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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重寿:北魏佛与陆探微样式(一)

 昵称76496706 2021-08-08

北魏(包括东、西魏)佛

与陆探微样式

作者/祝重寿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艺术史论系博士、教授

南北朝(386---589年,4---6世纪),南朝与北朝对峙并存。

南朝经历了宋(420---479年)齐(479---502年)梁(502---557年)陈(557---589年)四朝,首都都建在南京,是南朝的文化、艺术中心,是北朝学习的榜样。

北朝北魏386年建立,439年统一北方,534年分裂为东魏、西魏,后北齐代东魏,北周代西魏,577年北周灭北齐,581年隋灭北周,北朝结束,589年隋灭陈,南北朝结束。

南朝佛教与佛教美术都发展到顶峰,南京寺庙林立,成百上千,晨钟暮鼓,万人膜拜,如此大规模地寺庙建设,可见当时南京佛教美术之盛,艺术家之多,理所当然是南北朝佛教艺术中心,自然而然是北朝佛教美术的学习样板,更何况南朝汉人政权一直被北朝胡人政权奉为正统文化。

南朝最伟大的画家是陆探微和张僧繇,他俩与东吴曹不兴、东晋顾恺之合称“六朝四大家”,在中国美术史上有深远影响。

陆探微(?---约485年,五世纪),南朝宋、齐时苏州人,活跃于南京宫廷,擅画佛像、肖像、插图。学于顾恺之,与顾恺之并称“顾、陆”,都画“密体”。而陆探微“笔迹周密,劲利像锥刀”,直线造型,方正有力。其画被称为“一笔画”,笔势连绵不断,非常严谨,这些又与顾恺之“高古游丝描”(曲线,轻松)迥然异趣。

南京画像砖,竹林七贤,陆探微画风

陆探微画人物“秀骨清像”,温文尔雅,完全是中国南方文人的形象。谢赫评为上品。其子也擅画佛像,也是中国化、精致化、文人化了。可惜他父子俩的画都没有流传下来。

南京画像砖,飞仙,陆探微画风


陆探微画风广泛影响到5世纪后半和6世纪前半。南京一带南朝陵墓中,都出土有砖印壁画《竹林七贤和荣启期》,可能就是根据陆探微的画绘制的(参见拙作《中国壁画史纲》,文物出版社1995年出版)。河南邓县南朝画像砖墓中的壁画和彩绘画像砖也体现了陆探微画风,此外河南洛阳出土的北魏石刻线画也可见陆探微画风影响。

邓县南朝画像砖墓壁画,陆探微画风


陆探微开创了“秀骨清像”式的中国佛像,直接影响了南朝齐梁造像,当时南京佛寺就风行陆探微式的中国佛像,并作为中央首都范式,广泛影响到南朝佛像(包括石窟造像和供家中礼拜的小佛像(金铜、石雕等),并以华夏正统样板影响到北方北朝佛像,影响之大,实为罕见。

非常遗憾的是南朝佛像毁灭殆尽,石窟造像,例如南京栖霞山石窟和浙江新昌石窟,是南朝仅存的两个石窟,都是齐梁高僧僧佑(445——518年,五六世纪)完成,应是当时风行的陆氏“秀骨清像”的风格样式。

但十分遗憾的是,因后世重修,已面目全非了。(目前这种自以为是的所谓“修复”,正在全国漫延,对我中华民族文物古迹破坏最大,有关领导应紧急叫停。)真正的南朝佛像我们今天已经很难看到,只能看到一些供家中礼拜的小佛像,而且现存极少,凤毛麟角。“礼失求之于野”,中心(首都)文化失传了,就得到外围、边远地区去找,南朝南京佛像失传,就得到四川、北方去找。

四川成都万佛寺佛像,是极为罕见的南朝佛像的典型代表。万佛寺佛像始于刘宋,盛于齐梁,例如梁普通四年(523年)康胜造像碑,佛为立像,有6头身高,修长优雅,飘逸潇洒,“秀骨清像,褒衣博带”,表现出陆探微风格。

四川成都万佛寺出土南梁造像碑,523年,陆探微样式

此造像碑由9人组合,有佛、菩萨、弟子、天王、力士,万佛寺还有类似组合佛像,有的多达10几人,这在当时北方十分罕见,(北方后来才有),说明南朝开风气之先,引领北朝,此佛像现藏四川博物馆。

