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姐妹情深

一个月前三姨从平房上掉下来，直接被送进icu，从监护室出来脱离危险后，三姨的家人才告诉妈妈三姨的伤情。因为三姨远嫁安徽蚌埠，怕身体不好的妈妈担心，所以才等到伤势稳定后告诉妈妈，虽然妈妈得知人已经脱离危险，但是悬着的心一直没放下，老问我国庆期间还能带她去看三姨，我一直说不确定，因为相关的通知没出来，一听我说不确定能不能陪她去，她就非常不高兴。因为疫情的不确定性谁也不知道，到时候有什么通知出来。

就在我看到离开本市需要报备的通知出来后，我立马写申请请领导审批同意。校长说：“不去不行呀！”我说：“不行，一直加班，妈妈已经对我有意见了，这次必须带她去看三姨。”校长审批同意后，我立马给妈妈打电话，妈妈高兴得像个孩子，说：“终于可以去看你三姨了，可把我急死了！”

三姨看到我们一下子眼圈都红了，直说那么远不需要来的，妈说：“这是废话，伤成这样，我们早该来了，主要是孩子都上班，太忙了。不然早来了！”五姨和我妈一直待在三姨的房间里，先是问摔伤的过程，然后就开始聊起家常。

没多久，二姨也来了，我们对二姨没有什么感情，因为从我懂事起，我似乎只见二姨三次，我妈和五姨、四姨都在一个县城，平时走动多，三姨会在我们家婚丧嫁娶的时候过来，而二姨即使这时候她也没来我们家一次，我第一次见她，因为她孙子白血病，我妈说她家积蓄都花空了，让我和姐去看看孩子，顺便给孩子买点东西给点钱。第二次是有一年清明节，二姨去舅舅家给外公烧纸，二姨曾来不给外公外婆烧纸，记不清那次是什么原因，二姨来给外公外婆烧纸，我送妈妈去舅舅家，恰好遇到她。第三次就是这次，去看三姨，她被三姨夫接过来，意思是大家见见面，三姨和二姨一个村，三姨摔伤一直到我们去看三姨那天，二姨都没来看三姨。

我妈妈直接迎头就把二姨训一顿，二姨也没辩解，我们作小辈的不好插言，识趣的躲一边。我就带三姨的孙子，外孙女到外头撒欢，当我带孩子们在乡间小路上撒过欢，看过牛，看过鸽子回到家，我姐跟我说妈让我们给点钱给二姨，我也没多问，执行妈妈的命令。二姨和上次一样客套一句来了又让我们花钱了，然后就把钱收下了。

我回到三姨住的房间里，正好二姨不在，我妈、五姨和三姨就给我说二姨家现在过的不好，说二姨夫生病住院好多天等等，躺在床上的三姨不仅没要二姨的钱，还要再给二姨点钱，我妈用老大的口气说：“不给，今天她该来看你，你没要钱久等于给她钱了，最让人生气的是，隔那么近竟然一直没来看过你。”五姨接过来说：“如果是我，我爬也得爬到跟前看一下。”我赶紧退出房间继续和孩子们一起玩耍。

我们跟三姨告别，我说：“三姨好好养身体，下次再来看你，来抱你一下！”三姨的眼泪这次没控制住，我们出门，躺在床上的三姨让儿子闺女架着自己硬撑着起床出门送我们，我都不敢多说话，因为三姨都说不出话了。

