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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哲学源流史》十七世纪西方哲学之四:勒奈.笛卡尔4

 地球生物与人类 2021-10-28

十七世纪西方哲学之四:勒奈.笛卡尔4

(4)奇妙的理论支点:我思故我在

" 我思故我在" ,是笛卡尔哲学的核心论点,也是他留给后人最有影响和魅力的一句格言。对这句格言,后来人曾有种种理解、种种争论、种种体悟和种种不满。有批评也有赞赏,有五体投地也有嗤之以鼻,有怒发冲冠也有据理以闻。直到近世的哲学巨匠康德、黑格尔,直到马克思,直到现、当代哲学的各种各样的代表人物,都对它发表过种种意见。否定者说,我思故我在,胡言乱语罢了,没什么价值。你思所以你存在,如果你不思了,比如你睡着了,休克了,死了,你就不存在了吗?这实在是一个最最简单的常识性问题,而且是不值一驳的常识性问题:我思故我在——不合常识。  

然而,也不这么简单。真的简单若此,还能引起那么多智慧的头颅对它产生兴趣吗?还能有那么多伟大的哲学人物为它耗费宝贵的生命吗?聪明智慧的笛卡尔还会为它著书立书吗?  不错,虽然只有人才能思维,但作为一个人,即使他没有思维了,他这个人不是依然存在吗?然而,并非全然如此。因为思维是人的标志,如果你失去这标志——完全没有思维能力了,尽管人们还可以认你是人,你却已经失去自己,亦即失去作为人的存在了。而如果所有的人类都完全失去思维能力或没有取得思维能力,那么,若非人类的消失,便是人类的未生。  

试想,无论任何一个人,他是圣人也罢,伟人也罢,庸人也罢,坏人也罢,甚至一个低能儿也罢,他只有存在人的思维,才有作为人的资格。他知道自己有父母,有亲人,有朋友,有师长,有欢乐,有哀愁,有工作,有欲望;他明白自己要生存,要生活,要穿衣,要吃饭,要婚姻,要荣誉,要尊严,要文明。而且人生所有,无一可少。假如这一切都没有了,至少在思维中不再有父母,不再有亲人,不再有朋友,不再有师长,不再有喜、怒、哀、乐,不再有情爱、欲望,也不要生活,不要吃饭,不要婚姻,不要荣誉,不要尊严,不要文明,凡人生所有,一切皆无,那么,即使他曾经是一个伟人,我们依然要说,他已经失去作为人的现实存在了,而且,在现代医学临床上确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过现代医学依然依其特性,给了他们一个十分形象又概括得十分准确的名称——植物人。植物人者,如植物一般的人之所谓也。  

请问,植物可以算人吗?如果可以,那么伐树便是杀人,杀人就该偿命——这不乱了吗?  然而," 我思故我在" 这个命题确实缺点明显,而且脱离笛卡尔哲学逻辑。这个命题的缺点还要明显:  

首先,它确实不合常识。常识告诉我们:物质与精神本不能绝然割裂。一方面,没有思维固然不足为人,或者失去思维便失去人的本征;另一方面,连人都没有,何以言思。我思故我在你不在焉有其思。  

其次,思维不能自然取得。比如初生的婴儿就没有思维,至少没有完整的思维,充其量,他只是具备了开发思维的生理基础,而不能自然获得思维能力,他也绝对不明白什么是" 我思故我在"。否则,笛卡尔就不必入拉夫赖公校学习,更不必花费那么多时间——生命去读世界这本大书了。  

那么,笛卡尔本人的思路是怎样的呢?  

