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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公曰：“地数可得闻乎？”（地数即地理之数。）管子对曰：“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出铜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铁之山三千六百九山。此之所以分壤树谷也，（分壤树谷者，区分土壤类别，划分不同等级，以种植相应之谷物。）戈矛之所发，刀币之所起也。（刀币正式称谓是刀化刀币，乃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铸币。齐刀是齐国货币。）能者有余，（能者善用其地，故有余。）拙者不足。（拙者滥用其出，故不足。）封于泰山，禅于梁父，（梁父即梁父山，今或谓之映佛山，位于山东省泰安市徂徕山南麓。《韵会》云：“筑土曰封，除地曰禅。古者天子巡守，至于四岳，则封泰山而祭天，禅小山而祭山川。” 梁父山海拔288米，乃泰山侧小山，乃历代帝王封泰山后降禅之地。）封禅之王七十二家，得失之数，皆在此内。(指国家财政收入和支出之数皆本于地数也。)是谓国用。”（用，《说文》可施行也。国用指国家可施行之治数也。今常谓“国用”为国家的费用或经费，于文而言，其意思并不全面。）桓公曰：“何谓得失之数皆在此？”管子对曰：“昔者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汤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余。天非独为汤雨菽粟，（雨犹降下之义。）而地非独为汤出财物也。伊尹善通移、轻重、开阖、决塞，通于高下徐疾之策，坐起之费，时也。（通移、轻重、开阖、决塞等皆古时经济金融管理之专有名词。通移指货币流通和货物贸易，轻重指价格波动，开阖指投放和回收以进行市场引导和调控。决塞指政策性开放和禁止进行市场危机管理。“通于高下徐疾之策”犹今言“精通金融经济调控之策”。费，惠也。坐言其止，起言其动。“坐起之费”指伊尹实施之金融经济政策，或动或止国家皆得其惠。时也犹是也。）黄帝问于伯高曰：'吾欲陶天下而以为一家，为之有道乎？’（陶，正也。此言正为一家乃指天下集权于黄帝一身，而无私门分权之患。针对国政私门之弊做出改变，故谓之正。）伯高对曰：'请刈其莞而树之，（莞，白蒲，一名苻蓠，楚谓之莞蒲。刈其莞者，设坛为祭也。《尔雅·释宫》：“屏谓之树。” 树之者，屏而封其山也。旧注谓“请刈其莞而树之”乃“请刈其莞而树之五谷”，乃不明文义而妄言也。）吾谨逃其蚤牙，（逃，去也。蚤与爪通。封矿山为国有，则私门不得私铸货币和私作兵器，无货币如猛兽之无爪，无兵器如猛兽之无牙，猛兽失其爪牙则不为患矣。）则天下可陶而为一家。’黄帝曰：'此若言可得闻乎？’伯高对曰：'上有丹沙者下有黄金，（丹沙即丹砂，朱砂也。）上有慈石者下有铜金，（慈石即磁铁石。铜金即指黄桐。）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陵石即绿石，孔雀石也。赤铜指纯铜，也称红铜、紫铜。）上有赭者下有铁，（赭者赭石也。赭石是氧化物类矿物刚玉族赤铁矿。）此山之见荣者也。（见读若现，显露也。荣当读若鎔，冶器作钱模也。《汉书·食货志》：“冶鎔炊炭。”见荣者，矿产显露以冶器作钱模也，即山含金可制器铸币也。）苟山之见其荣者，君谨封而祭之。（君封祭，则民不会私铸货币和制作兵器。）距封十里而为一坛，是则使乘者下行，（乘，登也。设坛封山，登者不能上故下行。旧注张佩纶误“乘”为乘马之义，故以“下”为下车之义，而谓“行”字涉下而衍，非也。）行者趋。（《尔雅·释宫》：“门外谓之趋。”故此趋者，乃指山门外也。“行者趋”谓行者至于山门而止也。）若犯令者，罪死不赦。’(伯高之言当在此为断，详细解释辨别矿山和施行封山的具体办法。)然则与折取之远矣。（然则表示意思转折，犹言虽然如此。与，及也。封土为祭处曰折。