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 徒 情 深 文/郁斌生 在井纺工作30年，下岗后又外出打工十余年，这期间前前后后共带过十几个徒弟。我的这些徒弟有情有义，大多也时有联系，问候有加。虽然他们跟我学徒前后时间长短不尽相同，事隔多年后的今天，想起来仿佛就好像发生于昨日一般。今闲来无事，聊聊最后的小徒弟强强。 2005年春经同事介绍，我来到福建永安吉山凯迪织布厂打工。全厂24台有梭织机，修机工只聘用我一人，心中正窃喜：在这里修机与原井纺修机负责144台布机日常维修相比肯定轻松不少。一上班才知道其实不能，井纺上班只需八小时，修机工只负责日常维修，下了班啥事不管。而凯迪厂事无巨细，都要去做。24小时必须维护布机运转正常，因此没有了上下班时间，必须随叫随到，有坏车三更半夜也得起床去处理。大坏车如三主轴丶墙板等大件损坏也得维修。老式织机轴与齿轮为键销紧密配合，所以必须一人打八磅锤，一人扶冲棒猛烈敲击才能完成。还要上轴加油，油好加，上轴也没问题，可这300多斤的织轴没有力气怎能把它挂上织机。厂里出进货也必须去上下车。总之事多繁杂，重事又多，长此以往，工作做不好，身体也吃不消而必生退意。为此特向老板提出重活要有人相帮要求。 老板入行多年，深悟其中之道。第二天找到我说：郁师傅带个徒弟咋样？这样可以有人相帮，重事两人做相对轻些。讲心里话，我一个打工仔在一个厂能做多久都不一定，谁还乐意帮老板去带徒弟呢？心里尽管不乐意，而眼前的工作又少不了要人相帮，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 一转眼老板领着一个半大的男孩到我面前，一看心里想这小孩子怕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吧，瘦削的个子不高，一双忽闪忽闪会说话的大眼睛，不但精神而且还挺机灵挺招人喜欢。老板对我说，他叫强强，从今天开始跟你学徒。又转身叮咛了强强几句，把强强往我身边一拉走了。强强略带羞涩，还有些腼腆。一问才知他高中没考上，家中还有妹妹上学，所以自己想早一些出来学一门手艺，尽量减轻家庭负担。 这小小年纪，就能为父母，为家庭着想，从而过早的走上社会。本来还应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却过早地背井离乡，肩负起生活重担，告别学校，踏入社会遍尝人世问万般艰辛，走上这漫长坎坷的打工之路。 自从强强跟我学徒以来，我就像口渴碰到了甘甜的山泉，瞌睡时有人递来柔软的枕头。有了帮手做起事来如鱼得水。沉重中略显轻松，繁杂里渐变有序。强强虽年少小个子也不高，但他肯用力又特勤快，还相当听话。我说什么他就干什么，从不偷懒，更不会贪玩误事，十分力气使出了十一分，多出来的这一分是他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我修机他递板手，我打锤他扶冲棒，一起用力抬织轴，大事小情紧相随，我怎么说他怎么做，两人相得益彰，配合默契，如影相随，形同父子，情同父子。同事们都开玩笑我后面多了一条尾巴。 有一天，弯轴上刹车盘松动，拆开一看，整个轮辐断损，只剩下轮毂与弯轴紧紧的锈在一起。无奈只能采用最原始的锤打棒冲。强强扶冲棒，我使出浑身力气打了20多锤竟纹丝不动，满身大汗的我，稍事休息又赤膊上阵，甩八磅锤甩得我精疲力尽，断轮毂仍不见有松动迹象，象生了根一样无丝毫的反应，实在打累了。强强心痛师傅提出想试试打捶，我想也好，强强他迟早要学会打八磅锤，试试也行，我把打锤的动作要领及注意事项，一一讲给他听了一遍，特别强调要注意安全。他跃跃欲试，试打了几下，有模有样，毕竟力度不够，再来一下，力度有了只是稍稍偏了一点，锤一滑竟朝我扶棒的手臂砸来，说时迟那时快，手一缩仍不及锤快，锤从我手臂上一擦而过，立马一道长长的红印，随即点点血珠渗出。痛得我呲牙咧嘴，甩手跺脚，自我感觉并无大碍，只触外皮而已。反而安慰扔掉锤吓呆了的强强，他满脸通红，低头无语，像犯了错的孩子，垂手而立。我拍了拍他肩膀说强强不要紧，小小失误纯属正常，就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也有失误之时，何况你第一次打捶，千万不可往心里去。 老板闻讯，看看现场，立马上街买了除锈剂一喷，两个小时后，我扶冲棒老板打锤，尽平生之力，终于打松动了。小强心里发怵，只有默默的站在旁边看的份。事后我鼓励他要注意打捶的角度和力度，调整好姿势，注意安全，大胆打稳准狠便能轻松自如的打锤。