他的基本思路在他的代表作《第一沉思集》中有十分清晰的表现。  

《第一沉思集》共提出6 个沉思,6 个沉思环环相扣,6 个沉思的发展过程,就是他哲学的思维轨迹。  

他的第一个沉思,先从怀疑谈起,因为要怀疑,所以要沉思,但怀疑和沉思不是平空妄想而是与科学直接关联。他说:" 我提出了只要我们在科学里除了直到现在已有的那些根据之外,还找不到别的根据,那么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一切,特别是物质性的东西。"

第二个沉思是第一个沉思的逻辑发展,也是沉思集的重点所在,中心讨论怀疑方法。他说:" 在第三个沉思里,精神用它本身的自由,对一切事物的存在只要有一点点怀疑,就假定它们都不存在,不过决不能认为它自己不存在。" 或者换句通俗的语言讲,即怀疑什么,如何怀疑。  
第三个沉思是讨论上帝的存在的,第四个沉思讨论真理和错误。第五、第六个沉思都划在讨论物体存在的范畴内,但二者的侧重有所不同:第五个沉思重在继续讨论上帝的存在,第六个沉思则重在讨论灵魂和肉体的关系问题。  
这样,我们可以大略知道笛卡尔的思路了。笛卡尔的" 我思故我在" 这一命题,从怀疑的根据讲起,尔后讨论怀疑的方法,尔后讨论上帝的存在,尔后讨论真理与错误,尔后讨论物质性内容的本质,并再论上帝的存在,最后讨论灵魂与肉体的关系问题。  
那么,为什么笛卡尔要选择这样一种方法呢?  
因为,第一,笛卡尔的时代,正是个人主义开始兴盛起来的时代。在此之前,个人主义之风虽有发端,未见强调——微风四起,大势未成。人文主义时代,主要是争取人的地位——人应该在神的面前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  
于是画家画人,纵画神亦如人;作家写人,不但写情,而且写欲,凡人之所有,我必写之;思想家分析人神关系,批判教会的腐朽,歌颂人的伟大高尚;科学家打破神学旧说,有意无意地站在与中世纪神学传统对立的位置。但是人还不是" " ,虽然" " 的的确确是人,这是一条不能倒置过来的比较语。这种情形在培根那里还不十分突出;霍布斯出于自己学说体系,对这一点自然未予十分重视,他的注意力不在个人主义品位上,而以国家学说为重点。笛卡尔应运而生,便以个人主义先驱者思想家的姿态,以" " 的崭新面貌出现,单枪匹马,智者神思,来讨论和实践历史已经提出并且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那么,为什么这样的时代必然产生这样的主题?回答说因为资本主义自由经济时代,所深情呼唤的正好是个人主义的价值观念,而它的早期形式,便以笛卡尔式的独特哲学方式登上了历史舞台。对此,黑格尔曾有十分精辟的分析。他说,笛卡尔哲学的" 出发点是绝对确定的' ' ;我知道这个' ' 呈现在我心中。于是哲学得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基地。考察内容本身并不是第一件事;只有' ' 是确定的、直接的。我可以把我的一切观念都抽掉[但是抽不掉' ' ]。思维是第一件事;随之而来的下一个规定是与思维直接联系着的,即存在的规定。我思维,这个思维就直接包含着我的存在;他说,这是一切哲学的绝对基础。"形象地说,笛卡尔正是从" " 的视角出发,以思维主体以怀疑为方法,开始了他的带有强烈色彩的哲学之旅。  

但是笛卡尔在提出和论证他的这个命题时,却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处在他的地位,他既没有霍布斯式的大刀阔斧的气概,也没有造成霍布斯风格的外部环境,而且以他的博学和深刻,他也不会选用那样简单的方式处理这么重大的哲学课题。他的思维方式是深刻的,也是复杂的,是一步一步遵循严格的逻辑推理的,也是充满奇思妙想的。他在第二个沉思中,集中讨论" 我思故我在" 这个命题时,确确实实大费周折也大费脑筋。  

笛卡尔的办法,是假定一切都不存在,或者说是从对一切都发生怀疑开始,即无论人的世界还是上帝的世界,统统予以怀疑,而且不仅怀疑世界甚至连自己——" " 的存在与否也一样予以怀疑。只是经过这样一番彻头彻尾的怀疑之后,他认定,唯有怀疑本身是无可怀疑的,亦即唯有思维本身乃是一个坚实的存在。换句话说,就是我可以假定一切都不存在,但是即使如此,这个正在假定(思维)的我是一定存在的。于是,结论有了——我思故我在。  