再如成都北面茂县出土的齐永明元年(483年)造的佛坐像,“秀骨清像,褒衣博带”,慈眉善目,含笑幽玄(神秘微笑),如同名士,佛座垂裳,有韵律感,也呈现出陆探微风格(样式),而此时陆探微还活着,影响之快,令人惊讶。此佛像也藏于四川博物馆。

四川茂县出土南齐造像碑(483年),陆探微样式


四川这两件南朝齐梁佛像极为珍贵,都是陆探微样式,可作为南朝佛像标本,与同时的北朝佛像相比,要成熟的多。北朝佛像相形见绌,就得学习。原创是主动的,自然,成熟,而模仿则往往是被动的,就显得有些笨拙、幼稚了,北朝学习南朝肯定要晚,要落后。

陆探微佛像样式作为南朝南京正统风范,广泛影响到北方北魏后期、东魏、西魏佛像,甚至远及朝鲜、日本,可谓影响深远。
 
北朝统治者都是鲜卑人,积极吸收汉族文化,进行汉化改革,由原来的狩猎、游牧经济向农耕经济转化。

北魏(386---534年,四---六世纪)。北魏386年立国,北朝开始。398年定都平城(山西大同)。439年统一北方。446年灭法,北方佛教美术毁灭殆尽。452年恢复佛教,北方佛教美术重新起步。460年在首都大同开凿云冈石窟,调集各方工匠,建设首都皇家石窟,云冈作为首都(大同)范式,影响整个北方。

北魏前期就已启用汉人,仿汉改革,孝文帝时(471---499年,5世纪后期)进行汉化改革,学习南朝文化,494年迁都洛阳,进一步改革,富国强兵,疆域广拓,威播西域,达到鼎盛,孝文帝派蒋少游去南齐首都南京考察,学习城市规划、宫殿建筑,回来后主持新都洛阳建设,这是北朝学南朝,洛阳学南京的最有力的证据。

洛阳建设龙门石窟,6世纪龙门作为首都(洛阳)范式,影响北方,自然也影响云冈。不论云冈范式,还是龙门范式,都受南京影响。534年北魏灭亡,分裂成东、西魏。东、西魏立国时间不长,文化、艺术基本上沿袭北魏后期。

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471---499年,五世纪后期)是中国历史上的伟大改革,北魏以此为界,以前是北魏前期(五世纪),主要是鲜卑胡文化,继承十六国文化,同时受到新疆(例如龟兹)后犍陀罗(4---7世纪)艺术和南朝汉文化两个方向来的影响,起初受后犍陀罗影响较大,后来不断汉化。以后是北魏后期(六世纪),就主要受南朝汉文化影响了。

北魏石窟艺术发达,主要是向南朝学习,现存主要有敦煌、麦积山、炳灵寺、云冈、龙门、巩县等石窟,其中云冈、龙门、麦积山和敦煌号称四大石窟,本文所说的“北魏佛”就是指这四大石窟中的北魏造像,其他各地的北魏小佛像就都被代表了。
 
中原最早的石窟是北魏首都山西大同的云冈石窟,云冈石窟主要是北魏石窟,代表北魏艺术的最高成就。云冈石窟依山开凿,东西绵延1公里,现存石窟53个,佛像有几万。

云冈早期第20窟佛像


从5世纪中期开始开凿,一直延续到6世纪中期,长达100多年,此后还不断修建,不断装銮(敷泥、上色),直到明清。云冈石窟可分三段,中段、东段、西段,分别代表早、中、晚三期。最早是中段,开凿于5世纪中期(460年),是云冈艺术的开端。

云冈早期第20窟佛像

接着是东段,创作于5世纪后期,也就是孝文帝汉化改革时期(471——499年),是云冈艺术的高潮。最后是西段,创作于6世纪,也就是迁都洛阳以后,高潮已过,已是尾声,这时云冈学龙门。

云冈石窟早期,460年开凿云冈石窟,开凿云冈石窟就像当年建设首都大同一样,调来各地工匠,例如439年北魏灭北凉时,迁凉州(甘肃武威)人到大同,建设首都,带来西北文化(当时甘肃受新疆影响)。再如469年北魏攻占山东,俘获南朝刘宋蒋少游到大同,令他设计朝服,营建首都,带来南朝文化。

云冈早期第16窟,大立佛


云冈早期第18窟,大立佛


开凿云冈石窟时也是如此,也调集东西南北各方工匠,共同建设首都皇家石窟。早期石窟以中段的第16、17、18、19、20窟为代表,即所谓“昙曜五窟”,都作于和平年间(460---465年,五世纪中)。