“之”指金铜铁等矿产。然则及封土为祭处收取金铜铁距离太远。谓，国土辽阔，总有鞭长莫及之处。下文引出九黎蚩尤之乱以明私家掌握矿产资源，必然有兵戈之乱。）修教十年，（实施封山之政十年。）而葛卢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葛卢之山有金。）蚩尤受而制之，（因为路途遥远，故蚩尤得以受而制之。）以为剑铠矛戟，是岁相兼者诸侯九。雍狐之山发而出水，金从之。（雍狐之山有金。）蚩尤受而制之，以为雍狐之戟芮戈，（芮当读若锐，矛属。《尚书·顾命》：“一人冕执锐。”）是岁相兼者诸侯十二。故天下之君顿戟壹怒，伏尸满野。（指黄帝与蚩尤之间的战争。）此见戈之本也。（戈者兵戎也，兵戎相争，其本在于地数也。）” 桓公问于管子曰：“请问天财所出？地利所在？”（地所出即天财也。）管子对曰：“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铅银伴生也。由于铅矿中多含有银，古代为了提取白银，因此大量开采并冶炼铅。）一曰：'上有铅者其下有鉒银，（《通雅》云：“鉒金，鉒銀，皆丱也。”而丱音慣，同卝。而卝依《说文》即古文矿字，故鉒义即矿也。鉒银即矿银。）上有丹砂者其下有鉒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此山之见荣者也。苟山之见荣者，谨封而为禁。有动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断，右足入右足断，然则其与犯之远矣。（此句结构与上文“然则与折取之远矣”相似，然文义却不同。此然则表顺承之义，犹言既然这样。其指矿山。以禁山有断足之严令，故欲犯令进山者也远遁矣。）此天财地利之所在也。”桓公问于管子曰：“以天财地利立功成名于天下者谁子也？”管子对曰：“文武是也。”（指周文王和周武王。）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管子对曰：“夫玉起于牛氏边山，（《国蓄篇》云：“玉起于禺氏，金起于汝汉，珠起于赤野。”故知牛氏即禺氏，牛禺古音相近而然也。）金起于汝汉之右洿，（洿，《说文》水浊不流也。）珠起于赤野之末光。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里，其涂远而至难。故先王各用于其重，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令疾则黄金重，令徐则黄金轻。（令者，币贡之令也。令疾则黄金需求量短期内突然加大，价格上扬，故重。令缓则黄金需求量平稳，故相对而言为轻。）先王权度其号令之徐疾，高下其中币而制下上之用，则文武是也。”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守国财而毋税于天下，而外因天下，可乎？”（税，敛征也。税于天下者，敛征财物于各诸侯也。敛征财物于各诸侯则诸侯多怨，人心离散，故桓公不欲为。因，托也，支撑之义。支撑管理天下之治政也。因天下亦霸天下也。）管子对曰：“可。夫水激而流渠，令疾而物重。先王理其号令之徐疾，内守国财而外因天下矣。”桓公问于管子曰：“其行事奈何？”管子对曰：“夫昔者武王有巨桥之粟贵籴之数。”（贵籴者，提高收储价格。）桓公曰：“为之奈何？”管子对曰：“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自有百鼓之粟者不行。’（有，《说文》不宜有也。如同乱训治，古语多有反训，此有训无也。鼓，斛也。其令谓，民若无百斛之余粟，则免除戍边之役。）民举所最粟以避重泉之戍，（尹注云：“举，尽也。最，聚也。”其言是也。此句义谓，民尽所聚之粟（换取货币）以避免重泉之戍。后儒不明有古意训无，一如乱古意训治，而谓其令乃使民自聚百斛之粟，故而质疑尹注，以为文不通，妄甚矣。）而国谷二什倍，巨桥之粟亦二什倍。（国谷收储量增加二十倍。巨桥乃国储之库，故亦二十倍。民为逃避戍边之役皆以粮换币，故国谷收储量增加。旧注或谓此义当为粮价贵二十倍，乃是荒唐而不解文义者。