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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长顺——难忘的军旅岁月:穿“黑皮”的日子

 老兵原创之家 2021-10-21
难忘的军旅岁月

穿“黑皮”的日子

王长顺

国庆节过后气温骤降,前些天还是衬衣短袖,一下子便跨越秋装换装为毛衣毛裤,甚至是羽绒服,面对着季节如此快速的转换,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在东北服役时穿“黑皮”的日子。

那是1978年冬,我从豫北重镇新乡登上北去的列车,到达了冰天雪地的东北。入伍伊始,我先是在新兵教导队接受新兵入伍及专业技术培训,而后便分配到空四师独立大队,从事空军航空工程机务维修工作。与一身翠绿的六五式军装相比,机务人员的工装实在不敢恭维。夏季是一身棉布蓝,还勉强说得过去;冬季则是一身黑色羊毛皮装,远远看去像是当年的东北抗日联军,穿越时空重新归来。因此穿“黑皮”的日子,就是我们从事机务工作的一个代称。

中国空军历史上的“第四师”,是我军组建我军第一支航空兵部队,于1950年6月19日在南京成立,正式的名称是空军第四混成旅。1950年10月31日,经毛泽东主席批准,空军部队由旅改师。刘亚楼指示,旅改师后,混成第四旅番号序列不变,改称空军“第四师”。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空四师”奉命参战。在两年零八个月的时间里,空四师先后五次入朝作战,战斗出动 4122 架次,空战 69 次,创造了击落击伤敌机88架佳绩。1951年10月2日,毛泽东主席在看了“空四师”的战报后,欣然亲笔嘉勉:“空四师奋勇作战,甚好甚慰。1956年3月30日,全军统一编制序列,鉴于“空四师”战功卓著,又曾是解放军空军的第一支航空兵部队,经中央军委批准,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一师”这一特殊荣誉番号。

“空四师”番号改为空军航空兵第一师后,1956年4月16日空军在辽阳市重新组建空四师,先后进驻辽宁辽阳,沈阳于洪屯、东塔,辽宁普兰店等机场。我入伍时,空四师师部在辽宁省普兰店。

独立大队是该师的的四个飞行团队之一,属于“夜航团”,装备机型为歼五、歼五甲、歼教五和比斯。独立大队下辖的机务中队比其他团的中队高半格,为副营单位。我分配到独立大队机务中队时,大队部和空勤人员住在普兰店机场的内场,机务中队则住在外场。当时我们与普兰店场站的汽车连互为东西邻居,汽车连的住的是一座低矮的平房,我们住的是一座漂亮的楼房。不过在这座漂亮的小楼里,我们刚分来的机务新兵尚未住满一个月,就随全体大队人马转场进驻大连市周水子机场了。

当年普兰店时住过的军营小楼

空四师除下辖四个飞行团队外,还下辖三个场站,普兰店和登沙河场站都在位置相对偏僻的农村,距离县城都有一二十公里的距离,只有周水子在大连市近郊,从机场营区过天桥,即可到达周水子火车站站前,在那里乘6路或9路公交车,可很方便地到达大连市中心区。一下子从乡村进入城市,我和大队的大多数干部战士一样,心中感到十分高兴。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转场那天天气晴好,蓝天白云,秋风习习,当我们乘坐的军用卡车过南关岭后,周水子机场就近在眼前了,道路两旁丁香花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令人兴奋,令人陶醉。与普兰店机场比,周水子机场环境优美干净整洁,机场外的市区高楼林立十分壮观,可作为机务新兵我们都清楚地知道,下部队后的第一要务是尽快掌握飞机的维修技术,因此进驻大连周水子机场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根本无瑕去欣赏机场内外美丽的风景。

当时机务中队下辖三个机械分队、一个军械分队、一个特设分队、一个无线电分队、一个雷达分队,总共有一百多人。分配到中队的机械专业新兵一共8人,两人分到了一分队,三人分到了二分队,我和张选民、李俭则三人被分到了三分队。相当一段时间内,我们8个人同在一个起跑线上,竞争的主要内容是,看谁学习技术快,能率先独立工作。

