待了很多年,一切却依旧陌生,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无法融入。父亲不愿随我一同来到城市,母亲也伴着父亲。我匆忙赶回城市里的小家,取来一个盒子交给前台,告诉她务必转交给“蔷薇”。走时,我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我是见过她的,是认识她的,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长长的走廊,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人倚着墙,小心地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只装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和塞得满满的一鞋蔷薇花。

作者简介



徐静,现吉林艺术学院大二在读学生,发表过多部散文,小说

顾问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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