昙曜是北魏僧人“都统”,管理佛教事务,原在凉州(武威,河西走廊的佛教中心)修禅,据说曾参与武威天梯山石窟建设,后到北魏首都大同,受到重用,主持建设云冈石窟,带来十六国时的西北文化经验,他还在云冈石窟内,与印度僧人一起译经,可见云冈初创时有印度僧人参与。昙曜为报答北魏皇帝知遇之恩,建造五大佛像,象征北魏五大皇帝,即“昙曜五窟”。

五大佛像皆身躯魁梧,面相方圆,高鼻,大眼,薄唇,神情肃穆,衣薄透体,衣纹有韵律感,整个看上去,刚健挺拔,雄浑伟岸,明显受中亚、新疆后犍陀罗佛像(4---7世纪)影响,尤其是第16、18窟大立佛,很像阿富汗巴米扬大佛(非常遗憾的是巴米扬大佛被罪恶的塔利班炸毁了,全世界,包括联合国,面对着塔利班破坏人类文化遗产的罪恶行径,竟然束手无策)。

云冈早期第20窟佛像

“昙曜五窟”中最精彩的是第20窟大坐佛,外方内圆,方形圆角,方圆相济,互相对比,互相衬托,相得益彰,一看便知是处理方圆曲直这一难题的高手,是云冈艺术的代表作,也代表了北魏艺术的最高水平,堪称“伟大”。与此同时昙曜五窟佛像面相慈悲,神秘微笑,玄想悠远,文雅幽静,又可看到南京顾恺之中国化、文人化的改造。

由此可见早期昙曜五窟大佛,一方面继承了十六国时的西北文化(其中包含了中亚后犍陀罗艺术),另一方面又有南方南京顾恺之的中国化改造,表现出中国艺术简洁洗练,端庄典雅的民族风格,说明南京影响大同云冈,而且这种中国化改造此后越来越强,外国人的面貌逐渐变成中国人的形象。昙曜五窟佛像可以说是外国人的面貌,中国人的精神。

昙曜五窟佛像衣薄透体,衣纹有韵律感,这是印度恒河马图拉佛像的特点,这个特点,既包含在犍陀罗佛像中(犍陀罗佛像最早衣纹深厚,不贴身,后受马图拉影响,变成贴身,如同出水),也包含在南京佛像中(东吴曹不兴曹家样“曹衣出水”就受印度马图拉佛像影响,由康僧会经东南亚走东南海路带到南京,传授给他的学生曹不兴),也就是说不论犍陀罗,还是中国南京都受到了马图拉影响,再次说明马图拉佛像的极端重要性,应是我们今后研究的重点。

云冈早期第16窟

云冈早期16窟

此外昙曜五窟中的菩萨、飞天、伎乐天、供养天也很精彩,也是朴实典雅,也受到了西和南两个方向的文化影响,尤其是第16窟龛楣装饰浮雕,刻有供养天、伎乐天,手持各种乐器(多为从西北传来的中亚乐器),正在演奏旋律优美,节奏欢快的佛国音乐。第17窟浮雕供养天也很美,体型丰腴如胡人,而细眼微笑又像汉人。此17窟南壁东侧佛龛一佛二菩萨,其中左侧浮雕菩萨极美,玉树临风,衣纹透体,洗练高雅,已经中国化了。

云冈早期第17窟


为了说明北魏前期仍受顾恺之影响,我再举个例子,山西大同(北魏前期首都)司马金龙墓(484年)出土的漆画屏风(残片),上画孝子、列女故事,其中列女部分与顾恺之画风相近,可能就是以顾恺之的画为底本(样本)制作的(参见拙作《中国工艺美术史纲》,北京燕山出版社2007年出版)。可见顾恺之画风不仅影响到佛教美术,还影响到世俗美术、工艺美术。

云冈早期第17窟


总之云冈前期艺术一方面受南方汉族文化影响,另一方面又受西北、新疆文化影响。可以说当时世界几大文明(古希腊罗马、西亚、中亚、印度、中国等)都囊括其中了,可见北魏艺术胃口之大。

云冈中期,即5世纪后期,此时正值北魏孝文帝汉化改革(471---499年,五世纪后期),全面学习南朝文化,迎来了刚刚兴起的陆探微样式。与此同时依旧沿袭早期遗风(即昙曜五窟融合西北后犍陀罗与南京顾恺之两大风格),承前启后,丰富多彩。