他本人是这样讲的,在对一切均进行怀疑之后," 那么我究竟是什么呢?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什么是一个在思维的东西呢?那就是说,一个在怀疑,在领会,在肯定,在否定,在愿意,在不愿意,也在想象,在感觉的东西。" 大致如是。

罗素在介绍笛卡尔哲学时,也曾引证了笛卡尔的一段话,并认定这段话是" 笛卡尔的认识论的核心,包含着他的哲学中最重要之点。" 这段话是这样讲的:" 当我要把一切事物都想成是虚假的时候,这个进行思维的' ' 必然非是某种东西不可;我认识到' 我思故我在' 这条真理十分牢靠,十分确实,怀疑论者的所有最狂妄的假定都无法把它推翻,于是我断定我能够毫不犹疑地承认它是我所探求的哲学中的第一原理。"

笛卡尔对他的这个哲学思想不但十分珍视,而且充满信心。他说,他所从事的哲学思考,只是为了" 寻求真理" ,而且为达此目的," 我可以怀疑一切,甚至怀疑数学命题。" 不仅如此,他认为怀疑乃是一种自由,他宣称" 我们有丰富的经验证明,我们拥有一种自由,永远可以把那些并非十分确实、并无充分根据的东西放弃掉。"

笛卡尔不作虚言、他讲" 我思故我在" ,其目的在于:怀疑那些旧有的传统和思想方法,旧有的规矩和理论,旧有的理念和体系,旧有的神学和数学,乃至一切旧有的哲学、科学与文化。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笛卡尔的" 我思故我在" ,就是要以我的思维证明我的存在,而以我的存在怀疑一切旧的传统,进而证明那些经过怀疑而得以确认的真理。  

也唯其如此,笛卡尔的" 我思故我在" ,就不仅仅是一句名言,一句格言,或一条发人深思的妙语——那就太小看笛卡尔了,而是代表了一种思潮,一个内涵严谨的哲学体系和一个历史时代。  

笛卡尔哲学强调人的思维作用,正是继承和发展了人文主义哲学的道统与精神;笛卡尔哲学强调" " 的思维作用,又代表和反映了个人主义价值体系的兴趣与成熟;笛卡尔哲学强调" " 的理论价值,又突兀了大陆理性主义哲学的风格与特征。  

从笛卡尔的一生看,他本来是一个绅士风度十足的学者,他对宗教势力是敬畏的,对上帝尤其敬畏;对政治势力是惧怕的,对极端政治势力尤其惧怕。唯有在哲学思维方面,他才表现出他本来应有的那种凛然无畏的学者正气。他在《第一哲学沉思集》中这样表白过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因此我要假定有某一个妖怪,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上帝(他是至上的真理源泉),这个妖怪的狡诈和欺骗手段不亚于他本领的强大,他用尽了他的机智来骗我。我要认为天、空气、地、颜色、形状、声音以及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外界事物都不过是他用来骗取我轻信的一些假象和骗局。我要把我自己看成是本来就没有手,没有眼睛,没有肉,没有血,什么感官都没有,而却错误地相信我有这些东西。我要坚决地保持这种想法;如果用这个办法我还认识不了什么真理,那么至少我有能力不去下判断。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我要小心从事,不去相信任何错误的东西,并且使我在精神上做好准备去对付这个大骗子的一切狡诈手段,让他永远没有可能强加给我任何东西,不管他多么强大,多么狡诈。" 诸位请想,为着保卫自己的思想,哪怕是" 有某一个妖怪" ;而且这个" 妖怪的狡诈和欺骗手段不亚于他本领的强大" ,并" 他用尽了他的机智来骗我"——这可真是一个十分严峻,又十分特别的考验。但绅士风度十足的笛卡尔先生,面对这般形势,会怎么样呢?" 不管他多么强大,多么狡诈" ,一概不惧。非但不惧,还要" 小心从事" ,该怀疑的依旧去怀疑。  

欧洲人的表达方式的确太过复杂,倘换成我们中国人的语言,就是"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确实,从笛卡尔哲学所起的历史作用看,他的确没有白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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