凡干过机务工作的同志都知道,每一个来到航空兵部队的机务新兵,都会指定一个固定的带教机械师,手把手的带教传授机务维修技术,直到通过考核能够独立工作为止。如果独立工作之后,有人问你的带教机械师是谁,那你就要小心点了,赶紧看看自己的工作是不是出了问题,或者标准不高,抓紧整改吧,可千万别把机械师名字说出来。在这里我要感谢带教我的机械师陈永见同志,他不但技术精湛,而且为人忠厚胆大心细,当别的同志还在干着抬牵引杆、清洗起落架等简单粗活时,我已能够独立地在起飞线放飞飞机,并在着陆线接飞机了,这在我们同一批新兵中,可谓凤毛鳞甲抢占了先机。

一架飞机数千个零部件,维修的工具多达上百件,因此机务新兵入门第一个要掌握的基本功,就是认识各种各样的工具,干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接过机械师交来的工具箱钥匙为机组保管工具。工具箱里有一个工具清单,工作前工作中工作后都需要及时清点,绝对不能将工具遗留在飞机之上,如果某件工具丢失必须挖地三尺将它找到,否则飞机不能参加飞行。

保管工具是这样,检查飞机、发动机那更是细致入微。如果你没有见过他们的工作状态,或许你一生都不能明白这些兵们居然能心细到这种程度,各个部位、各种部件、每条线路,他们都会毫无遗漏的看到摸到嗅到。如果有人要问:明明是个糙汉子,为什么偏偏比女人还细心,这是因为他们身上肩负着责任,如果工作出现纰漏,有一个地方检测不到位,很可能就会造成机毁人亡的重大事故。

放飞是机务保障工作中一个重要环节。这时候飞机已做过预先机务准备和直接机务准备,被牵引车拉到起飞线昂首待飞,飞行员完成飞机接收检查进入座舱后,机械师站在梯子上协助飞行员启动发动机,顿时涡轮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机场,待发动机启动完毕特设人员拔下与飞机相联的电缆,机械师确认飞机发动机一切良好后,接受飞行员请求并示意可以滑出,于是飞机便从起飞线滑向跑道并加速起飞升空。接飞机是飞机在空中完成任务后返航降落在着陆线,机械师肩扛梯子手拿解刀迎接飞机归来,待飞机停稳机械师要及时为飞行员搭好梯子,飞行员出舱走下飞机后,要及时向飞行员了解飞机发动机工作情况,如有故障要及时排除,如没有故障则加油充气充氧,在完成再次出动准备后继续起飞升空飞行。无论放飞和接机,机务人员对待飞机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出门时关心叮咛,细致入微,回来时热情欢迎,周到服务。

这是昔日我们机组的照片 中间是我的机械师,右边是我

屈指算来,我在空军从事机务工作前后有七年多的时间,1979年8月到1981年5月,是在空四师独立大队机务中队当机械员,历时1年零9个月;1982年6月到1986年8月,分别在独立大队和空12团任机械师,历时5年零2个月。中间的空档时间,是在锦州三航校参加专业技术培训。仔细回想,我从1978年12月入伍,到1982年6月提干,这是我人生中进步最快的一段时间,三年半的时间里我完成了人生的三次转变。1978年12月至1979年3月,经过两个多月的新兵入伍训练,由农村青年转变为一名合格士兵。1979年3月至1979年8月,经过半年多的专业技术培训,由普通士兵转变为能够从事飞机维修工作的机械员。1979年8月至1982年6月,经过近两年的基层工作实践和一年的专业技术培训,由机械员提升为机械师。

1978年是我入伍的年份,也是我们党和国家历史上一个值得纪念和大书特书的年份,以这年12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我们国家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时代。军队最引人注目的改革是干部选拔制度,过去优秀战士可以直接提干,1979年之后则必须参加统一考试,经相关院校培训合格后才能提拔,一时间部队学科学学文化的现象蔚成风气,靠关系走后门的现象几近绝迹。在这种形势下,我赶忙给父亲写信,让他把我的中学课本全部寄到部队,立志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充分利用业余时间复习功课,把过去上学时耽误的时间抢补回来。

