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联大所处的时代是整个民族最危急的时代 冯至有诗为证: 我们的时代 | 冯至 将来许多城都变了形体, 许多河流也改了河道, 人人为了自己的事物匆忙, 早已忘记了我们:万一 想到我们,便异口同音地 说一声:“那个艰苦的时代。” 这无异遮盖起我们种种的 愁苦和忧患,只给我们 披上一件圣洁的衣裳: 我们从将来的人们的口里 领来了这件衣裳,也正如 古人从我们口里领去了—— 我们现在不是还常常 提起吗,从前有过一个 洪水的时代。 一个海边的 热闹的市镇,在前几天 还挤满了人,市集散后, 满街上还撒遍了鱼鳞。 但现在忽然这样寂静了, 街上遇不见一个行人, 家家的房屋都空空锁起, 好像是刚刚发掘出来的 一座古城:“是一个结束, 是一个开始,”正这样想时, 对面出现了一队兵士, 他们把这个市镇接过来, 像一个盛得满满的水盆, 像一块散开便收不起来的 水银,他们无时不在准备 抵御敌人的最初的来袭。 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姿态, 化成一个身体。如今六年了, 那市镇化成无数的市镇, 无论我想到地球上哪一块 地方,便感到那市镇的寂静, 同时在我面前也走来了 那一队兵士。 一座偏僻的 小城,承受了从未有过的 繁荣,从大都市里来的 人们给它带来了鼓舞, 也带来了惊慌和恐怖。 在一个熙熙攘攘的清晨, 欢欣正浮在人人的面上, 忽然在天空响起沉重的 机声,等到人们感到时, 四五个死者已经横卧 在街心,他们一样的面容, 一样的姿态,化成一个身体。 惊慌和恐怖从一切隐秘的 角落里涌出,立即湮没了 这座城市,繁荣也随着 商店里陈列的物品的收敛。 六年了,这小城化成无数的 小城,只要我想到地球上 任何一个城市,我就仿佛 看见在它的街头横卧着 那几个死者。 如今六年了, 我们经验了重重的忧患, 无限的愁苦,还有一些人 表露出从来不曾有过的 丑恶的面目,让我们的心 这样狭窄;但我们一想到 那一队兵士,那几个死者, 他们便圣水似地冲洗着 我们的心,让我们感到 无边的旷远。 在这一次的 洪水里我们宁肯沉沦, 却不愿意羡慕有些个 坐在方舟里的人,我们 不愿让什么阻住了我们的 视线,不要让什么营养着 我们的抱怨。有多少生命, 多少前代的遗产,它们都 像树叶一般,秋风来了, 便凋落,并没有一声叹息。 我们珍惜这圣洁的衣裳, 将来有一天,把它脱下来 折好,像一个兵士那样, 正直地经过许多战阵, 最后把他的军衣脱下, 这时内心里感到了饥饿—— 向着眼前的休息,向着 过去的艰苦,向着远远的 崇高的山峰。 我们到那时 拥抱住我们的朋友,就是向 忏悔的敌人我们也可以 伸出手来,微笑着向他们说: “我们曾经共同分担了 一个共同的人类的命运。” 我们也许会共同欢迎着 几千万兵士健壮的归来, 共同埋葬了几千万死者, 我们却不愿意听见几个 坐在方舟里的人们在说: “我们延续了人类的文明。” 一九四三年冬 1940年联大中文系教授在昆明北郊大普吉镇合影,左起,朱自清、罗庸、罗常培、闻一多、王力 全民族的抗战洪流当中 诗人沈季平看到战士们排山倒海地前仆后继 山,滚动了! | 沈季平 山,拉着山 山,排着山 山,追着山 山,滚动了! 霜雪为他们披上银铠 山群,奔驰向战场啊! 奔驰啊!你强大的巨人行列 向鸭绿 黄河 扬子 怒江 奔流的方向, 和你们在苦斗中的弟兄 长白 太行 大别 野人山 拉手啊! 当你们面前的太平洋掀起了胜利的狂涛 山啊! 我愿化一道流星 为你们飞传捷报 西南联大之所以是西南联大,是因为其自由的校风 在群体的运动中,有人坚持个人的独唱 西南联大的学子们对学校有着深厚的感情 西南联大颂 | 郑敏 你诞生在痛苦中,但是那时 我们抱有希望。正义填满了胸腔 你辞去,在疯狂的欢呼里,但是 自那时开始了更多的苦恼与不祥。 呵,白杨是你年青的手臂,曾这样 向无云的蓝天举起,仿佛对我们允诺 一个同样无云的明天,我们每一个都愿 参与,每一个都愿为它捐舍。 过去了,时间冲走一切幻想, 生活是贪饮的酒徒,急于喝干幼稚的欢快, 忍耐在岁月里也不曾发现自己过剩, 我们唯有用成熟的勇敢抵抗历史的冷酷 终于像种子,在成熟时必须脱离母体, 我们被轻轻弹入四周的泥土, 当每一个嫩芽在黑暗中挣扎着生长, 你是那唯一放射在我们记忆里的太阳! 他们赞美母校,就像赞美脚下的土地 赞 美 | 穆旦 走不尽的山峦的起伏,河流和草原, 今天读西南联大的诗歌,也是在读一部历史 读一种迥异于今天的青春 是为纪念,也是为了呼召 卞之琳 冯至 穆旦 等著 杜运燮 张同道 编
来源:雅众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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