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古《奉赠射洪李四丈》读记

杜甫五古《奉赠射洪李四丈》读记

（小河西）

奉赠射洪李四丈

丈人屋上乌，人好乌亦好。人生意气豁，不在相逢早。

南京乱初定，所向色枯槁。游子无根株，茅斋付秋草。

东征下月峡，挂席穷海岛。万里须十金，妻孥未相保。

苍茫风尘际，蹭蹬骐驎老。志士怀感伤，心胸已倾倒。

此诗作于宝应元年（762），时杜甫客访梓州射洪县。《元和郡县图志》卷33梓州：“射洪县，上。西北至州六十里。”李四丈，名不详。（丈：丈人，对老年男人尊称。）

丈人屋上乌，人好乌亦好。人生意气豁，不在相逢早。

屋上乌：《说苑-贵德》（汉-刘向）：“臣闻爱其人者，兼屋上之乌；憎其人者，恶其余胥（指墙壁）。”

豁：《拟咏怀》（北周-庾信）：“有情何可豁，忘怀固难遣。”《早发渔浦潭》（唐-孟浩然）：“舟行自无闷，况值晴景豁。” 《赠张旭》（唐-李颀）：“张公性嗜酒，豁达无所营。”

大意：李丈人的屋上有乌，人好乌也好。人如果心胸豁达，不在相逢晚或早。

南京乱初定，所向色枯槁。游子无根株，茅斋付秋草。

南京：指成都。《新唐书-地理志》：“成都府。蜀郡。赤。至德二载曰南京，为府。上元元年罢京。”此沿旧称。

乱：指徐知道叛乱。《新唐书-代宗记》：“（宝应元年七月）癸巳，剑南西川兵马使徐知道反，八月己未，知道伏诛。”《册府元龟》卷129：“（宝应元年）八月，剑南狂贼徐知道为麾下将李忠勇所杀，剑南州县尽平。”

枯槁：枯萎；消瘦或憔悴；穷困潦倒。《老子》76章：“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战国策-秦策一》：“（苏秦）形容枯槁，面目犂（lí）黑。”《庄子-天下》：“墨子真天下之好也，将求之不得也，虽枯槁不舍也。”《饮酒》（东晋-陶潜）：“虽留身后名，一生亦枯槁。”

大意：徐知道之乱刚平定，成都市井萧条百姓穷困潦倒。游子本就像无根之株，战乱时草堂没于秋草。

东征下月峡，挂席穷海岛。万里须十金，妻孥未相保。

东征：东行。《东征赋》（汉-班昭）：“惟永初之有七兮，余随子乎东征。”《奉和汴州令狐相公》（唐-白居易）：“客有东征者，夷门一落帆；二年方得到，五日未为淹。”

月峡：明月峡。在今四川巴县境。《太平寰宇记》卷136渝州巴县：“明月峡在县东八十里。《华阳国志》云：（巴）郡东枳县有明月峡。即此。李膺《益州记》云：广阳州东七里，水南有遮要三槌石，石东二里至明月峡。峡首南岸壁高四十丈。其壁有园孔，形似满月，因以为名。”

挂席：扬帆。《游赤石进帆海》（南朝宋-谢灵运）：“扬帆采石华，挂席拾海月。”《晚泊浔阳望庐山》（唐-孟浩然）：“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

海岛：海上仙岛。《太姥山》（唐-薛令之）：“扬舲穷海岛，选胜访神仙。”

十金：十斤金或十镒（yì）金。表示价值小或价值大。《汉书-扬雄传》：“家产不过十金，乏无儋石之储，晏如也。”《晋书-范宁传》：“一宴之馔，费过十金。”

大意：也想过出峡东行，乘船可到海上仙岛。但路途遥远需要很多钱，俺现在连妻儿的生活都难以自保。

苍茫风尘际，蹭蹬骐驎老。志士怀感伤，心胸已倾倒。

苍茫：广阔无边的样子；模糊不清的样子。《哀永逝文》（晋-潘岳）：“视天日兮苍茫，面邑里兮萧散。”《夕行闻夜鹤》（梁-沈约）：“海上多云雾，苍茫失洲屿。”

风尘：喻战乱。《野望》（杜甫）：“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

蹭蹬（cèng-dèng）：险阻难行；困顿失意。《洛阳伽蓝记-正始寺》（北魏-杨衒之）：“若乃绝岭悬坡，蹭蹬蹉跎。泉水纡徐如浪峭，山石高下复危多。”《赴冯翊作》（唐-储光羲）：“蹭蹬失归道，崎岖从下位。”《上水遣怀》（杜甫）：“蹭蹬多拙为，安得不皓首。”

骐驎：良马名。《战国策-齐策四》：“君之厩马百乘，无不被绣衣而食菽粟者，岂有骐驎騄（lù）耳哉？”《盐铁论-讼贤》（汉-桓宽）：“骐驎之挽盐车，垂头于太行。”《骢马行》（杜甫）：“近闻下诏喧都邑，肯使骐驎地上行。”

大意：在这战火纷飞之际，俺像一匹骐驎困顿失意且衰老。有志之士对俺的遭遇心怀感伤，令俺内心为之倾倒。

这首诗首4句写二人交谊。杜甫与丈人刚相识，因彼此皆豁达之人，感觉相逢不在早晚。看到丈人家“屋上乌”，杜甫想到了爱人兼爱乌。杜甫感觉丈人“人好乌亦好。”中8句交代自己背景。俺本漂泊成都，但成都发生战乱。现虽然“乱初定”，但市井萧条百姓枯槁，草堂已成荒草。俺也想过出峡，沿江而下就可“穷海岛”，但路远乘船需很多钱，而俺现在连妻儿生活都难保。总之，俺只能滞留梓州。末4句感叹。一感叹自己在无休止的战乱中，困顿失意衰老。二感叹您为俺感伤，您的“意气”令俺“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