云冈中期,第5窟


中期石窟主要体现在东段,即第5---15窟(还包括第1、2窟),是在昙曜五窟很高起点的基础上,再上一层楼,从而迎来了云冈艺术的高潮。中期多为双窟,诸如第1和2窟、第5和6窟、第7和8窟、第9和10窟以及第11、12、13窟(三窟),共有5组,有的后世加盖楼阁,巍峨壮观。

云冈中期,第5窟

第5窟有两个小佛像最说明问题,因后世装銮脱落,露出北魏原来石雕,极为精彩。二佛一个胖,一个瘦。胖佛(后室主佛西侧立佛)沿袭上述昙曜五窟佛像,外方内圆,方形圆角,方圆相济,协调统一,大眼、高鼻、薄唇、健壮,衣薄透体,衣纹有韵律感,仍受后犍陀罗艺术影响。而慈祥微笑,沉静典雅,幽玄睿智,又体现了南京顾恺之中国化、文人化改造,比以前更加成熟,更加精致文雅,更加简洁明确,更加中国化。

瘦佛(前室上层东侧坐佛)颔首微笑,下视众生,显得慈悲睿智,而清瘦修长,慈眉细眼,内敛文雅,沉静幽玄,完全是中国南方文人气质,使人想起刘宋陆探微的“秀骨清像”,说明陆探微样式已传到云冈。

陆探微485年去世,几乎与此佛像同时,难道陆探微生前就已影响到云冈?南京对北方,对云冈影响之快,令人惊讶。说明此时南京顾、陆两大师风格样式在云冈并存。总之此二佛简洁洗练,典雅庄重,非常成熟,完全是大师手笔,说明云冈中国化改造越来越强。

云冈中期,第6窟

云冈中期,第6窟

云冈中期,第11窟


类似长脸细眼,“秀骨清像”的陆探微式的完全中国化的佛(菩萨)像,第6、11、13窟中也有,但不算多,中期佛像仍以顾恺之风格为主,大多汉服,褒衣博带,下摆张开,潇洒飘逸。等到北魏后期(即云冈后期)迁都洛阳以后,陆探微式的中国佛像就多起来了,大有一统天下之势,这是后话。

云冈北魏佛像经后世装銮(敷泥上彩),大多臃肿浮华,面目全非,上述第5窟二佛因后世装銮脱落,才露出北魏本来面目。敦煌壁画也是如此,历代不断敷泥重画,例如第220窟,剥去表面西夏壁画,才露出辉煌灿烂的初唐壁画,据说有的壁画多达几层。

这就出现了一个大问题,原来的精品杰作往往被后世平庸之作所覆盖,我们今天到底要看哪个?想看杰作就得破坏现状,打掉杰作上面的那层平庸之作;维持现状,就看不到现状下面的杰作。是否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鱼和熊掌”能兼得呢?我想若能发明一种像X光透视那样的摄影,来获取表层下面的杰作,那该多好。

云冈中期还有一些浮雕《佛传》故事连环画,诸如第1窟有《太子出城》(一说是《睒子本生故事》)、第6窟有《腋下诞生》、《仙人看相》、《国王骑象》、《太子射箭》、《太子宫乐》、《太子妃入梦》、《太子出城》、《山中求道》,第9窟有《太子骑象》、《莲花化生》,第10窟入口两边都有浮雕故事,可惜漫漶不清。

此外后期(西段)也有浮雕故事画。这些浮雕故事画也属浮雕壁画,原来都是上色的,都布置在窟内下层,便于观众欣赏,1500多年以来不断有观众手摸,再加上自然风化,以至色彩脱落,漫漶不清。

整个看上去,人物故事简洁明确,一目了然,以人为主,人大于山,平面布局,构图饱满,富于装饰性,艺术水平很高。云冈浮雕故事画这些特征使我想起中国最早的插图大师顾恺之,顾恺之留下来的三幅横卷都是插图,分别为《洛神赋》、《列女传》、《女史箴》的插图,(这是巧合吗?插图大师当然要画插图。)

尤其是《洛神赋图卷》,就是横卷分段的多幅连环画,一改汉画故事单幅画构图,是中国插图史上的一大飞跃,广泛影响到十六国后期、南北朝壁画(参见拙作《中国插图艺术史话》,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自然也影响到北魏云冈。

顾恺之的画也是以人为主,人大于山,构图饱满,富于装饰性,与云冈浮雕故事画相似,说明顾恺之插图影响了云冈浮雕故事壁画。顾恺之的学生陆探微也是插图大师,也画过很多插图(包括佛教插图)(参见拙作《中国插图艺术史话》,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出版)。