在车上我妈首先打破安静，说二姨就是木，我们走的时候，她就呆站在那里，然后接着就说二姨自私，当年二姨夫是窑厂厂长看不起我妈她们，见面连姐都不喊，现在过成这样回事报应。小时候外公家穷，我妈要饭给她吃，不然她活不到现在，我们家以前很穷，二姨曾来没有接济过一分钱，恐怕我们家占他们便宜，那么多年都没来往。五姨说他们家更穷，二姨更看不起她，她偷生孩子，计划生育查的紧，她想去二姨家躲几天，二姨看见他迎头就问她是不是准备走了，五姨只好说是的转身抱孩子回家。有次在二姨家，她吃了他们家蒸的馒头觉得特别好吃，就想着能让二姨给她两个馒头，回头她带给自己的孩子们吃，无论她怎么说馒头好吃，二姨也没舍得给一个馒头。她活到现在都没吃过比那次吃到的馒头更好吃的馒头，也成了她一辈子抹不去的记忆。五姨又说二姨跟她说等娶孙子结婚接她们。我和姐就说曾来没有来往，又距离那么远，到时候让舅舅代礼就可以了。我们这一插话不要紧，妈妈话风一转，“你二姨现在招难了，不然我怎么会让你们给点钱给她，就当救济她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给她钱，当你二姨跟我说现在不好过了，只有给孩子干活的份，孩子却不给钱，炒一盘菜留着吃几顿饭，我听她这样说心跟刀扎一样！你们哪家吃饭没有鱼肉？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就是陌生人，看到这种情况你们也得帮一把。更何况这是你们二姨！”我连忙说：“你又没早说，她穷成这样，早知道多给了！”妈这才语气缓和下来。姐没敢接话，然后听五姨和妈继续痛斥二姨过往不对之处，然后唏嘘感慨现在招难，回头如何如何接济她。

从三姨家回来第二天，妈在姐家小住，五姨便前往陪同，我忙完手头的活赶过去陪妈妈，正遇上五姨和我妈忆苦思甜，姐姐跟我说已经说了一上午了，我正好听到我妈在说小时候家里有多穷，她怎么去要饭，鞋子坏了，下雪天光着脚丫子，踩着雪回到家，脚底被地上的冰划得没皮了，自己完全麻木也不知道痛了。她成家后有多穷，外公如何如何坏，打她们都是拽着头发拎着走，我妈每顿饭有一个煎饼吃，就吃半个剩下留到下顿吃，下顿饭的那一个煎饼就能省下来留给五姨他们吃，我真切理解什么叫从牙缝里节省。五姨说自己肚子长脓疮，没人管差点死掉了，外公不闻不问。村里的人因为他们家穷，村上的一个人把舅舅按进汪塘里差点淹死，有人用石滚子把她的大脚指甲碾掉，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她直着嗓门喊两夜，有人用砖头砸到我妈的头，血流如注，差点没命，外公还说小丫头命贱死不了，不闻不问，我妈至今头上还有一元钱大的没有头发的疤痕，太多的例子是别人如何欺负她们，五姨和四姨是怎么半夜偷棉花桃子送给我妈的，让我妈给她们和我们姐弟几个做棉袄，她是等等。五姨说如果她们的经历拍成电影，比现在任何一部电影拍出的苦都苦，谁都想象不出的她们那时候吃过的苦，也没人能写出来。

五姨说我妈嫁到我们家，不知为何父亲对她并不好，被打不止一次，也许因为父亲已经去世，妈妈连忙说那个时代都一样，邻居大娘比她还惨，后来父亲对她很好，只是父亲去世太早了，命运这东西真的谁也无法预料，我们能做的就是接受。

五姨的孩子打电话来问五姨有没有回家，五姨说着就回家做饭，妈妈说：“俺妹，我一会就走了，你再坐一会，等我走你再走！”五姨迟疑下然后说好，姐妹继续讲过往的事。我妈因为在外公家贡献最大，自从外婆去世后，我妈担负的是一个母亲的责任，五姨，四姨和舅舅又小她特别多，在他们眼里不仅仅是姐姐更是母亲，我每每看到她训五姨、四姨和舅舅就跟训我们一样。

也许因为这种艰难的环境才造就妈妈这种刚烈正直不服输的大家长式的性格，即使到现在也不许我们忤逆她的意愿，正因如此也才有今天的我们。她常说：“我不管怎么做，我没有私心，我就内心无愧！”我也就理解为啥她听到二姨过的不好，她心如刀割，四姨过世，她好久都没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