过不了多久，小强放下思想包袱，我又在旁边指点一二，他也能得心应手的使用八磅锤了。 这个厂老板提供蒸饭和厨具，菜必须自己买自己炒，老板只补贴一点伙食而已。为了方便强强和我自然而然的一起搭伙。每天早餐厂外不远处，顺便也把一天的菜买回，打工生活相对简便。师徒俩一个淘米煮饭，一个拣菜洗菜，一个切菜炒菜，一个收拾打杂。每日里荤素搭配既卫生又营养其乐融融。炒菜时师徒俩有说有笑，吃起来更是津津有味。 有一天，老板娘给了我一把当地产小黄椒。说你们江西人吃辣，尝尝我们永安的小黄椒辣也不辣。炒菜时不敢多放，心想不管辣与不辣，强强小孩子可能吃不了这么辣。谁知这小小的黄椒把我满满的一盘小炒肉辣得下不了筷子，看到强强摇头晃脑，呲牙吐舌直呼辣好笑的样子，我立马放完放下手中的饭碗进厨房找老板娘借了两个鸡蛋，等我煎好两个黄澄澄的荷包蛋全都倒进强强饭碗里，强强要分我一个，我说我都快吃完了。这半大的男孩正长身体吃长饭之时，吃不饱饭，如何能干活。可怜小孩子这么小就离开父母身边，虽不是娇生惯养，但也纯属不易，因过辣而吃不下饭，身为人师肯定要有补救措施，使他每餐都能吃饱饭，看到强强湿润的眼眶里含着泪花，是辣的，还是感动所至不得而知。也许两相有之。 一天我感冒了，浑身无力没精打彩，端起饭碗没扒几口，又放下了。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强强见我吃不下饭，马上放下手里的饭碗，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递我手上，师傅，吃面条，我伸手端起面条，看到面条上面还有一个荷包蛋，我说强强，真谢谢你，面条我吃了，但感冒不能吃鸡蛋，会隔寒。我下岗后只身一人在外打工，偶尔有个头痛脑热只能硬扛。想不到跟我学徒才两个月的半大孩子竟然如此的细心照顾于我，真难为他有如此一片心意。打工苦，打工累打工却遇到了一个好徒弟。 强强头脑灵活又肯钻研，不懂就问，人特勤快，所以我尽平生所学，用心调教。稍有空闲就把布机的五大运动，五大关车，九大装置以及运转中最常见的故障与如何排除认真仔细分析讲解给他听。至于一些关键的运动配合时间，如投梭时间，卷取时间等一定要他用笔记下来，无事时翻翻，必须牢记于心。没有书本只能指着布机一边示范，一边讲解，一直到强强基本弄懂学会为止。响鼓不用重锤，聪明之人一点就通，几个月下来，强强虽然也有点小脾气，比如早上不愿早起，但他学习认真，又肯努力学到了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一些常见的小问题也能处理，简单的小坏车也单独搞定，可谓进步神速。 一天傍晚，牙痛得我托着下巴倒吸着凉气。强强他去镇上小诊所买感冒药，有点塞鼻子，说师傅我帮你带几片牙痛药来，我正痛得难受，求之不得。嘱他拿钱去，路上注意安全。强强言我身上有钱，买回来再说。到了诊所一问，感冒药要15块钱一盒，牙痛药要16块钱一盒。医生无论如何都不肯拆零卖。强强左说右说说了一箩筐好话，也无法打动医者仁心，无奈之下，身上只有20元钱的强强放弃了自己感冒药，而给我买回来了牙痛药。他小小年纪自己感冒正难受，一心一意去买药去却没买，反而给我买了牙痛药。能减轻师傅牙痛是最迫切的。至于自己感冒塞鼻子，一来年少不碍事，二未多喝些开水，挺一挺也就过去了，这些是强强事后对我说的。看着他塞着鼻子，打着喷嚏，流着鼻涕很难受的样子，我又忍着牙痛下厨房给他熬了一碗生姜葱白红糖水发汗，要他趁热喝，喝了捂一捂，明早就会轻松不少。强强他这点年纪就能如此为他人着想而先人后己的优良品质，真使我为之感动。像他这么小的孩子在物欲横流，自私利己的现实社会中很是难得，这就是让我来选择也是两难境地，只能自叹不如也。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与强强分别十有六年。当年年底，有明溪老板高于凯迪厂的工资而辞工，春节后去就去了明溪赋鑫厂打工。从此于强强分别了。开头几年还常有联系，后来又去了其他地方打工，为生计而四处漂泊，所留电话号码而有变更，已无法联系到强强了。屈指算来强强已是而立之年，不知近况如何？还在纺织行业中打拼吗？应当早已娶妻生子，一家人其乐融融。迈入中年的强强肯定亊业有成家庭幸福。师傅衷心的祝愿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越走越宽广。 强强，师傅想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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