现在回想入伍之初的那两年,真正是我人生路上飞跃般的迅跑,在完成机务维护本职工作的同时,我抓紧点滴时间学习科学文化知识,每逢星期天节假日当别的同志找老乡聊天或上市内玩耍时,我则尽可能地留在宿舍安静地读书学习。那时中央及省市电台都举办有英语讲座节目,我和同分队的张选民同时买了半导体收音机跟着电台学英语。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两年多的努力,1981年5月我终以四门功课326分的成绩考上军校。

当时空军培训机务的干部学校有两所,一个信阳的一机校,一个是长春的二机校。我之所以没有进入上述学校学习的原因是,干部选拔制度改革后,由于不允许优秀战士直接提干,这就造成了部队机械师及各类专业师人才青黄不接的现象。为解决这一矛盾,沈空决定两条腿走路,组建机务干部培训教导队,以早出成果早出人才。沈空歼六机械干部培训班人员较多,故地点选在沈空机关的所在地沈阳,而歼五机械班由于人员较少,则交给三航校代训,并且学制缩短一年。这多少有些像我们去参加聚餐,原来吃的是满汉全席,后来改为了吃快餐。实事求是地说,我是这种吃快餐者的受益者。因为如果不吃快餐,按部就班地到一机校、二机校学习,两年后才能提干,而我小步快跑学习一年即提前提干。

我是1982年5月锦州三航校学习结业的,1982年6月即被空四师政治部任命独立大队机械师。当时机务中队又增加一个机械四分队,将歼五甲之外的其它机型全部划到该分队名下,有两架歼教五,三架比斯,一架歼五。我到该分队报到后,即担任了歼五157号飞机的机械师。走马上任之初,就接到一个特殊任务,到三十里堡机场为大连片区的军队院校学员讲课。当时部队强调诸兵种协同作战,大连片区的陆海空院校学员都需要了解空军现有装备的主要性能,沈空便将各型飞机集中到了三十里堡机场。

以往我当机械员时,无论是在起飞线放飞飞机,还是到着陆迎接飞机,因为有机械师站在身后,我的心里一点也不紧张。如今我也成一名机械师,当我所维护的157号飞机从起飞线放飞后,我竟有几缕说不清道不明心慌,该做的工作都做了,只要飞机还在天上,总有几分无名的烦躁的不安,而一旦飞机落了地,顷刻之间心情便豁然开朗,我自己也知道,之所以有这种心态,那是因为肩上有着沉甸甸的责任,这就是“对战斗胜利负责、对国家财产负责、对阶级兄弟生命安全负责”,后来我与机械员谈心,与他讲了我的感受和想法,我们达成这样的共识并互相勉励,一定要在日常的工作中,时刻绷紧飞行安全这根弦,做好第一手工作,让自己放心,让领导放心,让飞行员放心。就是这样我们俩相互协作,相互配合三年多,保障飞行数百小时,从未出现过一次事故征候,更没有出现一次人为差错。

在机场多年的摸爬滚打中,无论机组成员之间,还是机组与其他专业人员之间,都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每每飞行结束飞机拉到停机坪,其他的专业人员都会积极主动地帮忙推飞机、盖蒙布。那年我爱人从豫北老家到部队探亲,我们中队的数名战士结伴骑自行车到普兰店火车站迎接,后来我到机关工作家属来队虽有小车接送,但总觉得比自行车队接站缺少了一种应有的亲切气氛。

1985年9月,独立大队撤编退出人民空军的战斗序列,我到空四师十二团机务大队担任歼六飞机机械师不到半年,即被选调到空四师司令部军训科担任训练参谋……

一晃数十多年过去了,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穿“黑皮”日子,我就像一颗螺丝钉与部队这架大机器紧密相连,平凡中透着伟大,艰辛中有着快乐,既没有虚度年华,也没有碌碌无为,至今还感到无比的光荣与自豪。

这是战友见面会我作大会发言时的照片

一个分队的战友再次相见

(作者简介:王长顺,1959年生,河南省辉县市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1978年12月参军入伍,历任中国人民解放军航空兵第四师独立大队机械员、机械师,师司令部作训参谋,陆军航空兵第一直升机团司令部作训股长等职,1997年转业至河南省新乡市人民政府蔬菜副食品办公室,先后任办公室科长、中共新乡市纪委、监察局驻农业局纪检组副组长、监察室主任等职。)


责任编辑: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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