粮价贵二十倍，通货膨胀显著，经济危机明显，岂是治政之善者？所谓大儒不明管子精微，乱言妄解遂为粃糠，良可叹矣。）武王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市缯帛，（市，买也。以巨桥之粟之二十倍为基准发行货币购买缯帛也。巨桥之粟之二十倍相当于现今所言的狭义货币供应量M1。）军五岁毋籍衣于民。以巨桥之粟二什倍而衡黄金百万，终身无籍于民。（以巨桥之粟二什倍为基准且黄金百万作为支撑发行货币，相当于货币发行量又可大量增加，故能终身无籍于民。）准衡之数也。”（实际上此乃是管子托古言今，亦谏言于君之政治策略。其所表述的，其实便是管子主张的以谷准币之法。）桓公问于管子曰：“今亦可以行此乎？”管子对曰：“可。夫楚有汝汉之金，齐有渠展之盐，（尹注云:“渠展，齐地。沛水所流入海之处，可煮盐之所也。”然沛水不明，疑即济水。后文有“煮泲水为盐”，而泲水即济水也。）燕有辽东之煮。此三者亦可以当武王之数。（武王之数指巨桥之粟贵籴之数。汝汉之金、渠展之盐、辽东之煮三者皆可作为货币发行的支撑储备，故云。）十口之家，十人咶盐，（咶与䑛同，䑛与舓同。舓，《说文》以舌取物也。今作𦧇。或作舐𦧧。又《韵会》亦作咶。今谓之舔。）百口之家，百人咶盐。凡食盐之数，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妇人三升少半，婴儿二升少半。盐之重，升加分耗而釜五十，升加一耗而釜百，升加十耗而釜千。（盐之重指盐的价格。分耗即分强，半钱也。一耗即一钱，十耗即十钱。此处具体解释可参见《海王篇》。）君伐菹薪煮泲水为盐，（菹，泽生草也。泲水即济水。《孟子·滕文公下》：“禹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正而积之三万钟。（正，备也。积之三万钟以为备也。）至阳春请籍于时。”桓公曰：“何谓籍于时？”管子曰：“阳春农事方作，令民毋得筑垣墙，毋得缮冢墓，丈夫毋得治宫室，毋得立台榭，北海之众毋得聚庸而煮盐。然盐之贾必四什倍。（以农时不能煮盐，故盐价上扬。）君以四什之贾，修河、济之流，南输梁、赵、宋、卫、濮阳。（乘着盐价在高位，加紧盐的外贸输出。）恶食无盐则肿，守圉之本，（国以民为本，此言本，民也。守圉之本即守御之民也。）其用盐独重。君伐菹薪煮泲水以籍于天下，（以高价盐收天下之力，故谓之籍于天下。）然则天下不减矣。”（减，损也。籍于天下却无损于天下也，故诸侯无怨。） 桓公问于管子曰：“吾欲富本而丰五谷，可乎？”（富，《说文》备也。本，民也。富本而丰五谷者，五谷丰而藏谷于民以为备也。）管子对曰：“不可。夫本富而财物众，不能守，则税于天下；（《韵会》云：“以物遗人曰税。”此处“税于天下”不同前段所言之义，乃指备谷于民而民不能守，遗财物于天下诸侯也。故而管子主张谷物必须收储到国家手中。）五谷兴丰，巨钱而天下贵，则税于天下。（巨钱以言钱重。五谷兴丰则谷轻钱重，天下诸侯拿钱低价收购谷物，则齐国之谷遗于天下诸侯也。）然则吾民常为天下虏矣。（吾民常为天下诸侯掳掠财物矣。）夫善用本者，若以身济于大海，观风之所起。（谷为民之本。此言本，谷也。济，渡也。“济于大海，观风之所起”者，顺其势也。顺其势则谷流归于我，逆其势则遗财物于天下诸侯矣。）天下高则高，天下下则下。天下高我下，则财利税于天下矣。” 桓公问于管子曰，“事尽于此乎？”管子对曰：“未也。夫齐衢处之本，（国者霸之本。此言本，国也。齐乃衢处之国也。）通达所出也，游子胜商之所道。（胜，任也，诚笃之谓。道，《说文》所行道也。）人求本者，（此本者，谷也。）食吾本粟，（本粟犹言国谷。）因吾本币，（本币即齐国货币。）骐骥黄金然后出。（骐骥者，千里马也。出骐骥黄金兑换齐国货币也。）令有徐疾，物有轻重，然后天下之宝壹为我用。（壹，均也。）善者用非有，使非人。”（“用非有，使非人”者，用天下财物，使天下之民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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