云冈中期佛像以及壁面装饰浮雕大多色彩艳丽,五光十色,辉煌灿烂,俨然佛国天堂。例如第7窟窟顶平棊藻井,划分6格,每格中心雕一莲花,周围飞天环绕旋转,浮雕有明暗,色彩很丰富,光彩交辉,表现天国华丽,很像欧洲17世纪巴洛克天顶画,充满动感。第9、10窟窟顶也大致如此。

云冈中期,第9窟


云冈中期壁面装饰浮雕非常华丽,壁面构图,左右分段,上下分层,分区划格,布局规整,很像九宫格,墙上壁龛,内有坐佛,龛外浮雕菩萨等,人物众多,有大有小,但主次分明。格内人物外方内圆,方圆相济,很好地处理了方圆曲直,协调统一的难题,每格就是一个优美旋律,可单独欣赏,而合起来又是一首丰富多彩,光辉灿烂的佛国颂歌。

云冈中期窟内,上有窟顶藻井图案(莲花、飞天),中有大佛和壁龛(龛内有佛像、菩萨像,龛外有飞天、伎乐天,供养天浮雕),下有浮雕故事壁画,整个融为一体,与敦煌一样,也是建筑、雕塑、绘画、图案四位一体的艺术综合体,不论题材,还是体裁,都是多种多样。(应该说云冈艺术影响了敦煌北魏艺术)。

云冈艺术更重要的是在艺术形式、艺术风格上也是多样化的,汉、胡融合,东西南北,兼收并蓄,既有西域的后犍陀罗艺术,又有南京顾恺之中国化改造,甚至还有刚刚兴起的陆探微风格样式,反映了北魏鲜卑人满怀自信,积极进取,兼容并包,广泛学习的博大胸怀。有容乃大,正是因为艺术的多样化,互相尊重,互相配合,再加上皇家大力支持,才能奏响如此博大精深,辉煌灿烂的佛国“欢乐颂”,把云冈艺术推向高潮。

总之,顾恺之风格风行东晋、刘宋,影响北方,而且还远及河西,不愧为中国画史上第一位影响深远的艺术大师。五世纪后半期随着刘宋陆探微的出现,顾恺之的时代就结束了。

云冈后期,494年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以后(6世纪),也就是北魏后期,主要分布在西段,即第21---53窟。迁都洛阳以后,北魏皇室在洛阳开凿龙门石窟,云冈高潮已过,出现尾声。云冈后期规模声势远不及龙门,都是中下层人士开凿,但学习龙门,与龙门同步发展。

云冈晚期第30窟

时进一步进行汉化改革,全面学习南朝文化,南朝刘宋陆探微样式一统天下,自然也风行云冈,云冈后期佛像可用一个“瘦”字概括,佛、菩萨、飞天都瘦等都瘦,例如第29、30、34、38窟佛像清瘦优雅,宽袍大袖,正是“秀骨清像,褒衣博带”的陆探微样式。类似瘦佛云冈后期比比皆是,而云冈中期,如上所述,却不多见,可见陆探微样式对云冈的影响越来越强。

云冈晚期第34窟

云冈晚期第34

云冈晚期第34

云冈后期飞天也有很多,很像前述南朝飞仙(诸如南京、邓县等画像砖),也是“秀骨清像,褒衣博带”,自由飞翔,非常潇洒。云冈后期也有佛传浮雕,但艺术水平远不及中期,数量少质量低,例如第37窟《乘象投胎》,非常简单,好像未完成。

云冈晚期第34

再如第38窟浮雕一人骑马,后有一人打伞盖,漫漶不清,似为《太子出城》,与前述中期《太子出城》相比,瘦弱松散,显出颓势。第38窟东西两壁供养人,也是漫漶不清,有点像龙门浮雕《帝后礼佛图》,但差得很远,不可同日而语,说明云冈后期学龙门。

云冈后期《维摩诘》浮雕增多,例如第34、45窟等,龙门就更多了,说明文人意识增强,南京三大家(顾恺之、陆探微、张僧繇)都画过《维摩诘》,说明南京影响增大(我有专文论述)。云冈后期佛像修长优雅,文质彬彬,已经完全中国化了,文人化了。

总之,南京顾恺之影响了云冈前期(5世纪),对佛像进行了中国化改造;陆探微影响了云冈中期(5世纪后期)和后期(6世纪前期),开创了中国式的佛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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